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恋”

海波

我的“初恋”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我那时才十二三岁。如果能算得上是恋爱，算是真正的早恋了。 我们那时住的家属区有几十户人家，邻居中有很多年龄相近的小朋友。当时正是学校停课的年代，也没有课外作业。大人上班后，家属区几乎看不到老人，房前屋后就变成我们小孩子的天下了。 调皮的男孩子爬墙上树掏鸟窝，无恶不作；老实点的就玩摔纸牌玻璃球。女孩子都跳绳踢毽子；也有男女混合玩“盖房子”游戏的。几十个小孩在一起，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在众多的玩伴中，有三个女孩最喜欢来我家玩。一是因为我们几家住得比较近，二是因为我们都爱唱歌。 这3个女孩是同龄人，都比我小两岁。离我家最近的女孩叫王淑华，老家是徐州人；王淑华性格文静，人长得眉清目秀。在我的记忆中，不论什么时候，她看我的表情，总是带着害羞的微笑。 另一个女孩叫王萍，老家在山东。王萍长得浓眉大眼，说话高声大气。王萍有一个在新疆当军官的叔叔，她一直以此为荣，她经常对人说：说长大后就去新疆当女兵。受她影响，我那时一直以为“新疆”是一个城市的名称。 她们两个和我都在一个学校上学，比我低年级。还有一个女孩叫何菱香，全家刚从连云港搬来不久。何菱香以前是在农村长大的，没有上过学，却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感觉比我们要有心眼。虽然是女孩，她也能徒手爬上大树，令我们刮目相看。 虽然大家都是天真少年，没有远近亲疏的世俗意识。但是，我和王淑华之间的友谊，分量上还是要比别人重一点的。这除了因为我们两家住得近，可能也与我们两个人都是好脾气，性格相投有关系。 王淑华性格柔和，在大众场合不爱张扬，说话总是一副害羞的样子。但是和我在一起时，说起话来却滔滔不绝，一点都不拘束。最主要的是，在很多平常小事上，我们好像有一种不需言语的默契，几乎每件事情她能都和我想法一致。 停课前，我们在学校刚刚学会一首新歌曲叫《我们的田野》。有一次在我家聊天，我说每当我唱这首歌时，就好像自己置身在歌词中那一幅幅图画里，心里就产生一种心驰神往美好的感觉。她立即打断我，说她和我的想法一模一样，而且马上就情不自禁地轻轻唱了起来。这种事情虽然细微得不值一提，但是，小孩子的内心世界有时候却是很微妙的，有时候一句话就会引为知己。 小朋友在一起，免不了都会有言语不合发生争吵的事情。我和何菱香就经常会为一点小事发生争吵，有时还几天互相不说话，但是和王淑华却从没有发生过争吵的事情。 我们附近有一个大型养猪场，对外收购野菜。夏天时候，小朋友们经常会互相邀请，一起去挖野菜卖给猪场。我现在还能认识很多野菜，记住很多野菜的名字，比如苦苦菜七菜牙马齿笕等，就是得益于在那时候留下的记忆。 野菜卖0.08元一斤，因为是以玩为主，我们一上午也只能挖五六斤，记得一个月去结账，能领到一块多钱，高兴的不得了，那时候一块钱购买力还是很大的。 挖野菜要天天变换地方，有一天，只有我和王淑华两个人在一起。那一天是在一条大河边，河岸坡地上都是大柳树。我们逆着河流向西方走了两三里地，一边挖菜一边唱着歌。太阳晒人的时候，我们就躲到树荫下，坐在各自的菜篓（柳枝编的长方形容器）上说闲话，互相讲一些自认为稀奇古怪的事情，胡扯八道一些小儿科的见识。后来，我们竟然扯到了找对象事情。 她无意识地问我：你将来准备多大岁数找对象？我想了一下说：最少要20岁吧。 她又追问我：将来你是自己找对象，还是听父母安排。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反问她。 她犹豫一下，有点不自然地说：我听爸爸妈妈安排。 这其实是女孩子的含蓄，我当时不懂。听她这样回答，我心里是有点失望的。我是希望她能说“将来要自己找”这样话的。 于是，我就不知羞耻地对她说：我将来要找对象，就找你！ 她听了，脸一下子就红了，立即低下头不说话了。我以为她生气了，一时间感觉手足无措，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我正在尴尬中，她猛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对我说：天不早了，我们该回家吃饭了。 说完，又对我嫣然一笑，眼睛却不看我。我直视着她的脸，虽然还是羞涩的神情，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丝毫没有生我气的样子。 我们沿着河边小路，并肩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唱着歌，很快就忘记了先前“表白”时的尴尬情形。柳林里，河面上，一路上都洒满我们清脆的歌声。 我们虽然“私定了终身”，但是毕竟都是小孩子，过后也没有任何出格的想法和举动，仍然像以前一样正常交往。时过境迁以后，我们都没有再重提过这个话题。🌴🍀🌷🌴🍀🌷🌴🍀🌷🌴🍀🌷🌴🍀 图片盗于抖音，照片女孩与文字内容无关。 　　有一天，在大家共同玩耍的时候，我隐隐约约感觉王淑华好像有点在躲着我。记得我们以前在四目相对时，她看我的眼光，都是充满着温柔的笑意，非常单纯。而现在我们眼光互对时，虽然她仍然脸带笑意，我却感觉到她眼神中好像有一丝淡淡地幽怨和游移不定。 我悄悄地问她原因，她一脸羞涩地说，没什么。 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知道这不是实话。我再三追问，她才委屈地说：你去问王萍吧，她知道。 我一时无法找到王萍，到了晚上，我竟然把这个小小的不愉快忘记了。 第二天上午，我正准备出门去玩。就听到王萍高声大语的声音在门外叫我，我立即想起昨天的事情，赶紧走到室外。 我看到王萍和王淑华两人都在我家门前，估计是王淑华带她来的。王萍夸张地用高八度的声音大声说： “海波，你有小媳妇了，你还不给我们发喜糖！” 我突然听她这样说，心里吓了一大跳，误以为是王淑华把我们“私定终身”的秘密告诉了王萍。 没等我发问，王萍又快人快语地说：“昨天何菱香对我说，他要找你做她的小女婿哎。你好福气啊，现在就有小媳妇了，你说你该不该给我们发喜糖？”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上午，王萍来我家串门。看到我家门关着，就去距我家不远的何菱香家玩。两个女孩在一起讲闲话，王萍又提起她在新疆有个在部队当大军官的叔叔，她的理想是将来要去新疆当女兵。何菱香接过话题说：“我哪里也不去，我已经想好了，长大了就找海波做小女婿，他去哪里我到哪里。” 王萍问她为什么要找海波做小女婿，何菱香说：海波长着两个大酒窝，又是双眼皮，人漂亮，我喜欢。 这本来都是小孩子有口无心地随便一说，王萍是不应该告诉别人的，更不应该告诉我。不过，她也是只有十几岁小孩子，哪里懂这些。王萍讲完事情经过后，还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听完后一点也不想笑，第一感觉是害羞，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抓了现场一样狼狈。十几岁男孩子根本不懂漂亮的标准，我都不知道酒窝双眼皮是什么东西。我偷偷地瞟了王淑华一眼，希望能看到她对我的理解或者是同情的表情，可是她却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我，感觉她是在鄙视我。 听着王萍那夸张的哈哈大笑声音，我的害羞很快又转变成愤怒，莫名的怒火中烧，竟然有一种受到侮辱感觉。一是觉得王萍在取笑我，二是认为何菱香侮辱和侵犯了我。 小我三岁的弟弟也在我旁边听王萍的讲述，他用有点“咬舌”的口音说：“这个何菱香太坏了，我们去就（揍）她！”这句话虽然是火上浇油，却竟然和我的想法一模一样。 我和弟弟气急败坏地冲到何菱香家门前，动作粗野地敲她家门。何菱香打开门，一脸懵懂地看着我。一边往脸上搽雪花膏，一边老气横秋地说：“吃枪药了，大早上敲门这么重”。 看到她这样冷静，我一时间竟然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向她兴师问罪。我面红耳赤满脸怒气，憋了一会才语无伦次地问她：“何菱香，你对王萍说......说我什么了？”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解地反问：“我和王萍说什么了？” 我不好意思复述王萍刚才讲的那些话，一下子倒被她这句话给问住了。 我弟弟立即跑上前说：“你不要脸，想当我哥的老婆！” 听我弟弟这样说，不知道何菱香是明白了还是不明白，她伸出手就给我弟弟一巴掌。我一看她动手打我弟弟，立即上前去推开她。何菱香虽然没有我高，却手脚并用，对我又抓又踢。竟然不顾男女有别，和我撕打成一团，我一时间竟然占不了上风。 我弟弟帮不上忙，急中生智，就用何菱香家的饭勺从她家锅灶内铲起草木灰向她脸上撒去，结果把我的眼睛也迷住了。何菱香趁我擦眼的空隙，立即机智地跑到里屋关上了门，不出来了。 我仍然不甘心，隔门问她为什么要对王萍说那些话，她一会说没有说，一会又说不知道。王萍就在我们后面看热闹，何菱香始终没有对王萍说一句谴责的话。 从那以后，何菱香就和王萍不讲话了，和我当然也不讲话了。 这个王萍，她那一直引以为傲军官叔叔，后来转业到地方工作，不久在“文革”中自杀了。她们家最伤心的就是王萍，竟然哭昏过去了，本来最伤心的是她奶奶，变成她奶奶需要倒过来安慰她这个小孩子。那是因为她心中的世界失去了太阳，从此一片黑暗，别人无法理解。 说起来何菱香好像是有点早熟，让她这次吃亏的，恰恰是说明她不成熟。当然，我是更加不成熟。毕竟都才十几岁，大家心智都没有发育成熟！ 现在想起，感觉非常对不起何菱香，完全不应该去打她，只能在此给她一个迟到的道歉了。🐾🐾🐾🐾🐾🐾🐾🐾🐾🐾🐾🐾🐾 那时候我们做饭多数时候是烧柴草，冬天时候，我们有时候也会去树林里捡柴火。捡柴火时我们虽然不怕冷，但是手指却最容易会被冻僵的。 有一天我和王淑华在树林里捡柴火，她说她要解溲，让我背对她，不经允许不能转身看她。我背过身双手捂着耳朵保暖，站在那里好长时间，仍然得不到她允许转身的“命令”。原来是她的手被冻僵了，无法解开棉裤腰上侧边的挂扣（记忆中女裤是在左侧开衩）。 天气冷憋尿是非常难受的体验，何况是小孩子。她又是吸气又是跺脚，被尿憋出了眼泪，还是解不开。我同情地看着她，要上前去帮她解开。她立即声色俱厉拒绝我，最后到底还是她自己解开的。 今天，我们经常爱说“底线”这个词，这就是底线吧。不该突破的底线，一定要坚持到底！虽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毕竟还是应该记住男女有别才对。💥💥💥💥💥💥💥💥💥💥💥💥💥💥 1968年秋天，有一个邻居出差，他的行程中有路过我们老家的安排。邻居出于好心到我家来，问我们是否有什么东西需要捎带给爷爷奶奶。我出于对老家的好奇，立即跟这个邻居回到了老家。由于行前匆忙，也没有和王淑华打招呼。 原来以为过一段时间就会返回来，想不到，第二年春天，我们全家都被下放到了农村。听我弟弟说，在我家下放前，王淑华家已经被调到另一个县城了。这样，我和王淑华就永远地失去了联系，我不知道她当时有没有生我的气。 一个人如果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能力，任何美好的事情都不可能有圆满的结果。 这么多年来，特别是人到老年，我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想起她那充满柔情默默看着我的眼神。屈指数来，小华子也加入年逾花甲的老人行列里了。但是，我的意识中，她还是一个温柔善良又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这些小秘密，没有第三人知道，也许小华子都早已忘记了。遥祝她好人有好报，一生平安，晚年幸福！🐾🐾🐾🐾🐾🐾🐾🐾🐾🐾🐾🐾🐾🐾 有人说，写这些过家家的事情，想表达什么呢？ 我说：记录美好，分享快乐！哦，这不是美篇曾经的口号吗！对，是的。 想起一位美友的金句：成年人的爱情，无论说得多么美好，其中都掺杂有功利的成分。 我的过家家故事，没有一丝功利成分；连男女情爱都没有，因为我们连手都没有拉过。有的都是淳朴少年之间的纯真友谊，世界上有比懵懂少年的纯真友谊更美好的事情吗？难道不值得分享？ 2022年7月18日 演唱者K歌歌友：源。致谢！ 　　未经演唱者源同意，擅自使用，因为她唱的太好听了。 歌曲我们的田野 照片人物与文字无关。 　　拙文《我的“初恋”》创作小记： 本文中的大河，就在儿时我家前面约一百米的地方。小时候的河边，曾经发生有很多故事，本来是准备写一篇《河边的记忆》文章的。刚开了头，突然就想到了儿时的那些小朋友，以及和她们发生的那些充满欢乐的往事，好像她们就站在我面前，向我问好。于是，情不自禁的就写成了这样内容的一篇文章。 文中的人物和事情，都是真人真事真名字。可能事情本身就充满戏剧性，几乎不用花时间去构思，顺着时间顺序走，就可以了。所以写起来非常顺手，一气呵成写出了四千多字，第二天整理一下就完成了。 童年人的想法是不成熟的，他们做的事情不符常情。但是童年人的心里是天真纯洁的，我们的童年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往事温馨，童言无忌，童心纯洁，值得回忆。 本来是用《梦回童年》做题目的，写完后觉得好像有点做作，还是《我的“初恋”》这个名字直白真实。 考虑到影响阅读，我以前的文章都不加背景音乐。这一次因为文中有2处写到唱歌，所以想用文中的《我们的田野》做背景音乐。我的“本地歌曲”中收藏有800首歌曲，当我选择插入歌曲操作时，竟然自动跳出了《何必旁人来做媒》这首歌。这首歌的歌词简直就是对拙文内容的一个总结，这样精准的契合度，真让人惊奇！ 关于文章“加精”，我自知文字粗陋，从来不敢奢想，想不到拙文发出半小时，竟然被加精了，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快，这都是题目招摇的功劳。 感谢美篇的错爱！感谢美友的阅读。2022年7月27日13:1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