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外江

叶子

往年，都江堰最高气温也就三十一二度。今年的夏天特别不像话，大家都还沉浸在会不会冻死在夏天的境况时，老天来了个大反转——天天高温不下，这个气候宜人的小城也连日热浪滚滚了。



早晨去外江晨练是一日中最惬意的时光。江风习习，远山如黛，起伏逶迤，充满了生机。江水从远方赶来，走了那么远的路，一点疲惫之态都没有。岷江的水在李冰的指挥下，更多的水经由宝瓶口进入内江流到了成都平原；外江的江面十分宽阔，只有夏季岷江上游雨季时，江水才能铺满江面，足够显出岷江的滔滔之势，平时的水都是和缓清亮的。





江边那些修筑河堤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坑，主河道的江水渗透过那些卵石堰，坑里慢慢蓄了水。晨风轻拂，静静的水被风追赶着，画出一道道粼粼的波纹，一浪追赶着一浪，永不停歇、永不疲倦。初升的太阳光照在那些粼粼的水面上，碎金点点、摇摇曳曳，说不出的动人。



雨后的清晨，江面上白雾飘忽，水雾迷离，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位佳人 在水一方”。

水雾随着风跟着水流前行，飘到新修的大桥下，想必是桥墩挡了道，水雾在桥下越聚越多，桥在仙气飘渺中若隐若现。在粗野的外江上能见到这样迷离的景致，不失为一种好运气🍀。



佳人固然是没有的，去江里淘宝的男士却不少。

岷江水日日夜夜载歌载舞，将石头的棱角打磨去了，磨出各种好看的岷江石馈赠给奇石爱好者。岷江石色泽丰富，水中显得格外润泽。岷江石多为图纹石，构图清晰，内容丰富，有人物、动物、花鸟虫鱼、山水草木等。其实，你心里装着什么它就是什么，我看到特别多的时候是一种有菊花图案的石头。



您瞧这位：一大早就收获了一大堆石头，正兴味盎然地一边大声唱歌一边欣赏他寻来的宝贝，那种怡然自得的满足连我这个一点都不懂石头的人也感受到了。



还有一些人去到河滩捡水柴。流水送来的木头疙瘩于农村人来说是上好的柴火，于喜好根雕艺术的人来说便是绝佳的原材料了。哈哈，谁说朽木不可雕也？

同一块木头，在不同人手中产生的价值大不相同。不过仔细想来，难道朽木制成根雕价值就大了？要是在极寒天气、缺衣少暖的情况下，柴火发挥的作用是可以救命的呢。

嘻，这个问题不能深想。我这种是穷人思维。



其实，我不怎么关心那些为精神享受的奇石寻找者，也不甚在意那些捡水柴的人，我关心的是那些江面上的白鹭。

看过岷江的白鹭后，便明白杜甫在浣花溪草堂边为何写出“两个黄鹂鸣翠柳 一行白鹭上青天”的千古佳句来了，那就是他在草堂安定下来内心闲适的投射。

看着或觅食或飞舞的白鹭，似乎看到杜甫站在草堂的窗边看花红柳绿、听黄鹂婉转，目光像移动的镜头，随着那行白鹭缓缓上升、直至天边的西岭雪山……那时的他心灵应该是无比空灵的。

因了杜甫的诗句，优雅的白鹭便成了诗、成了画。江边晨练总能看到飘飘摇摇飞过头顶、飞向远山的白鹭，也能看到许多白鹭在江水退去的滩涂上觅食。隔着江面，依稀看到对面有一群群白鹭在河滩上闲适的散步，多想拍下它们悠闲自在的优雅、多想拍下它们展翅起飞的潇洒，奈何距离太远、设备不好！

入伏时，终于下了雨，气温反倒不那么热了。今天早晨，决定带上望远镜步行去对岸看看。换个角度看岷江，感觉又不一样。平日我锻炼的江中观景台像一艘船停泊在江面，一个人站在“船头”放起长长的蜈蚣风筝。河滩上白鹭数不胜数，像有人播种在滩涂上的种子、开出了丰硕的白花。

那人的风筝扶摇而上，在天青色的背景下盘曲出好看的线条。本想拍一张简洁的线条流畅的风筝图，不曾想一只飞翔的鹭闯入镜头，那么巧妙地飞在风筝上端。风筝因之有了感情、活了！



一只白鹭翩然而起、盘旋落下。那样的姿态特别美，只能用摄影的方式抓住瞬间的美丽。

白鹭的降落真有意思。它绝对不会直直停在它想到达的地方，一定会借着风力盘旋一圈再顺势落下。

看着这只翩然飞舞的白鹭，不自主地再次想到老杜的“飘飘何所似 天地一沙鸥”来。杜甫在浣花溪渡过一段平稳的时光后，惨痛的命运因赖以生存的好友严武去世再次降临，他不得不再次踏上奔波的旅程。天地寥阔，独此一只。这只“白鹭”不正是他暮年飘泊的凄苦景况的象征么，与“一行白鹭上青天”多大的反差。



突然，一个男子走下河堤蹚过水坑，朝江中的沙渚上走去，放牧在那片滩涂上白鹭悉数惊飞！

这才发现江中的白鹭何其多。多么富有、多么幸运啊，一下子收获了这么多的白鹭齐飞的画面，我的心也随着白鹭飞舞了。

山的那边有什么我不知道，江的那边有什么今日我遇见了。除了摇摇曳曳的花，有一江清风，有各取所需的人，有满江自在的白鹭，还有满心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