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热心于公益活动的刘局联系了石市中心小学师生与县美协举行一次书画、写生、捐赠活动。一画友听说那里很单调问我适不适合写生。我说:记忆中小学对面的坡下沿锦江河有一条老街.,但不知还在不在。 </p><p class="ql-block"> "去吧!也许在"。</p><p class="ql-block"> 一行人下坡,一转弯,一条老街满目苍凉地还幽长在那里!两旁的墙根长了些许绿草,潮湿的路面夹着灰暗的石板,木板式的店面墙提携着快要垮塌的码头(柜台),店面或闭或烂敞开着,几处白墙隐现着墨色"大量收购"字样,暗示这里曾经的繁华与热闹。</p> <p class="ql-block"> 走在寂寞又冷清的街巷上,忽然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寻声而去,原来是一家老裁缝店,店内两台缝纫机,两个老人,应是夫妻,没有顾客没有徒弟也没有帮手,就两人。</p> <p class="ql-block"> 问话得之:老人的子女均在外营生,他们昔日的高徒成了他们现在的老板,平日里调点单子给师父和师娘做,不急也不催,只为他俩手头有事做,顺便挣点零花钱用。老裁缝边干活边听电视机里的地方戏曲(高安采茶戏)。一会儿是缝纫声,一会儿戏曲声,两个声音夹杂着倒像是协奏曲,那婉转的唱腔飘荡在这老街老作坊倒也匹配。"相公,我家小姐……"</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 25, 25);"> 索性不走了,支起了画架。望着巷口,画着街道,听着协奏曲,思绪不知不觉就飘到我的中学时光(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似乎看到少年时期的我斜挎着母亲自制的绿书包走在这青石板上的背影,听到绿书包里两个空玻璃菜罐子相互挤压发出碰撞的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span></p> <p class="ql-block"> 这条街是我放学回家路上的开始。走完这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也就走出了老街,绿书包里两个菜罐子的斗争不那么激烈了,只是偶尔有些碰撞,因为此时脚下是一条平整的沙面河堤路,河堤曲曲弯弯顺锦江而下。</p> <p class="ql-block"> 到了一个叫"石矶"的村庄,因村旁的河床有一巨石伸向河面便形成一个天然的码头,所以此处设一渡口:"石矶渡"并专有一个摆渡的老人,只是我每次到达时极少看到这老人,船总是停泊在对岸。遇上这情况我不急也不喊,在河滩边玩玩鹅卵石,打几个石头水上 漂,无需太久河滩边总能聚集三四个大人,借助于大人的呼喊"过船呵"那破旧的船篷里便奇迹般地探出一个人影,老人不太情愿地摆渡过来。我按住菜罐子一跃而上。</p> <p class="ql-block"> 过了河经过两个村庄,再走十里山路,站在山坡上看到一片田地里青烟四起那便到了家。</p> <p class="ql-block"> 还一条回家的路可以不走老街,过石市大桥,只是那条马路太直太长有些单调,最后也要走七八里山路,尤为恐怖的是有一小段山路是从坟地间开辟出来的,每次不得已非要经过那里,又是一个人走,我便鼓起勇气,夸张步态,故意把绿书包的那个菜罐子弄得咣咣响,把玩一串锁匙弄出金属的碰撞声,听大人说鬼怕金属,我便尽量把皮带上那点铁也要外露出来。 所以没有同伴我会尽量选择走老街,因为想着最终要经过那"鬼地方"会影响一路回家的心情。</p><p class="ql-block"> 从老街下河有几排台阶,夏日的早晨女人们在那捶洗衣服,傍晚则是男人的天堂:我们男生也在那里洗澡,洗完后对着一棵大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短裤子换上,再盛半脸盆清水把洗好的衣服浸在清水中,踉踉跄跄地端着脸盆经过老街上坡进入学校后门来到寝室,晾衣,把拧衣的水留在脸盆里和着清水放于床底下,留着第二天早上洗漱用。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第二天早上节约时间!但经常是第二天脸盆里的水少了些,原来是夜里口渴的同学偷喝了。 </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要读书,但有时又挡不住玩的诱惑。老街头有一木器厂,那时就购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每天傍晚就有人在那翘首期待。有一次快要期末考试时,学习优秀同学国华神秘对我们几个学习成绩稍好的同学说:今天有电视剧《陈真》,下晚自习溜出去看。我首先响应,下了晚自习几个人爬在木器厂的窗户上,果然是《陈真》。看了一会儿,邱晓军说:怎么国华不见了。"不管他了,可能是拉尿去了"。看完后几个人溜回学校,经过教室,发现国华同学个人正点蜡烛在看书。这次期末考试成绩国华第一名。</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和国华的家庭状况有些相似:父亲在单位工作,母亲在家务农。对照作家路遥小说《平凡的世界》我俩应属于乙等学生,甲等学生是宜丰县城转学到石市中学的,他们几乎每餐都用菜票。我俩是星期一至星期三吃自家菜罐子里的菜,星期四至星期六则用菜票。丙级学生就是吃一星期的菜罐子,最悲催的丙级是前三天吃腌菜,后三天吃霉豆腐。特别是冬天,本来就不温热的饭还要把冰冷的腌菜埋进饭里去吸取那一丝热气来解冻。所以看肤色几乎可判断出每个学生的等级:红活圆润的那是城里来的、镇上走读的、老师子女;面黄体瘦完全靠青春支撑着脸上偶有点红晕的是丙等中的悲催,而我俩有时像少年闰土有时又是老年闰土。每天就盼着星期四的到来,吃上食堂现炒的有温度有水份的蔬菜。有时看到老师吃肉,我俩也想再提高一下生活水平,但又嫌贵:1角钱一份肉带汤。国华聪明,在汤盆边想出一个办法:合买,一个人5分钱相当于一份蔬菜钱但又吃了肉。每次国华先把汤倒到他的饭碗里,剩下的肉片子都归我,我几次内疚带感激地说:对换一下,都被国华謝绝了!</p> <p class="ql-block"> 老街头的坡上有一饭店叫石市饭店,我读初三的上半年冬日的一天,母亲到镇上赶集,顺便到坡上的学校来看我并带我到石市饭店,点好菜之后坐下,母亲神秘而又忍不住地告诉我说:我们家要开始做新房子了,地址就在现在老屋的前面那块刚荒的稻田里。其实那时的我对做房子没有半点概念,我关心的是那个菜怎么还没端上来,母亲忍不住要告诉我可能是想表达一下心情或者是彰显她一个女人能够在村里按自己的意愿要到一块宅基地的能力。(这个新房子经过我们无数个星期日的挖土填土,挖土在老屋的后山上又挖出一块可做杂屋的地基,最终落好了屋基,最后被城里工作的父亲知道后断然停止了工程,卖给了别人,几年以后连老宅也卖给了同一家人。母亲的宏伟蓝图像肥皂泡般的破灭了,最后带着她四个年幼的儿子连同她一台心爱的缝纫机搬到了城里居住,而留我一个人在乡下陪伴爷爷奶奶再把初中读完。)在母亲谈到我学习时服务员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菜:一碗肉汤,比学校食堂的汤碗大好多,沉淀的肉也更多。母亲把汤碗端起,把汤都倒到了我饭里和着一些肉片,剩余的几片肉片则倒到她自己的饭碗里。我顿顿的看着,母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快吃,营养都在汤里"。哇!营养都在汤里,这时候我想起了我的合伙人国华同学…</p><p class="ql-block"> 多年以后同学聚会,我跟已在省城单位工作的国华开心地谈及这两件事,国华说第一件事已没印象,第二件事是因为汤更好下饭,没想到营养问题。我相信国华!</p> <p class="ql-block"> 初三的冬天转眼就过去了,当同学们不太在乎饭菜冷暖的时候,夏季已到。可又是一转眼,中考就到了,第一场考语文,刚来到考场发现准考证不见了!班主任卢苏林老师陪着我着急努力地回忆过去!考场内同学们已经开始答卷了,考场外我和班主任操场上、食堂边、山坡上到处寻找,最后我冷静的想想.:"寝室",结果在我放脸盆的床底边找到了,我的照片小脸上还踩有脚印,赶到考场耽误了近半小时,写完作文正好打铃!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老师怎么不让我先进考场,可能万一找不到他们也有办法吧。毕业了!在老家待了几日,奶奶催我去学校打听分数。我一来到学校班主任卢苏林老师说根据县里的总排名我考到师范了!我懞了,没想到啊!我的目标就是宜丰二中,有书读就行,因为平常学校也不太排名,也沒有现在的什么几校联考,自己填报志愿只是好高的由高至底的往下填。竞然考到师范了,沒想到当老师,只想到我不用放牛了、砍柴了、挑牛粪猪粪、种田、不用担心草丛里各种各样的蛇了!那时刻的心情收到录取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农村知青可能可以理解。要赶紧回去把这个喜讯告诉奶奶,下坡,穿老街,到河堤路,干脆打赤脚,少年的我提着凉鞋在河堤上奔跑、跳跃,细软的河沙温柔着我的脚板,路边的小花在向我点头,树上的小鸟在为我歌唱,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小学生作文爱用的拟人修辞手法是真实的。渡口边那船也第一次看到沒在对岸,插着竹篙的那个老头似乎微笑着在河滩上专等着,为我启航⋯ </p><p class="ql-block"> 多年以后,直至今天,生活虽有过喜悦,但都没有达到少年时期这种纯粹而又纯真的喜悦,以后也不会再有。曾几次冲动,想独自重走一下这条少年小道但都由于生活种种所推迟,直至今日一个偶然的机会,当我重温完老街走向河堤,却发现原小草夹着的沙路已是宽阔的水泥路面,沿河的一边是齐整的护栏,昔日的婆娑的树木被笔直的路灯电线杆所代替,我停顿了脚步……我知道我已找不到了少年时代的感觉,心已经回不去了!望着缓缓流去的锦江河水想起孔子曾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时光一去不复返,人生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幸福与苦难,而所有的幸福与苦难只属于那个时期,因为他们终将碌碌地成为过往,成为故事…</p><p class="ql-block">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p><p class="ql-block"> 三月陶2022.7写画于理想城工作室</p> <p class="ql-block"> 1987.失而复得的准考证</p> <p class="ql-block">1986年,石市大桥。一排右李获明,左邬国华,后排右邱晓军,左陶海</p> <p class="ql-block">一排右李获明,左李秋桂,后排右何贱辉左黎松林。</p> <p class="ql-block">一排右卢卫平,左邬国华,二排右数何贱辉、李获明、卢建群。</p> <p class="ql-block">1990.12与朋友合影于石市大桥</p> <p class="ql-block"> 1991年与邱晓军写生于石市老街</p> <p class="ql-block">2022.6写生于石市老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