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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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久远的年代里，牛是每个农村必不可少的宝贝，一直受到大家的称颂。至今还有许多长辈的名字里还带上个牛字，从另一个角度反映出人民对牛的普遍认同。

记忆碎片里，每个生产队都会养二三头耕牛，似乎牛就是为农民拉犁耕田而生的，也是农民天然的朋友。那时候，田野是我们小伙伴们宣泄野性的地方，自然而然间也喜欢上了牛，熟悉了牛的一些特性。

窄窄的乡间小路，如果前面走着一头牛，就很难超越过去，只能在牛后面一步步慢吞吞的走。想超越牛，就会闻到牛身上那股特殊的臭味，也会冷不防被不停甩动的牛尾甩着脸。当然最怕的是牛头顶的犀利高耸的牛角，说不定你接近牛头时一个扭头，牛角就会将你扎出个窟窿。所以，平日里再野的伙伴，在庞大的牛身边，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看着它挺着个大肚子大摇大摆的样子。偶尔运气差，牛放泡尿或者放一堆屎，那就要再等上好一会儿。牛的一泡尿，拿老农们的话说，至少可以装一尿尻。而一坨牛粪，至少可以装上一大面盆。记得小学时一次清明扫墓活动，村支书来讲烈士事迹时，植入了自己小时候如何苦的元素，说他小时，寒冷的冬天给地主放牛，因没鞋穿只好将两只小脚插入牛刚刚拉出的粪便里取暖。如今村支书已经仙逝多年，可这个故事却至今还留存于记忆里。

本地的常见的牛有两种。一种是黄牛，毛黄牛角很小，身架也稍矮，性情温柔，空闲时非常的安静；另一种是水牛，粽黑色身架子骨高，头顶长着两只弯弯的角，显得非常威猛，喜欢躺在水塘里玩水，尾巴不停地甩打着牛氓苍蝇，性情好动。水牛食量很大，干活力气也大，唯一的缺点就是勤劳之余也会撒点小脾气，稍不留神就会偷吃田边的豆苗与庄稼，所以虽然干的是重活，却总免不了被使唤牛的老农用牛索棒抽打教训几下，干活时免不了戴上个像口罩一样的竹编的兜，防止偷吃。为了防止牛打架，生产队基本上都是养一头黄牛一头水牛。

比起干农活来，放牛可是比较休闲的活，除非你是生产队里的干部子女，否则绝对轮不上。放牛虽然轻松，将牛放在草多的地方，拴好牛绳，割一篮草，就可以悠闲自在的躺在草地上看天上飘动的云彩，做做其它的事。话虽如此，两只眼睛还是要不停的往牛身旁瞧，怕稍不留神又会惹出什么事来。放牛的人因为无聊，喜欢结伴，可两头性子暴躁的牛，也许刚刚遇见时很和蔼，可稍不顺眼就会红上眼扭在一起。打起架的疯牛，可不是随便小孩能拉得散的，不打个皮破血流，绝对不会休停。而一旦打过架了，即使过了很长的时间，只要路上再一次碰见，马上又会投入新的战斗。“牛脾气”的来历也许从这里总结出来的吧。所以看到牛眼睛里充满血丝时，肯定是牛非常愤怒，那就得格外的小心了。

虽然牛脾气上来后很难驯服，但平时还是相当的温驯。玩过牛的都知道，牛不喜欢拉着它走，你越拉牛绳，它越不肯走。你如果在它侧面或者跟在它后面，就“不用扬鞭自奋蹄”了。牛的记性也相当的好，不用带路也会回到牛棚里休息。 牛的食量虽然很大，但吃的食料非常杂，不像兔子、羊及猪那样的娇贵挑食。农闲时白天放养吃些杂草，硬的软的长的短的老的嫩的都是它的美食佳肴。平时偶尔也会给牛改善一下伙食，如在糖粳成熟时找一些糖粳头喂它，在稻谷收割时喂一些青稻草等等。在那些大忙季节里，牛没日没夜的耕作，生产队也怕累坏了牛，会给它准备一些更好的饮食，如烧点稀粥，灌点米酒什么的补补力气恢复体力，毕竟整个生产队里的田地全指望它们来耕耘，万一牛累出病了，那上百亩田就无法按时播种了。曾经看到过给牛喂酒时的情景：有经验的牛馆，拉紧牛绳将牛嘴抬高，将一罐装满黄酒的竹筒塞入牛嘴喉咙深处“咕咚咕咚”灌入，大半段前臂都伸到了牛嘴之中，却没紧张害怕之意。也许是人与牛已经太熟悉默契了，从没有听说过这时的牛会将人手咬住或者咬伤。那里的一幕，如今想着已是幅再不能复制的美轮美奂田园画了。那时如果牛来不及耕，也有采用锄头翻地的，但还是要请牛再来犁上一遍。因为用锄头翻的田容易漏水，而用牛犁的水田，泥地下压的平整，水田就不易漏水了。

那样勤劳的为我们人类无私奉献一生的牛，最后的结局却都是悲惨的。只要干不动活的下场就是宰杀，那场面如今想起来还是非常血腥残忍的，可在当时就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天经地义。平时里缺少油腻的人们，早就在挂念着补补身子了。那时的人们，早已经忘了牛为大家的默默奉献，虽然大家都能看到牛眼里含着的眼花，可就是没有些许的怜悯与感恩，还是一拥而上，用粗绳将腿绊到按住，用锄头敲击牛头致昏放血，割剁切齐上阵。大多数肉挑出去卖钱，内脏与牛血放在大锅里煮，每户分得一盆。那个时候，一碗牛汤一碗牛杂碎，也许就是人们生活的最高档次的享受。

曾经历过真实的事，那个时候，无故宰杀耕牛，是破坏农业生活的大罪，谁也承受不起。生产队的一头牛病了后，故意拖着不去治疗，眼巴巴的等着吃牛汤，当牛连病带冻的死了后，生产队里男女老少都翘首以待，连盆带碗去舀点牛汤尝尝鲜。据说，喝了牛汤，小孩不会尿床。

随着七十年代中期手扶拖拉机进入农村，耕牛也渐渐退出了舞台。没想到仅仅几十年的时间，连拖拉机也消失了。到处荒芜的耕地上，偶尔还能看到几头悠闲的牛在吃草，也许这些牛早已忘了初心，再也不知道啥叫耕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