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七〇年夏天我回津探家,返回来时已经到十月底了。刚到大队部,队长张文格把我叫了去,从柜子里拿出一支七九步枪,跟我说,“你回家这段日子,公社在各队的知识青年当中,挑选一批骨干,成为持枪民兵,加强边境武装力量,咱们队挑选了王援朝和你,王援朝的枪已经配发给了他,这支是发给你的,你可要很好的保护它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牛皮包,打开来,里边放着五个弹夹,弹夹上上着满满的子弹,“这是随枪配发的一百发子弹,要和枪一起保管好了,可不能随便打呦”。“发枪给你们,是咱们边境公社的特殊性决定的。最近,达赖大队发现了几起打信号弹的事件,夏布嘎大队那边,也有发现,这些动向一定要警惕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一边听着张文格说,一边点着头,手里却摆弄着这支步枪。枪虽不是新的,但拿着挺顺手。我举起来用眼睛瞄了瞄准星,拿到门口,又瞄了瞄远处的电线杆,回过头来跟队长说,“您放心吧,我会按您说的去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大队部出来,我步行到了畜群点,连跑带颠地也就用了二十来分钟。一进屋门,张元津正在屋里炕上坐着,见我背着枪进来,他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前天回来的,昨天在饲料地住了一宿,今天正好搭高广金的大车到了大队,在大队部,张文格发给我一支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看,七九步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嗬,你也发了一支,援朝也发了一支,背着出去放羊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说,我看见他的羊在坡下了。元津说,“你这回来了,我也可以走了。老米德格玛腰腿疼,叫我去给看看,扎扎针灸,我明天一早就得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把枪放在一边,先看了看水缸,里边还有半缸水,够吃个两三天。又看看面口袋,就我们两三个人,吃上半个月没问题。元津起身说,“我给咱擀点面条,蒸一屉花卷,连明儿早起的饭都有了。你去干粪堆上铲一簸箕干羊粪来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下地往锅里舀了两瓢水,一会儿,水开了,先把花卷儿蒸上了。这会儿,我们的“盖克”回来了,它在门口走过来走过去,微微的哼着,尾巴卷卷着,像是跟我们打招呼。我有两个多月没见着盖克了,赶紧出了门,蹲下,搂着它的脑袋,亲热了好一会儿。我回屋从架子上找了几块羊骨头,给它放在门外的食盆里,它跑过去,左闻闻,右闻闻,叼了块骨头,跑到屋后啃去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援朝回来了,离着老远就喊我。我问他啥事呀?他问我,“看见张文格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大队见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给你枪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给了,还有一百发子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对!对!跟给我的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援朝兴奋地说着。我问他,天天背着枪去放羊,累不累呀?援朝说,架不住乐意啊,喜欢背。我说,这倒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元津在屋里听见我俩说话,知道援朝到了,连忙把面条下到锅里了。我和援朝把羊群赶进圐圙,安顿好,回屋里,仨人美美的吃了顿晚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早上,元津背起药箱骑上马去给老米德格玛治病去了,援朝也赶着羊走了。我把枪拿了出来,上边全是油,我得找块布好好擦擦。还有子弹,也擦了擦放进牛皮包里,数了数整整一百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国和北方邻国一度关系很紧张,曾经在东北发生过珍宝岛事件,我们也时刻警惕苏修有侵略或破坏事情发生。发了枪以后,背在肩上的不止是武器,还是一份保家卫国的责任和担当。我们放羊去背着,骑骆驼、骑马出去都背着,那时候,草原上不明的信号弹时有出现,也不知是什么人放的。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可是好长的时间,也没遇到过什么敌情,所以,那支七九不曾发过一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回,我去大队部,正看见张文格在数抽屉里的子弹,就凑过去,小声跟他说,“给我来两发子弹吧,自留的,万一碰上个狐狸、黄羊什么的,好有的可打呀”。他抬头望了望我,想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两粒子弹,“给你两颗吧,可得注意点,别伤着人”。没想到,张了回嘴,队长还真的给了我两颗子弹,受宠若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两颗珍贵的子弹在我手里攥了好长时间,一直想找个时机打猎去。平时行走草原,时不时的碰见狐狸黄羊之类的,可是背着枪真出去寻找,竟然没找到特别合适的机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次牵着马走在去腾格淖尔的路上,看见了一只红狐,我认蹬上马追了过去,红狐在草丛里钻来钻去,时隐时现,不好瞄准,我直追出去有五六里地没得手,只好放弃了。还有两次放羊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过黄羊,因为距离远,不在射程之内,也没有动过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在饲料地,倒是遇着不少野兔,在草丛里窜来窜去,我举枪追逐着一只又大又肥的灰褐色兔子,瞄了瞄,在它停下的一瞬间,我搂了扳机,野兔应声倒下。我提着这只肥大的野兔,到饲料地住处,学禹和王康刚好都在,王康乐坏了,学禹麻利儿的剥了兔子皮,炖了一锅红烧兔肉,仨人美餐了一顿。但是用一枚宝贵的子弹只打了一只野兔子,难免有点得不偿失的感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2年底,我应征入伍了,离开之前,我把这支七九步枪和100发子弹,完好地交到了公社武装部,草原基干民兵的生涯就这样结束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在部队里使用的是自动步枪,无论外观还是性能,草原民兵持的枪都是不能同日而语的。但我还是对那支跟随我两年多的七九步枪,念念不忘,情有独深。</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