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往事（1）光荣参军

冬青树

　　1968年1月，我的家乡四川省（现为重庆市）奉节县兴隆区含瑞坝已是寒冬，到处白雪皑皑。不足200米长的含瑞街道被白雪覆盖，显得格外的冷清、安静，街上行人稀少。

我作为“文革”初期入校的初中学生，和大多数同学一样，没有在学校里等待复课闹“革命”，而是呆在家里等待不闹“革命”后的复课。

街上的几个好玩伴时常到我家来玩，我也时常去他们家里玩。好玩伴聚一起摆龙门阵，或打扑克，消遣时间，度过寒冬。

　　1月28日，春季征兵的命令像春风，穿过白雪皑皑的寒冬，吹到含瑞坝，也吹进我的心间，触动我许久的心愿，我思绪起伏：报名参军去！我从小就羡慕解放军，崇拜解放军里的英雄人物，如黄继光、邱少云、罗盛教、雷锋、王杰、欧阳海、刘英俊等，他们都是我心中的“偶像”，我要像他们那样，当一名解放军战士是多么的光荣和自豪呀。学上不了就去当兵吧。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亲，这个一辈子以勤劳为生、对孩子严格有加、既当爸又当妈的亲人，在工作之外，还含辛茹苦地照顾我和弟弟。此时，父亲竟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我这个想法。我高兴得情不自禁地跳起来，连声地说道：“爸爸，你真好！”这也是我第一次打破文静的性格、如此的张扬个性。当天下午，我怀着喜悦的心情，独自来到公社武装部报名参军。

　　那时，我刚吃完16岁的生日饭，还不到18岁参军的年龄，心里有些不踏实。报名时，我第一次见到了也让我永远难以忘怀的新兵接兵连冉连长和邓指导员，对人和善、让人尊敬的公社武装部艾部长也在一旁。

他们3人像考官似的坐着，我像学生似的站着，他们开始向我提问，当问到年龄时，我不敢谎报，只得如实地把年龄说来，他们一听年龄，不知谁说了一句：“你的年龄还不够杠啊？”一刹时，我心里作慌了，显得格外紧张，也没听出来是谁说的这句话。我着急地回答：“你们看，我的个子够标准啊！”当时我的个子已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也是一个帅小伙子了。“我们研究研究，你先回去吧”。这时我的脑子突然变得清醒多了，邓指导员那富有磁性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但我仍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也不知是怎样走回家的。

回到家里，父亲看到我满脸的不畅快，就关切地问我怎么样？我说：“接兵的人说我年龄不够杠，他们要研究研究。”此时，我的两眼已噙满泪珠，不一会打湿了满脸。父亲劝导并安慰我：“再去说说。他们说研究研究，还是有希望的。”

　　这时候，我脑子也开始转动起来，想着怎样再去给接兵的人说一说。突然间，我的脑子亮堂了，我崇拜的“偶像”雷锋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雷锋，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毛主席的好战士，全党全军全国人民学习的好榜样。在我读小学3年级时就知道雷锋了，雷锋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学习的榜样，他的故事和日记，我不知读过多少遍。我所用的日记本，都是专门买的印有雷锋头像和毛主席题词的小本。

　　雷锋精神一直鼓舞着我，我学雷锋时时做好人、处处做好事，在学校我爱护公物，看到哪里有公物损坏，就主动修修补补。看到同学有困难就想办法去帮助解决。因为在小学读书时我也是一名同学的“班官”和“校官”，担任同学班长和少先队中队长、大队长。在校外我还组织同学们帮助军烈属家庭挑水打柴。

我虽然身在乡里，但不是农村人，我们一家是从县城下到乡里的，是吃商品粮的。当时叫上山下乡，支援山区建设。在农忙时，我经常帮助生产队干义务农活，不要工分。开始不会干农活，就学着干，生产队的干部和社员们都夸我是一个好孩子、懂事的孩子。这些好事都是雷锋教我去做的，在做好事之中，其实是在学习做人、修身养性。

我要去参兵，遇到年龄问题了，雷锋又会教我怎么去做呢？雷锋的故事告诉了我，雷锋让我开了窍。当年雷锋参军时，身高和体重都不够标准，接兵的人不要他，他着急了，马上写了决心书，表达自己要求参军的充分理由和强烈愿望，最后，组织上批准了他的参军要求。

我照着雷锋的做法，也提笔写了两张16开纸的装满理由、激情和要求的决心书。当天晚上，我就去了公社，找到接兵的邓指导员，心有余悸地把决心书交给了他，并再次重复了我参军的请求。此时，邓指导员笑了“你这小鬼，回去等消息吧”，我也开心的笑了，大声应了一声“嗯！”。

　　一转眼，时间到了2月19日。这天早上，我还在睡梦中，父亲把我叫醒，兴冲冲地大声告诉我：“大娃儿，公社来通知了！”我揉着惺忪的眼睛问道：“什么通知呀？”父亲说：“参加应征体检的通知。”我听到这一喜讯，高兴地从床上蹦下来，迅速地穿好了衣服。吃过早饭，我怀着喜悦、轻松的心情与其他体检的战友一道，步行来到了离家20多里路以外的三角坝区公所医院体检。我对自己身体健康是满意的，自信这一关不成问题。一个星期后，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2月25日，我非常荣幸地接到了应征入伍的批准通知。当天我在日记里写下了有感而发的心得：“毛主席呀，毛主席！我向您保证，到了部队，我一定努力地读您的书，听您的话，做您的好战士，像雷锋那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3月14日，天色刚刚放亮，含瑞街上就开始热闹起来，不宽的街道渐渐地挤满了人。我们20几个新战友按要求，早早地集合在公社门前的操坝上待命出发。不一会，公社武装部艾部长下达了出发的命令，我们迅速地登上敞蓬汽车。汽车徐徐开动，此时，锣鼓声、鞭炮声和欢呼声合成的旋律在街道的上空回荡，满街的人压肩叠背，人潮涌动，紧随着汽车向前流动。

此场面，我自打小以来从没有见过，我被深深地感动，眼睛潮湿了。模糊的双眼突然看见涌动的人潮中有俩个最熟悉的身影：我的父亲和弟弟，他们的表情也很难过，我马上向他们挥了挥手，这时我已是泪流满面。

汽车开的越来越快，涌动的人潮渐渐地从我眼前消失，我的心还没有平静下来。就这样，我离开了养育我10多年的家乡和亲人，第一次走出大山。

我和新战友在艾部长的带领下，乘坐汽车，翻山越岭，颠颠簸簸，在下午5点多钟顺利地到达了位于长江三峡第一峡瞿塘峡的奉节县城。我和新战友们都集合在奉节中学操场上，领取了统一的军用被装。我们脱下老百姓衣服，非常兴奋地换上了崭新的黄军装，因为没有到部队，军装没有配戴帽徽领章。第二天上午，我们公社应征入伍的战友，在县城照相馆拍了合影照，留下这难忘的时刻，成为我永久的纪念。

　　3月16日下午，我们全县1500名新战友，乘坐“东方红”号轮船，随长江逆水而行，在万县码头停留一夜后，于第二天一大早启航继续上行，下午我们抵达了重庆朝天门码头。我和新战友一下轮船，在码头斜坡上，新兵带队干部马上让我们整队集合，部队首长即刻宣布了新兵分配去部队的命令。我们奉节县的绝大多数新兵很荣幸地被分到了一支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英雄部队54军。

　　1968年3月27日下午，我和分配去壁山县135师404团的新兵，乘坐深绿色“解放牌”大卡车，离开了重庆朝天门码头驶向璧山县城。听接兵的老兵介绍，我们这批新兵将要去的404团是一个战功赫赫的步兵团。我感到非常荣幸，在英雄的部队当兵我骄傲、我自豪。满载新兵的大卡车，一辆紧接一辆，车距不大，形成一条长长的车队，在山区的公路上中速行驶。从重庆到璧山行驶了约两个小时，当天下午就到达了位于县城郊区的部队营区。悬挂在营区大门上方“热烈欢迎新战友”的红底黄字长条横幅首先跳入我的眼帘。我们乘坐的汽车缓缓驶进营区大门后停下，全体新兵迅速跳下了汽车，集合成纵队进入营区，受到了早已等候多时部队指战员的列队欢迎。锣鼓声、口号声、鼓掌声汇成一片，响彻在营区上空。 部队军营的热烈情景和气氛，感染着我、鼓舞着我。欢迎仪式结束后，全体新兵进驻到设在部队营区内的新兵集训队。第二天，我们开始了为期3个月的新兵集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