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菜

楚天遥

　　一退休，我即挑起了一家人买菜的担子。

买菜，我都去附近农贸买，那里品种多，菜也新鲜。

第一次去农贸买菜，由老婆陪同，权当是“工作”交接。在一家摊位买过菜后，我一直都在那家买菜。

半年多后的一天上午，我照例去那家摊位买菜。正穿行于农贸过道与摊位之间，忽听见“大哥，你又买菜来啦？”见我转过头来，继续又冲我喊道：“买点菜嘛！大哥，你看这些半夜打来的菜好新鲜哟。”只是音色轻柔了些。

农贸人多，声音嘈杂，这妹子如果声音小了点，可能我真还听不清。见她面带微笑又那么热情，我啥也没说，上前就在她摊位上拣了些芹菜、花菜、番茄、莴笋，称完秤，扫码付完款，将买下的菜放进我那小拖车。这天我照样是满载而归。

本不起眼的摊位，因了这喊声，又成了我买菜的一个点。

过了没几日，我又转到这家摊位买菜，却见好些人围在那，又是选菜，又是问妹子这菜那菜价格，忙得妹子应接不暇。我不便打扰此刻“门庭若市”的她，转身去了她右面摊位，随意拣了几样看上的时蔬。当我扫码付清20多块菜钱，正装菜入袋时，老板又抓了一小把小葱塞进袋子。我顿时纳闷，我又没要小葱，怎么抓把小葱给我？但又觉得要点小葱也无妨，有用得着的地方。于是我又拿起手机，一边扫码一边问老板这小葱多少钱？“送大哥的，不算钱。”老板身子往前倾了倾，小声跟我说。不会占便宜的我，这回破例占了个便宜。能回报她的，也只能是时常光顾一下她的摊位。

喜欢在这两家摊位买菜之前，我总在老婆带我去的那家摊位买菜。农贸蔬菜区最左边那家摊位，区位优势明显。差不多10米长的扁U字形摊位，左侧过道对面是水产区，正面朝向正门。

这个农贸，多是一人经营一个摊位，到这家摊位就成了“上阵父子兵”。看得出，父子俩很在意“品相”，设法将摊位与区位优势匹配。菜的“品相”因人手多了一个，便也与众不同。只见摊位上叶子类、根茎类、茄果类、瓜类等各类蔬菜，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叫人一看就舒服。

除了每天买些蔬菜，隔三差五我也会光顾禽蛋区、水产区、肉食区、豆制品区，循环买点鸡鸭鱼肉或鸡蛋或豆制品什么的。与“品相”有关，也与老板始终面带微笑有关。

如果去农贸买过几回菜的人，想必应该知道，农贸各摊位的菜啊鱼啊肉啊，品种与价格都相差无几，买哪家都行。

可能正因如此，在农贸买菜，我不爱货比三家。能在一个摊位买齐的，不去其它摊位。

可以说，买农贸菜，只要顺眼，我即下单，不问斤两不问单价，也不讨价还价，只管算“总账”。

倒不是我不差钱，我家离财务自由还遥不可及。为买个改善型住房，我和老婆曾花了一年多时间，看了十几个楼盘，终才购得内环外一房，还是按揭。

当然，我也不是食不饱腹。我家和大多数家庭一样，早已是吃不愁穿不愁。

余以为，既然生活不愁，又何苦与服务我们生活这些老板斤斤计较。与其多费口舌，不如大大咧咧的好。尽管这种生活态度可能不被一些人理喻。

平日里农贸买菜的人，是一色的大叔大妈。喊我“大哥”我也懒得去问为什么。别看我们这些大叔大妈，有图价格便宜的，看重菜的价廉物美；有“外貌协会”的，看重菜的“品相”；有希求服务质量的，看重是否笑脸相迎……农贸里芸芸众生相，虽然都表露无遗，却也都乐此不疲。

我看我，既像个“外貌协会”的，又是个喜欢笑脸相迎的，或者说我既重菜的“品相”，又更重人的“品相”。

也不只是我，我老婆也不例外。有次我们说起买菜那些事，她说她退休这两年，一直都在“上阵父子兵”那家买菜。若论“外貌协会”资历，老婆比我还“资深”。

仅以我个人买菜喜好看，做一个卖菜老板就已经不易，何况还有那么多形形色色数也数不清的“上帝”。

农贸里这些老板，从夜里两三点钟开始进菜，往往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就要面对已是用过早餐的各色“上帝”。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没个好身板不行，没个精气神也不行。每每想到这些，我越发觉得不与他们讨价还价，也算是“上帝”对这样的老板一种应有的尊重。

这两三年，我修行在农贸买菜路上，逢雨打伞，夏日赶早，风雨无阻。日日来回4000多步，活动了腿脚，保持了曾经上班干活那定力，重要的是保障了家人生活。老婆时不时说我：你扛起的是一家子餐餐糊口的“国之大梁”。虽是调侃，我却有“使命担当”一样的自豪。

习惯了40多年“饭来张口”，转而过起“自己动手”的生活，乍一看好像判若云泥。

其实，人的旅程本就是由一段一段组成，无所谓云泥之别。“饭来张口”并非都只是“云彩”，也有落雨成泥的时候，即使你见着的“云彩”，也都比较高远。“自己动手”非但不是“泥泞”，“云彩”或许离你更近。

买菜如同上班，目的都一样。过去上班是为了生活，现在买菜也是为了生活。上班与买菜，不过是方式转换而已。

买了两三年菜，少说也买了上千斤。可至今我也说不出白菜萝卜价是多少，也不知道这几家摊位老板姓甚名谁？然，农贸里“上帝”与老板，一个买菜一个卖菜，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如此随心所欲的市井生活，何尝不是离我最近的那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