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3）

李国才（重庆）

　　往事如烟，烟过如绵。绵延不断，断然涩醇。醇则乐思，思则渊源。源远长袖，袖珍一拈。拈来你我，不妨《美篇》见证。

读来平平淡淡，却是少年童贞。听来孩提琐事，却折射出时代的纯真。看罢并不惊天动地，却也动感圆润。勿逞口舌之快，还原当年的方方面面。

—— 国才 题记

　　1961年夏，我吃罢午饭慢吞吞地上学去。说是吃午饭，其实就是用代食品（粗糠壳面）诳一下心爱的胃。

干旱蔓延，整个空间活像一张饥饿的血盆大口，仿佛要生吞这个世界。

年仅6岁的我，慢吞吞地在路上逶迤而行。一路走一路盯着路上，要是有一粒糖该有多好呀，哪怕有半丫番薯片也好。可惜什么都没有，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哦。路过县委大门口，那对石头狮子呲牙咧嘴，也是饥饿难耐地张开大嘴冲向老天要吃的。

突然，眼前一亮，地上躺着一个黑色胶皮包。我用脚一踢，好像还有分量。我急忙捡起拉开一看。里面竟然躺着一张5圆大钞。虽然我刚上二年级，钱还是认得的。又一看，还有两张花纸，上面写着“忠县搭伙证”（事后才知道是忠县粮票）。这在当时这是何等的财喜呀！一般的职工每月只有18元工资，干部工资也就24元。如果是馒头，我早扑上去了。

四下无人，这又是别人的钱，我虽如获至宝也只能捧在手心。弓箭街，东门，苏家梯子，来到学校。迎面走来一位老师，“哪来的皮包？”

“捡的！”

“快点交我！”

我并不认识这位老师。而且班主任周康清老师就在后面走来。我双手郑重的递给周老师：“里面有钱，还有花纸。”周老师打开一看，“5块钱，6两粮票”，“噫，这还有个《团员证》。”

放学时，只见周老师带着一位干部模样的人来到我面前。周老师介绍说：“他是我班学生李国才，就是他捡到了你的皮包。”那个干部端着架子：“学生嘛，应该这样才对哈。”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我还以为要“谢谢”我呢！

还县委干部， 谢都不谢，见我干什？

第二天中午集合放学（学校只在中午集合，晚学不集合。因为时间不一致）。校长汪正洪美美的把我表扬了一番，并奖给我一支金星钢笔，外加一本红绸面的精装笔记本，扉页上书“拾金不昧”。当时对“昧”为何意都不懂。

我脸上满是荣光，而内心并不开心。

发个面包该多好啊！

我写字用的是铅笔。所以，钢笔归了姐姐，笔记本归二姐。她们都给了我一个空头支票：“如果吃肉，给你半块。”

人之初心，性本良善，

辅车相依，唇亡齿寒。

扶危济困，雪中送炭。

善小亦为，恶小为患。

　　1962年秋季开学了。老爸一反常态，交给我4元钱，让我自己去学校报名。学费总共3.5元，岂不有0.5元归我了。

我裤无裤兜，上身圆领衫，只有攥紧两张贰圆券，心情别有一番滋味的。天空的云彩异常灿烂，麻雀也喳喳地叫个不停。路过县委大门，那对石狮也咧嘴大笑。今天这个日子真不错。

石坝边有位大人一字摆开阵势。哦！这是去针纺厂领的纱绽。套在两头，牵出30米，每绕20圈就剪断，成为2分钱一个的家用线。只见他娴熟地摇动纺车，白线飞快流动，魔术般的20圈。咔嚓一声，小白线被一张白纸包裹起来，躺进了地上的纸箱。川剧团一声鼓响，我恍如梦醒一般，该去报名了。

到了苏家梯子，糟糕，我的4元钱呢！不知啥时候松开了手，钱不翼而飞。我霎时懵了，大有世界末日来临一般。我迅速转身，跑回县委大门的石坝前。问那大伯：“您刚才看见我掉了两张两元的钱吗？”那位大伯抬抬眼皮白了我一眼，又纺纱去。我怯生生的跟上去，他转身大吼一声，吓得我灵魂出窍。再不敢问了。怎么办？只有那对石狮暗自窃笑我的无能。

我木讷的站在那儿，望着墙上“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标语，从左往右读，再从右往左念，都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我想，那个捡到钱的人肯定也在找我吧？他一定能返回来交还失主给我吧。

我索兴坐在大门石梯上，守株待兔。来往的人三三两两，却没有一个是来归还钱的。

太阳落山了，居民家家亮起了电灯。我拖着疲惫的脚步，不敢回家，来到竹溪沟的凹处。朦胧中，那个捡钱的人把钱还给了我。我急忙跑上去喊“谢谢！”老爸急忙摇醒了我。哎～，南柯一梦。

我是怎样回家的，至今一无所知。

人生第一次去学校交学费，却向社会交了学费。

后来，我也成了一名初中语文教师兼班主任。每当开学报名时，无不浮想联翩，终生不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夫妻和好，琴瑟笙簧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物质为本，意识为歌。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送人玫瑰，余香缭绕。

“人之初，性本善”

拾金不昧乃为人底线。儿童犹如白纸，近墨者黑，近赤者朱。难怪“昔孟母，择邻处。”

“物质决定意识”

上世纪60年代，“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标语举目皆是，但收效甚微。马克思一针见血，“物质决定意识”。举目忠县，柑橘遍野，哪里有人偷摘；公交车无人售票，哪有人混乘。

尘埃落定，

心扉难平，

陈年旧事梦难醒。

义无反顾时，

行止成双影。

成双影，

嗜耕美篇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