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艺之离 琴技之柔：成敏钢琴教学遐思（一）

秋叶飘零

（前言：想了想，思路越来越广，索性改“启迪”为“遐思”吧。部分网络图片）

还是老样子。一边听课，一边联想、浮想、遐想、瞎想……

成老师说歌唱性的左手伴奏，均为根音较重的实音，类于贝斯（低音提琴），踏板下去，泛音弥漫，余皆为虚渺背景。那右手千变万化的旋律，不就似姹紫嫣红的繁花似锦，全都衬在绿叶之间么？

他说隐藏旋律的侧击要轻，不能搅局。我想八成是水中月雾中花，若隐若现藕断丝连的朦胧美感。宕开一下回过神来还好，有的可就延伸到了云河，没边没际。

凡俗琐事当行当止，脑海里天马行空，像穿了红舞鞋停不下来，跳跃旋转腾云驾雾，不知飙哪儿去了。就说快速离键吧。

之前，没人对我提起这茬，翻书查百度，闻所未闻。总以为所谓“弹”，无非是把琴键按出响声。没想到，怎么按、怎么离，会出来何种音效音色，名堂多花样繁，令人目不暇接。

小陈来调律，试弹两句，吓一跳，我的琴咋有恁大动静？他笑：弹琴就要用力啊。行，你小伙子手劲大。却原来，音量之大小，不单由手指传递的身、肩、肘、腕之重量决定，还有离键速度。音色更甭提了，那种珠落玉盘的美妙圆润，全靠离键窍道决定，越快，声音越集中，就越有颗粒性。

又是一个悖论！明明手指离开了，却可以左右金石迸裂之声或玲珑剔透之音，不可思议。

离，在交通不便的古代，终归是令人伤感的事。所以，梨不能分着吃，在不想分离的人之间；梨花与折柳一样，一离一留，寄托着山阻水隔绵绵无期的长相思。

而在钢琴的黑白键上，轰然果决的离，轻盈迅捷的离，却能营造出泾渭之别的听觉艺术效果。离，成了一项重要的弹奏法则和表现技能。

断舍离，在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氛围中，真是当头棒喝。“食色，性也”，生物本能，否则个体无法存活，群体难以为继。君不见，尚在母怀的婴孩，就是个吃货，攥着食品不撒手。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不用人教，生来就会。而文明社会倡导道德法则，保护老残妇孺，个体生命价值一视同仁。

也就是说，人一出生就会抢夺、占有，却要用一生的时间学会放手、妥协和奉献。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才从一个生物学意义上的人，变成知礼节、能谦让的社会人。

退一步说，努力竞争玩命拼搏，最终成了赢家，从此就岁月静好悠哉游哉？美得你! 高处不胜寒，且不说多少人惦着你的功名利禄，只说你和自我的关系（人生四大关系：与自然、社会、他人、自我），闲愁最难！

叔本华哲学被冠以悲观主义，简言之：人穷了就无赖，富了则无聊，反正咋也活不好。钱钟书笔下的“围城”情结，张爱玲的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大致表现相同的人生悖论：在失去中得到，在得到中失去。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现实中，我从三五岁的孙子身上，就能看出这一点。先在纽约皇后区华人办的“红苹果”幼儿园，每天有作业，字母、数字、图画。后随爹妈到了哥大幼儿园，成天玩，周边公园、自然博物馆、林肯艺术中心。

德育亦有别，红苹果教育孩子“孔融让梨”，哥大几个青年博士居然说：不愿无妨，愿意了再分享。他们要做课题，观察没有外在灌输和压力，儿童身心的自然成长。

看官，你肯定会断言，孩子喜欢后者。错！孙子说越来越无聊，当然是对比中的感受。也在一定程度上耦合米兰.昆德拉的小说题目：《人生不能承受之轻》，四海皆准。

瞧瞧，一个快速离键扯到这儿来，真够扯的！

成老师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就是手指不要压实、压死，以免声音没有弹性，推、拉、移、抹、勾、挑、撩……都是为了缓冲手指按下去的力量，这似乎又是一个矛盾。

轻点用力不行么？不行，因为手指的横向触键（上述种种），可以改变声音的方向，听起来很玄。音乐本来就是最抽象的艺术，是诉诸于听觉的时间艺术，比起文学、绘画、雕塑、舞蹈、戏剧、影视等，让他这么一说，玄之又玄。

我在琴键上推来拉去，仔细聆听，也没听出个子丑寅卯。反正音色比之前中听多了，腕若行云，指如柔荑，也中看多了。

这有点像说话艺术，同样的意思，生硬直白，好心也成了驴肝肺。口蜜腹剑的伪君子防不胜防，乃其深谙人性弱点——爱听顺耳的话。不然逆耳忠言、苦口良药为何屡屡提及，耳提面命？知易行难，还是普遍的人性问题。

作为艺术，音乐本来就是悦耳怡心的，手腕充分施展圆滑、平滑、柔滑之能事，手指尽量风情万种左顾右盼半推半就欲言又止，才能弹出柔和甜美之音。

也符合古训，“己所不欲勿施予于人”，想让别人怎样待你，先调整自己的态度。琴亦然，琴之道亦为生之道，悉心品味琴音传递的心情和指抚的温度、力度、速度、强度，息息相通。

要不怎有姜子牙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的佳话，流传至今？还有魏晋嵇康，临刑一曲《广陵散》，“纷披灿烂，戈矛纵横”，浩然慷慨之气，溢于指端。

按说，手指在弦上、键上的触摸拨弄，可诉衷肠可抒壮志，实难隐含精明算计、阴谋祸心之类现实功利意图，好听动听、打动人心就是目的。古云“靡靡之音”，摄人心魄魅人心志，以至礼崩乐坏纲纪松懈之类，邪乎！笔者愚钝，无法体会想象。

然而亲历过杀伐决断的非常时期，深知时间一长，肉长的心灵深处，极需温软婉约的听觉滋养。只许高分贝嗓门聒噪的时代，不是正常年景。

毕竟，我没正经弹过几天练习曲，一上手就是喜爱的曲目。黑着头往下走，别说后劲，前劲也没两下子。“启迪”某篇中，我把钟情的《秋日私语》，设计描述得天花乱坠，可是手不从心无从表现。尤其是秋风扫落叶的三句32音符，天天练得手腕酸软，还是磕磕绊绊。

此时，成敏团队推出车尔尼599练习曲精选的12—92有偿辅导课程，主要针对弹奏技巧。自学教材中有12条，看了一眼，我还倒回去弹这个?嘁！

不是区区四五百元钱的问题。疫情两年多了，这伙大概率没有固定收入的孩子，怎么生活？在物价偏高的深圳。早就惴惴然，欠了人家二百大洋似的。心结在于，我没时间了！再弹两三年练习曲，真的耗不起。

成老师在直播间介绍599，边讲边弹，直接把我吓傻了，这是练习曲么？清新活泼的、悠扬抒情的，音乐线条鲜明流畅。

突然明白，这与写作思路不畅，回头翻书寻找理论突破点以加固基础，岂非异曲同工？总对学生絮叨，金字塔底座越宽越厚，上面才能更高更稳，到了自己这儿，又犯糊涂。“活到老学到老”，信哉斯言！

于是，果断购买。上不去的高坡，与其进一步退两步原地推磨，欲速不达地耽误工夫，不如打道回府，每天跑步练好脚力，再来攀爬。“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山就在那儿，它跑不了，等着我！

成老师都这水平了，每年还坚持弹练习曲，何况我这初学乍弹的门外汉，不，女。我体味，就像舞者每天压腿下腰，基本功不能丢。晚上散步，路过大妈跳舞的地儿，瞄两眼就能看出，哪个有点腰腿基本功，举手投足，动作到位。有的纯属瞎比划，伸臂抬腿，直似做操，活动筋骨，也好。

有生之年，我再不会跳舞了，不单是曾经沧海除却巫山的心理，体型早已不适。当年腰围一尺八，身轻如燕，连转百圈。眼下长年游泳，（腰腿不行，医生推荐唯一适宜的活动），按年龄身段还看得过去，但了无兴致。

大学里我最会跳舞，十年、二十年再聚，男女同学三步四步探戈伦巴，我一步都不会。实乃兴之所至，是在文字天地里展开思想双翼，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地遨游……

人生有阶段性，内外均是。学弹钢琴，初衷虽为读写之调节和健脑之功用，而一旦走进音乐天地和触摸琴键，有了花飞絮飘叶纷扬的思绪和盎然情致，您说，我还会姑且权宜地按下音符吗？依我这辈子本性难移的较真劲儿，不言而喻。

何况，我是把音乐作为眼神不济之后的退路——精神避难的栖所，不趁现在有高人指点，用599的优质钢筋水泥夯实根基，经得起日后的风吹雨打，更待何时？尽吾所能，成不了敏，也别成讷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