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

叶帆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那年那月</span></p><p class="ql-block"> 文/叶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九岁以前,我是山里长大的,在日月寺滩村的草原上,那里叫寺脑,东科寺往里的脑山的意思吧。</p><p class="ql-block"> 那时侯,半农半牧,家里的重要经济来源在养牛羊上,我们兄妹几个跟着阿爸阿妈都在草原上长大,冬天有简易的冬窝子,夏天游牧住帐篷,很少回村里。</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大家穿的都是黑条纹的衣服,结实耐脏,阿吾(哥哥)的衣服小了就让我穿,我的小了给妹妹们穿。而且我们兄妹几个都剃的光头,不用一老收拾,更重要的不怕人笑话,那就是避免生虱子。</p> <p class="ql-block">  只有阿妈穿的是大红色条纹衣服,鲜艳的大红简易藏服是家里唯一亮丽暖色,多年后的今天依旧怀念那个红条纹的温暖怀抱,阿妈皮肤很白而且一年四季都戴着她的绣花辫套,辫套上绣的花赛过草原上的格桑花,鲜艳着我们全家人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我们常常看着她戴着点缀有银饰的绣花辫套忙碌地穿梭在牛栏、羊圈与帐篷里,给牛群挤奶、煮奶茶、打塑油这些活天不亮她就干完了。然后阿爸起来压一个豆玛(酥油、炒面与奶茶糊糊)吃了,带上青稞面干粮赶上牛群羊群进山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兄妹几个起来匆匆吃了阿妈做的糌粑,就帮着阿妈拾捡牛粪,牛粪是山里唯一的燃料,用量大,拾捡的工作量也大,牛栏里的拾完还要背着背蒌满山地去拾捡,我们的任务还有挡隔奶的小牛犊,学着小牛犊们撒欢地跑,也学小羊羔用头抵仗。</p><p class="ql-block"> 阿吾学牛吃草学的可像了,先伸出舌头揽些草再用牙蹬下来,然后香甜地咀嚼,下咽,再用舌头舔一下嘴唇,再去吃草,那神态,完全像一头小牦牛犊。</p> <p class="ql-block">  夏季的草原,时而风雨交加,时而风和日丽,风雨或者冰雹来时我们会聚拢那些小牛犊,守护着它们,晴好的时候它们悠闲地吃草我们也欢快地玩耍,迁走的帐篷总会留下泥做的锅台,那成了我们的汽车,每次都玩的浑身和手脸黑呼呼的。</p><p class="ql-block"> 草原上有种叫"狗牙儿"的草,它的穗是一根一根的像麦芒,但尖是弯曲的,而且很有柔韧性,我们每人拔一根互相绕住了拉,谁的断了谁就算输了,记得每次我阿吾经不住我闹,拔一根最粗的给我让我也赢一回逗我开心。</p> <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们学羊羔抵架正闹得欢,山梁上忽然有人骑马过来,穿着五彩的氆氇花边的藏服,腰带上挎着藏刀,像是倒淌河的藏民。我们虽然是藏族,但都有汉族名字也基本穿着汉族衣服。习惯上把倒淌河那边的藏民叫做“藏民"。</p><p class="ql-block"> "才周嘉一一一"</p><p class="ql-block"> "才周嘉一一一"</p><p class="ql-block"> 那人喊道,山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很快,他骑着马到山另一边的帐篷去了。</p><p class="ql-block"> 这下可乐坏了我们,山里很少有陌生人来,就是熟人也很少见,阿吾马上跑到山梁上大声地喊:</p><p class="ql-block"> “才周嘉一一一"</p><p class="ql-block"> "才周嘉一一一"</p><p class="ql-block"> 我们几个也跑到山梁上,</p><p class="ql-block"> "才周嘉一一一"</p><p class="ql-block"> "才周嘉一一一"</p><p class="ql-block"> 记得这个带回声的名字在山里响了很久。</p> <p class="ql-block">  快乐的日子总是走得很快,这年的九月,阿吾要去村里上学了,我的哭闹解决不了问题,他还是穿着新衣服背着书包跟着来接他的阿库(叔叔)走了。</p><p class="ql-block"> 据说他走到村口看到田里整齐的青稞穗儿,馋了,跑过去像牛一样美美地吃了一大口,被青裸麦芒扎得"哇哇"地哭了很久。到了学校,他看到很多同学围着他看,他没见过那么多人,爬到窗台上,老师怎么叫都不下来。</p> <p class="ql-block">  阿吾上学去了,我成了孩子王,每天带妹妹们拾捡牛粪放牧着小牛犊们,有一年冬天特别冷,有头大的牛犊跑远了,我一个人去追,等我把它追赶回到帐篷里,天已黑了,冻得瑟瑟发抖,看了看阿妈怀里幼小的妹妹,悄悄坐到灶台旁脱了鞋,把冻得麻木的脚塞到扒出灶堂不久还有余热的牛粪灰里捂着,想着阿吾啥时候放假回来的事。</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又跟妹妹们疯跑在草原上了。</p> <p class="ql-block">  如今的我住着水泥框架的楼房,天天往返于水泥框架的单位与家,时时忍受身体的某些病痛,常常站在阳台上望着钢筋水泥框架间匆匆穿梭的车流与人群,思念东科寺草原上的那年那月……</p> <p class="ql-block">此文曾发表于《湟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