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岁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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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来到广阔天地已经一年零几天了。这天，大队长马长禹捎话，庆祝＂五一＂大队组织排练节目，让我参加；一同前去的还有一位女知青，名叫春桃。报道这天，她穿件红上衣，蓝裤子，扎着两只小辫。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她中等个头，稍显瘦了些，杨柳腰，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薄薄的嘴唇，粉里透红的脸上长着两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很是迷人。从看到她那一刻起，我便被深深吸引。

原来我们不认识，我父亲是后调到她父亲所在的单位，和她分到一个大队也是机缘巧合。她是这次排练的总指挥；她对每个动作都要求的十分严格。还时不时纠正我的动作，弄得我脸红心跳，很是不好意思。可这些并不影响我悸动的心，在我不懈的努力下，她终于被我征服。“五一”汇演完，趁夜幕降临，踏着姣白的月光，闻着泥土的芳香，静听渠水哗哗的流淌。

夜，那么静，月，那么亮，风，那么轻，心在阵阵悸动。放慢的脚步惊扰了渠中的蛙，霎时没了声，虫儿也停止了低鸣。仰望浩瀚的夜空，看繁星点点，看月芽弯弯，看吴刚举斧的瞬间，看北斗七星的分布路线，看起明星的落脚点。寻找银河鹊桥的两端，想就这样把人生走完……

这天去大队开会，走到五队时上了水渠，看渠水嘻笑奔向远方，荡起的水花肆意的流淌，不由的心情激昂，低头吟唱，泉水那叮咚，泉水那叮咚，泉水那叮咚响……正陶醉，忽听铃响，还未看清，就被撞下渠，弄得我晕头转向。只听你受没受伤？我老远就按铃响，可我下不了渠才撞上。

我住九队，到家换换衣裳？路上才知道他叫张锁劳，复员军人，治保主任，大队民兵连长。到了家，喊媳妇，沏茶。端详锁劳模样，浓眉，鼻直，口方，落腮胡子很旺，身板壮，标准男子汉摸样；互问短长，很是舒畅。从这以后每次从家回来，锁劳家我必须去一趟。

时光的脚步总是那么匆忙，转眼我被提拔农场副场长都一年多了。农场也已初具规模，明年春天栽最后一批树，就不需要这么多人了，留几个果树管理员，其它人就要回生产队了。社超学过果树管理，能留下，我也可能留下，而海涛可能就要回生产队了，想想，心里有种莫明的不舍。同时也有个挥之不去的想法一直折磨着我，我真的要在农村结婚？扎根？当一辈子农民？迷茫夹杂着动摇的思想，不知那里才是属于我的曙光。

大队通知，全体知青到公社开会，会上表彰了很多知青的先进事迹，同时也通报了一段时间以来知青中发生的各种问題，个别知青的行为严重破坏了与贫下中农的关系。不上工，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人动不动就往家跑，还有个别知青，偷鸡摸狗，偷菜，掰青玉米，摘青柿子，贫下中农苦不堪言，纷纷告到公社，要求处理。

老虎城的一位女知青，作风不捡点，把农民家当成搞对象的据点，今天一个男青年，明天一个男青年，全村人非常反感，强烈要求轰出这位女青年，不让她在村里丢人现眼。

会上尚专管员强调，要加强世界观的改造，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和农民打成一片，如再发生此类问题，严肃处理，决不姑息。

散会后，尚专管说，跟我来一下。随尚专管到了办公室，尚专管原本严肃的脸舒缓下来，微笑着说，坐吧。问，你那都好吗？栽多少果树了？和拴娃能合的来吗？我一一作答。怎么看你有心事？我很压抑。说说为什么，我真的要在农村扎根？

你怎么想的？我说不清，不知该怎么办。尚专管说，是这样的，从国家形势看，扎根农村是方向，这几年从城里又陆续下来几批知青，这是政治任务，全国都要执行；至于安家，先不急，过一段时间你肯定又有新认识，不要被一些说法左右，向前看，多学习，对自己有好处。

又意味深长的说，想调你到公社来。真的？真的。那太好了，什么时候来？我和书记商量一下，你等通知。

海涛父亲这几天又挨批斗了，他情绪不好。挨批斗的原因是大队叫他们几个地主分子修桥补路，在修一个过桥涵洞时，一块石头没放好，涵洞塌了，有人说是故意的，批斗会让他承认是搞破坏。

如在以前，我会去安慰海涛，可今天我不想叫别人知道我和地主儿子走的很近。心里第一次和海涛有了距离；社超看出我的想法，不说什么，他去宽慰海涛，叫他想开，不是故意就好。

我把尚专管的话和社超说了，社超比我还要激动，手舞足蹈，太好了！离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田间劳作，你是知青里第一个走出去的人，别人会羡慕，也会嫉妒，注意不要出现任何闪失；我感激看着他说，你头脑灵活，比我强。社超看着我笑着说，看你说的，好像就要当领导一样，一句话，别忘了我就行。

这天，孙墩子又在讲他的荤段子，说在农村有些男子成年后，晚上翻墙头找别人媳妇；三队有个叫狗蛋的年轻人，第二天就要结婚了，晚上翻墙头叫这家男人逮住，不依不饶，非要说个一二三，无奈队长出面说和，给十斤麦子，五块钱，此事才得以平息。

当时社会物质溃乏，娱乐活动非常少，看场电影是件大事，年节大队偶尔请戏班唱场戏，也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公社几年组织一次各大队汇演，年轻人去，上些年岁的人不去，山路不好走，也没有那个闲情意志。天一黑，就睡觉，这慢慢长夜怎么熬？性，就成了唯一能打发长夜的办法了。

这日，又回上岭村拿口粮，刚进村就碰上新富，非拉我去他家喝汤。随新富到家，新富喊媳妇，去擀面，擀白面，臣娃在咱屋吃。随新富来到上房，新富说，跟你说个事，我妹看上你了，你俩谈个对象？一愣；我半晌没搭腔；还是新富先开口说，要不你再想想？我有些喏喏的说，我没想找对象，新富看着我说，在农村二十岁都俩娃了，要不我叫哲娃到你屋和人大说说；我还小；匆匆从新富家跑出来，新富追着说，饭都对了，吃了再走。

心有些莫明的不安，鬼使神差的来到六队，春桃问，有事吗？没事，就想看到你，春桃愣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都不说话，半晌，春桃打破僵局说，明天回家吧？回家？不能回家，刚开了会，为什么要回家？想回就回呗，那好吧，明天回家。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到了春桃的生产队，说来也怪，本来郁闷的心一下子敞亮了很多。我俩说着笑着，从国道下大坡走不了多远，就钻火车洞了。第一个车洞没来火车，刚进第二个车洞时，火车就来了，震耳欲聋的隆隆声，煞时浓烟滚滚，让人窒息，落下的煤灰打的脸有些酥痒。

回到家，心又像长了草，又想回农场，来到春桃家想叫她陪我回农场，春桃不在家，她爸爸冷冷的说，春桃不回去，你走吧。心猛的一颤；独自回到农场，拿上农具上了山，社超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没回答。收工回来的路上，想着必须和社超说说，不然我会崩溃的。

放下农具，我说，和我一起走走，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社超瞪大眼睛看着我，什么事？我把事情原原本本跟社超说了一遍，社超问我，你见春桃了？没有。那事情就好办了，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人你都没见，就下结论，你应该去找春桃验证一下，如春桃和她爸爸一样，你不必强求，如不是，你俩继续，多简单，想多了就容易糊涂，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呀。春桃回来没，明天去看看。

春桃的房东说，春桃没回来，回身来到到大队，看见马长禹大队长，他说过几天由尚专管带队到潼关开会，会后尚专管到渭南培训，我急急的问，要多长时间，大队长说，不清楚。

心里沉甸甸的，有些莫明的烦，烦的原因是我调公社的事有可能就此搁浅。回农场婆婆让吃饭，端着碗，却难以下咽。起身又来到果园，烦，又下山，来到国道边，想，如果春桃在身边……

第二天春桃果然来到面前，看她脸上的表情，我找到了答案，心豁然晴了天，拉着春桃的手，让心把神安，都是自己凭空添乱。手牵着手走出沟口，目送春桃上了国道，一直到看不见。

回身上了山，秋已深，当年亲手栽的核桃树，初秋就以摘完，满树的叶子在秋阳的照耀下，有的绿，有的黄，随风摆动，似乎在告诉我，春天不再遥远。当年只有手指粗细的苹果树，长成了大半个手腕，枣儿已挂了星星点点，红的灿烂，看着就馋，忍不住往嘴里送一个，连牙都甜。

那是我栽的砀山梨，叶子还没落完，我抚摸着叶片，心中不禁涌出万语千言。沟边的小树依然，小草迎风舒展，天然的凉亭在夕阳的照耀下透出道道光线，映在地上，一幅美丽不规则的画卷立刻展现。

站在沟口往山上看，去年社超、海涛、我就是沿着条沟壑上的山。嘴里立刻又泛出山葡萄的酸甜，圆枣绿肉黑籽的甜酸，滑滑的五味子一咬就往嘴里钻，这种美好，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我崴了脚，社超，海涛把我搀，这一幕幕一件件像电影的画面持续不断，让我难忘，感动依然。还有婆婆，像妈妈一样让我温暖，我的一切难言之隐，婆婆一眼就能看穿。嘘寒问暖，大事小事总是操办的那么圆满。做人的道理常常叮嘱耳边。

在这慢长的岁月里，都是婆婆为我抵挡一面。我没有过不去的坎，想说不能说的，婆婆替我说了，想干不能干的，婆婆替我干了。一些老社员，从不与我为难，我知道，这都是看在婆婆的脸面，我真的是三生有幸，能与这些好人同顶一片天。

转眼到了冬天，农场放假。我一人留守，孤独，困惑，寂寞，从早到晚，让人熬煎。每到夜晚，孤对寒窗，不免想起在妈妈的身边那些幸福的日子。还好，还有书看，借着煤油灯的光亮，看从家带来的“禁书”，莎士比亚的诗歌，高尔基的小说，普西金的诗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三国，李自成，红楼梦，史记，水浒，西厢记，三言二拍，千家诗。

有的一个晚上读完，有的几天读完，读到高兴处，会不由自主的叫喊，有的读到心寒，泪水像掉了线的珠子穿成串，落在书上湿了一片。经常通宵达旦，有的书让我几晚不眠，因为吸引，如饥似渴，下一篇，再下一篇，总想在书中找到答案，神情亢奋，明明是天已佛晓，可总觉得天亮还早。

普希金的爱情诗句，热情奔放，似团团火焰，让人无法躲闪，急匆匆的来到面前，让心开花，让种子发芽，让灵魂升华，优美，含蓄，把爱写成了燃烧的诗句。保尔.柯察金，历经蘑难，百折不弯，战胜了千难万险，把自己的人生写成圆满。

红楼梦中的官场黑暗；刘佬佬进大官园，黛玉葬花，贾宝玉贪玩，袭人的爱恋，王煕风的精明刁钻，贾琏仕途的波斓，贾府没落，贾宝玉出家，一环扣一环，环环相连，看到热闹处，情不自禁的跟着呐喊。

水浒中的燕青，不为世俗而奋青，退出江湖，留下美名。如果宋江不使出九天玄女三卷天书的阴招，如果晁盖当了山岱王，结局呢？如果宋江不被招安，能换朝代？改写历史？武松大战西门庆，解气过瘾，为武松伸张正义喝彩。武松大战孙二娘时使出的迎风十八踩，每一踩都彰显壮士的风采，每一踩都让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历史上的李自成，是当了黄帝，可也就做了四十几天。有人说过年好，李自成就天天过年。说，李自成用错了人，杀错了李岩，那么，李自成自己明辨是非了吗？谁的错，错就错在自己道行不深，忘了初心，结果使农民起义军溃败商洛山，他自己转道九宫山，陨命于民团；又有说葬身于商洛山。

这天大队开会，春桃同屋的女知青神秘的问，你听说没？什么？单位要招工了，招工？你怎么知道？我爸在財务科，听领导说的，没人知道，你可别对别人说。

高兴？激动？手舞足蹈？欢呼雀跃？没有，心道是一紧，觉得太突然，不可信，有些茫然，心里长了草，又莫明有了烦恼。公社才是我的目标，怎么办才好？

去公社问尚专管，一路小跑，气喘嘘嘘问，是我们要招工吗？半月前你们单位就和公社打了招呼，说等通知；原打算我从渭南回来，就通知你来上班，可有了这消息，调你到公社的事就搁了浅。看着尚专管的脸，半晌没开言，尚专管说，你不高兴，为什么？我非常想到公社上班，可我没想好，不知该怎么决断。

尚专管说，你该回城，农村条件艰苦，你又不是土生土长，听我一句，任何地方都有土壤，只要你前进，谁都无法阻挡，你很要强，我也欣赏，你还小，有些话我没法对你讲，工厂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近了经常来看看，远了抽空来一趟。

我愣愣的看着尚专管，说的实在，心已透亮；万般不舍的出了尚专管的房间，一步三回头，我要把他记在心底，把这份嘱托深藏在意识里，激励自己，永不言弃。

到农场，远远看见春桃，近前，她急急说，别人都回家了，咱也回吧。这里没人，我不能走，你回吧，春桃说叫二队来个人替你，我们一块走，我不能走，你回吧。

春桃走了，四下环顾，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可亲，摸摸这，动动那，觉得它们都是我的亲人，热泪不由得湿了衣襟。招工的消息下来了，大队所有知青人都够条件，唯独春桃年龄小了一岁，不在招工范围，我愣了，为什么？

春桃道是满不在乎，好像胸有成竹，我不明就里，问，又不说；只说你别管，看她的表现，我心稍安。接下来是大队写鉴定，剩下的粮食由单位拉回潼关。这天社超，海涛，来到农场，抱着我又晃又摇，嘴里不住的说，好好的，说走就走，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再见，你要保证回来看我们，能吗？能，肯定？当然！

走的这天大早，我来到果园，抚摸树干，眼泪成串，不忍细想，不忍细看，一切来的太突然，我们一定会再见。车拉着行李走了，我坚持要走回潼关。

走到十一队，正好碰上孙墩子。我问婆婆家在哪，我带你去，我要和婆婆告别，这也是我要走回潼关的打算。婆婆，臣娃看你来了。看见婆婆我双膝齐跪，一跪婆婆的再造之恩，二跪婆婆对我的良苦用心，婆婆颤抖着双手，摸着我的头，我年纪大了，也不知能不能等到你来；到了新地方要听领导的话，时常给婆婆捎个信儿来。

告别了婆婆，心久久不能平静，要说的话似乎没说完。体检，等通知，去的地方河南省洛阳市新安县。临行前，再次来到春桃家，问她招工的事办好没，她一脸嘻笑，你别管，我也很快上班。在那里？我们在不在一起？她神秘一笑，没有回语。

我猜测怕惹出事端，好吧，有消息告诉我。通知，明天起程，可春桃还是没有消息；我去商店买了本最昂贵笔记本，首页写了四句话。

樱桃好吃树难栽，

美女好看底难猜。

核桃美味谁先知，

我在远方等你来。

1975年12月25日

可这一别，似箭的光阴划过了四十多载。乘火车到了洛阳市新安县，入厂的新工人办了两个月的学习班，我分的工种是木工。学徒的第二个月我被选入公司宣传队，同时抽调公司理论小组。第二年进入共青团三公司团委，第三年提拔为三公司团委书记。自此，开始了另一段人生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