原创长篇小说连载《凡尘》56

兰卿

罗圈子，蔫了叭叽地蒌缩在她家纸糊的小火炕上，脸色则像刚刚焖熟的黄米饭，嘴唇如同猪油炸蔫了的紫茄子，红肿着烂赤赤的眼睛。她见一凡推门直入，立即从炕上爬起来，那种眼神儿如同地狱里的恶鬼见到阎王爷，用小如蚊蝇的声音推拒道：“一凡，我病了。”林一凡怒视着这个不守妇道的脏女人，厉声道：“罗圈子，你别装蒜了，我妈叫你，如果你不去我家当面说个清楚，我可不是吓唬你，我妈会拿着菜刀割断你的脖子！”罗圈子听完这番话，腊黄的脸立即变成死灰色，哆哆嗦嗦地从炕上爬起来，用围脖将脸上围得如捆绑的粽子。这时她才知道“马王爷头上，长着三只眼！”，她一步一抖随林一凡出了她家的门槛儿。一路上，她试图从一凡的嘴里听到会怎么收拾她，闷头疾走一凡根本不理会这个烂女人。
罗圈子刚一进屋，秋萌发疯般冲了上来，一手揪住她的围巾，像拽死狗似的把她拖到炕沿边儿，抡起手中的笤帚疙瘩，秋风扫落叶般横扫在罗圈子的头上身上，罗圈子哀哀的惨叫声，丝毫没有让打人者停手，反而越打越狠，边打边骂：“罗圈子，让你偷我家老爷们，打死你这个臭骚眼子，让你囫囵个儿进来，躺着出去，给你的骚眼儿里插上三把铁刷子，帮你的老骚娘们解解痒儿......”秋萌手里的笤帚疙瘩已经打飞了，立即扔掉了仅剩几根的笤帚疙瘩，骑在罗圈子身上又掐又咬，罗圈子哭叫着喊救命......超凡嚎叫着扑进姐姐的怀里，一凡浑身颤抖额头冒汗搂紧了弟弟，看着眼前不该发生的这幕惨剧，她该怎么办？任凭母亲打出人命来？她无助地看着绝望了的爹，偷偷将超凡放在炕角，上前抓起火炉旁边的菜刀扔出了门外，回屋死死拽住罗圈子的一只胳膊就往外拉拽，女儿的行动激怒了秋萌，她回身赏给女儿几个大耳光，罗圈子趁机狼狈逃了出去。
罗圈子是被林一凡放跑了，秋萌怎肯罢休，她一屁股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双手拍打着双腿，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撞头；一会儿又要上吊；一凡跪在母亲面前，哭求道：“妈呀、妈呀，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出了。如果您真将罗圈子打坏了，她四个儿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这事儿让公安局知道了，我爹就得进监狱，咱家可真是毁了啊，妈呀，您千不看，万不看，看看超凡吧，超凡才五岁啊......”三天三夜，秋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骂一阵儿，歇一阵儿，句句带血，声声带肉。一凡躺在炕上昏昏沉沉地听着，体力早已超出所能承受的。可是，她必须随时准备拽住母亲挥向爹的巴掌。
大雪整整下了三天，家里的战争进行了三天，秋萌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一凡望着窗外的雪花儿犹如她眼泪所凝成的结晶体，一滴滴一片片悄悄滴落下来，天与地之间仿佛是一种接近死亡的白色。谩骂与眼泪又救得了谁？全家人哀愁而又悲伤的眼泪连同打呵欠所流下的泪已经混淆不清了。
三天来，园春几次悄悄挤进林一凡家门，默默伸手照看神经出了问题的林一凡的母亲，像小学生一样听这个疯狂的女人讲述丈夫和罗圈子的新闻细节，骂一凡是不知里外的混帐小王八蛋。林一凡默默忍受无法解释清楚的丑陋家事，一边为母亲所说的奸情细节而脸红。园春一边看着一凡，一边应对着林一凡母亲颠三倒四的发泄。对于一凡母亲近于疯狂的做法，她觉得母亲已经丧失了理智，她不仅仅是对犯了错误的爹，更是对林家人从精神到肉体上最残酷的惩罚。
园春要走了，一凡送他出门，低头用恳求的口吻悄悄嘱咐道：“园春，你是一个好人，我求求您，千万别对厂里人说我家里的事儿，求您给我捎请一张假条，说我病了。”园春点点头回道：“一凡，你想多了，这种事儿我怎么能随便对外人说呢。放心回去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林家就像一副空架子，这副空架子上早已失去了遮风挡雨的屋顶，一凡和超凡暴露在天地之间，成为了一大一小的落汤鸡。寸步不离地陪伴着毫无理智将天都能捅个大窟窿的母亲，她不能去找因姥爷的遗产对母亲挥手打骂的大舅，只好去找二舅、舅妈来劝劝母亲。
秋实下班后便直奔姐姐家，气愤地指着躲在炕角林达，说：“姐夫，我一向敬佩你，敬佩你的技术，敬重您是个有文化知廉耻的人，可你......”听者低垂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陆平握着姐姐的手，温婉地劝道：“二姐，既然事儿已经发生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姐夫已经承认错误了，咱该收手就收手吧，咱不看僧面看佛面，还得看看小超凡呀......”任凭亲兄弟和弟媳妇磨破了嘴唇，秋萌头不摇，眼不眨，斜睨着挂在丈夫衣领上的一缕缕被她拽下来的黑发，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