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小呀小儿郎

老桃树

七月，小呀小儿郎

1

小呀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

幼儿园大班的孩子，快乐得不得了，一种崭新的期待召唤着，小呀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

忙坏了家长们。

小学一年级的选择，家长眼中，就是起跑线。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这句话好像很时髦，就像再苦不能苦孩子一样。

打工的，要把孩子带进城市的小学来。

城市的，要把孩子送进好的小学里去。

城市的小学，的确分三六九等，办学的条件不一样，生源不一样，师资不一样，生产出来的产品当然就不一样。

俺村小学，赵二花领着孩子读“鹅鹅鹅”，河南普通话能读成“喔喔喔”。

一个城市就那么省级示范的三五个小学，大家都在动用各种关系向好学校挤。

父母、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七大姑八大爷，动用各种联系，去寻找孩子的第一所学校。

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能迁户口的迁户口，能买房的买房，一切都没有的，按照招生通知，几天前就昼夜守在校门口的报名处排队。

我的外孙女大妮，为了进一所小学，姥爷我放下“老爷”的架子，和老婆一起排了一天一夜队，蚊虫叮咬了一腿包，才报上了名。

今年，二妮该上小学了。我问二妮，想去哪个学校上学呢？

二妮想了想说，我也去我姐姐的学校吧。

进这个学校有点难，虽然学费很高，但现在为了孩子，家长似乎不在乎小学学费高低一样。

大妮入学的时候，排队报名，靠的是辛苦和坚持。

排队咱不怕，这两年谁没有排长队做核酸经历和经验，耐心排就是了。

可现在这个学校也不排队报名了，从没发过招生简章，就招满了。

只好找校长了，这校长三十年前我就认识，我当校长的时候，他也是校长。我退休了，他还是校长。

校长记下了二妮的各种信息。

上周五早晨，送二妮去幼儿园，下电梯的时候，正好和校长一起。

我告诉二妮，这是爷爷，也是你要上学的学校的校长。

二妮很礼貌的叫了声爷爷，校长摸摸二妮的头，匆忙下电梯上班去了。

二妮给我说，姥爷，我能不能换个学校？

发生啥事了，为啥要换个学校？

二妮回答，这校长，长得不好看。你看我幼儿园的园长，多好看。

二妮每天进幼儿园大门，园长就在大门口迎接孩子，看见二妮时，叫着乖，抱抱二妮。

二妮害怕入小学了，要是校长也天天在门口叫乖乖，并且拥抱她一下子，长这么不好看的校长，学生怎么受得了呢？

小呀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

2

小呀小二郎，就怕师傅说我懒

学霸型的小外孙是我外甥的儿子。

小学毕业前他班同学的选择不断传来，有一个同学考上郑外了，这决定了这个孩子将来很大可能是走进985或者211。有一个同学要去十四中，有一个同学划片在三六联校等等。

不断的消息，也让大人不断的增加压力。初中有学上是肯定的，想有改变是每个家长的愿意为之付出许多代价的急迫心情。

但最终，走进划片的是很多很多的多数。

九十年代我外甥该上初中的时候，十二岁的小家伙对好久不踢球的足球场产生了兴趣，每天放学书包一扔，就钻进了足球场的草丛里，出来的时候，一身草叶子，一身被蚊子咬了的大红包。

我姐说你得管管他。

我管他的办法就是谈话，我就会这一种办法。

谈话的内容是：小学毕业全市会考，语文数学两门课，195分以上，全市初中学校你随便挑；如果考不好，你就在咱家这个学校上初中。

外甥就在这个学校的家属院里长大，他和这个学校的老师太熟悉了。那几个男老师如何夜里喝酒，喝酒后回家如何打老婆等等，他都知道。

大概被就被这几个老师吓到了，外甥很是努力了一阵子，然后把难题扔给我，霸气的说，我要上九中。

当年的九中，曾经耀眼的辉煌。

那时候也没电话，我赶紧骑着自行车顶着太阳跑，把外甥送进了九中。

一所好学校，从起跑开始就带给了学生加速度。从初中以后，再没有为外甥上学操过心，一路上自己走，从九中一直走到博士毕业。

这就是人们为啥要给孩子寻找一个好学校上的原因。

轮到外孙了，外甥俩口子打算让他回新城区一所初中去，划片也正好在范围内，离他们上班的地方和家也近，好管理好接送。

外孙牛气，不去。

外甥也用他上初中的时候我找他谈话的办法，来对付他儿子，失败了，博士谈不住小学生。

谈话这办法是万能的，关键是得组织谈。

父子谈，夫妻谈，那效果肯定不好。

坚持住自己的想法，外孙去考自己想上的初中。做舅爷的，代表组织及时给他谈了一次话。

你爸妈安排的学校你不去，选择了考这所初中，那你就努力，一定考上。如果考不上，吹出去的落空了，丢人。第一次选择就失败，是人生第一败，没法交代。并且这种失败会延续，伤了自信，就没了自尊。

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默默一个月，考上了。

外孙十分满意地笑了。

家里人十二分满意地笑了。

不是每个家长都有能力给孩子选择学校的。

也不是每个孩子都能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的。

小呀小二郎，就怕师傅说我懒。

3

小呀小二郎，不怕风雨晒，不怕风雨狂

侄女的孩子，也是外孙女。

初中毕业了，参加中招考试。

义务教育结束了，高中的选择就是人生的选择。

升高中这事，人为的因素已经相对减少了，因为全省统考的成绩明明白白摆着，每个高中学校都想收到好学生。

这个外孙女属于学习好的，安安静静的女孩子，扎扎实实的用功。

三年初中，侄女接送了三年，早晨七点以前送，晚上九点校门口接。

三年上过数不尽的辅导班，英语班，奥数班，作文班，冲刺班，周末的时间，都在辅导班度过。

任何减负的动作，都没有实质性的给初三的孩子们减下负担，而是压力更大，竞争更激烈。

侄女说，三年花在辅导班的钱，线上的、线下的，一对一的，加起来六万打不住。

她俩口子这三年一分钱也没存，女婿还是在工资比较高的单位上班的。

最后半年，躲避着疫情，仍然像地下工作者接头一样参加着辅导班。

负担更重了，体育分由70分，提高到了100分，加入总成绩。

小外孙女觉得体育分不能拉下来，于是又参加了一个体育考试培训班。

每天晚上晚自习后训练体能，跑步，跳绳，仰卧起坐，立定跳远，练的孩子瘫倒在操场上。

考试前，突然通知，疫情原因，今年体育不考了。

小外孙女很快活，虽然花了钱又没考试，但对于学习好的孩子来说，是一种喜悦。

各种政策都早早出来了，外孙女更加暗暗给自己加油，同班同学中，有的是少数民族，有的是侨眷，有的是父母去过防艾前线等等，人家都会在总成绩上加五分。

甚至有的考生所在的村或者小区，这几年很稳定，没惹事，考生也加五分。

外孙女一分也不能加，一分多少人啊，少五分，差了多少个档次。

外孙女说，我需要在文化课上，把他们照顾的五分考出来，才能不被拉下去。

可怜的孩子，自己知道如何面对了，不忍心再督促她了。

同时也深深地愤怒着，在考试线上，人与人是有差距的。

早起的鸟，有选择站在那棵树上的权利，外孙女报考了那所省级示范高中，那是全市初中学生梦想的“陕北”。

三年的艰辛和汗水，终于看见了曙光，外孙女被那所高中的珍珠班录取。这个班每年只招五十名，上这个班意味着三年后不是你报哪个学校的志愿的事，而是大学来河南的招生小组会主动给你打电话的。

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后，初中学生根据考试成绩进入高中。

由于我们没有普及高中教育，初中毕业生进行了分流，这是这一代人阶层分化的开始。

小区的高老师养了一只小狗，为了训练狗狗，花了四千元把狗狗送进了狗狗学校。学了一个月，狗狗学会了自己上卫生间等技能，但同时狗狗也学会了开冰箱门，一不注意，狗狗就把冰箱门打开闻一番，寻找吃的。值得庆幸的是狗狗没抬腿向冰箱里做点标志。

开理发店的俩口子孩子没有考上高中，送进了一所技校。技校是学技术的，上了不到三月，就学会两项技艺，会吸烟会喝酒了。

高中，走上了独木桥，但独木桥也不是谁都能走上去的。

上桥的和桥下的，就从初中开始了分道扬镳。

小呀小二郎，不怕太阳晒，不怕风雨狂。

4

小呀小二郎，没有学问无颜见爹娘

另一个侄女的孩子今年参加高考。

所有的难，家有考生的都知道。

这是场硬战，分数就是硬道理。

每一个高中生的三年，其实都是炼狱般的坚持。

一切都过来了，考试成绩也公布了，分数线也出来了。

许多家长没料到的是最后的艰难竟然是志愿，这是多么难以把握的选择。

面对着三年艰辛换来的分数，进线了，也了解了自己在全省所处的位置，面对可以报七个志愿的选择，没有不眼花缭乱的，究竟报哪所学校呢？不为此纠结的家长很少。

市场因为需要而形成，于是有了报志愿的“专家”，收费那是相当高的。

名医就诊一样，报上分数，一番望闻问切，病情往往发展状况不怎么好。

收费，交钱，今年的行情，最低六千元，包你有学上，甚至可以在一本线下的上一本的大学。

许多天天忙于打工的家长，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为了孩子三年的汗水有收获，为了不再去复读，掏出了孩子高中阶段的最后一笔钱。

不要心疼这些钱，也不要觉得上当了，真的要佩服这些人拥有的资源，他们收了你的钱之后给你报的志愿，被录取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就是专业的招生人员，他们的讯息很准确，那所大学在哪个位置上录取，哪个名次段内的考生有被录取的可能，他们倍清楚。

高考改革永远在路上，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在报志愿这个层次上，我们没有更好的手段呢？为什么要让那些没有进过大学门的家长去花这笔打工挣来的钱呢？

有的家长高分选择了好就业的学校，学医，上师范，就为了饭碗。

有的家长高分选择了好的大学冲一冲，结果落到了最后保底的第七志愿。

也有好高骛远者，最终高分走到了复读。

能不能把信息再公开些，把学校录取的段位再明确些，让家长像斗地主一样，牌拿在手里，就知道敢不敢当地主。

能不能再深化一下，让学校去找在这个分数段以内的学生，成为一种双向的选择。

侄女的孩子是艺术生，学美术的。超过了一本线，但由于专业课的限制，最后被保底的第七志愿平顶山学院录取了。

总算有学上，算是挤过独木桥的孩子了。

不去外地，离家近，好接送，好照顾，家长满意。

孩子总是不甘心的，河南的考生，都抱着走出河南的梦想，每个地方的孩子想法都是相同的。

高中在和顺路东段，平顶山学院在和顺路西段。

三年的梦想落在现实中，就是向西多走了三站路。

但这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小呀小二郎，没有学问无颜见爹娘。

5

小呀小二郎，只为不做牛和羊

家族里的孙子陶孩大学毕业了，回来天天在家做核酸，参加过几场招聘会，也都报名要参加三支一扶和特岗教师考试，因为疫情，都没有最后确定日期。

能不能考上，还是个未知数。

回来后的陶孩，和高中的校友们拉拉扯扯一阵子后，就安静下来了，觉得应该干点什么事。

陶孩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是俺村那一茬孩子中学习最好的，套用时髦的话，陶孩算是“俺村做题家”。

陶宏远和陶孩年纪一样大，没上过高中，初中毕业学厨师，现在市里一家酒店打工，做厨师，位置仅次于大厨，也戴高帽子，管理着红案、白案一班人，收入不错。

陶孩上了四年大学，陶宏远当了四年厨师，陶宏远盖了房子，娶了妻子，生了孩子。

陶宏远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是俺村那一茬孩子中学习最差的，和陶孩的“俺村做题家”相比，陶宏远就是个“俺村错题库”。

现在，“错题库”给“做题家”说，在家也没事，来干点活吧，起码腰里有俩钱，不再向家里要钱。

于是，“俺村做题家”就在“俺村错题库”手下摘摘菜、洗洗碗、刷刷锅，开始了打工。

这绝不是童话，也不是段子，酒店就在这个小城的新城区。

也许是暂时的，但愿是暂时的。

小呀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熬过风雨，晒过太阳，走过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整整十六年，掰着书本读。

倾全家之力，寄全家厚望，就指望你光宗耀祖，就指望你走出这个村，整整十六年，向前走莫回头。

小呀小儿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是为做官，也不是为面子狂，只为穷人要翻身，不受欺负嘿，不做牛和羊。

没改歌词，不知道能不能发不出去。

七月，小呀小二郎，这是你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