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记

胡美康

<p class="ql-block">人常说:“搬家三年穷。”我成家十五年,算来已搬了七回家,个中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啊。</p> <p class="ql-block">5月3日,是我们的建家节。1995年的这一天,也就是老父亲从省城手术归来的四五个月,我和弟弟先后成家。没有浩浩荡荡的车队助兴,没有轻歌曼舞的乐曲渲染,甚至于没有像模像样的婚纱装扮,有的只是抢救父亲性命的三千元借款。定亲前,岳母说也没去看看小胡的家啥样子,岳父说在外工作的人到哪哪是家。迎亲那早上,我的新娘把自己珍藏的一枚银戒指悄悄递到我手里,我知趣地给她戴在无名指上,心怀感激又羞愧万分,人家都是“三金一木”,而我……岳母说:“您姐夫啊,小卜小你几岁,在家又任性惯了,今后你让着她点。”我使劲点了点头。于是,东阳中学二门口的那间小屋,就成了我们的第一个家。没有沙发,我们就坐床沿;没有煤气灶,我们就烧电炉子;没有影碟机,爱妻就织毛衣……一间十来个平方的瓦房,成了我们温暖的小窝。每当接送妻子上夜班回家,电视机屏幕上往往就是“山东电视台无限信号已停止播放,观众朋友再见”的结束语。</p> <p class="ql-block">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一辆忽明忽暗的摩托车“缀行甚远”,吓得妻子再也不敢走夜路。我们只好在酒厂附近租住了两间带院的平房。在这里,我们迎来了宝贝女儿的降临。从此,寂寞的小院里便响起了小生命嘹亮的啼哭声,交织着初为人父母那开心的谈笑声。我们曾向厂里申请住房,排队等了半年,终于分到了一间楼房。一想起那间楼房,我现在心里还发慌——一排东西走向的五层楼房,贴着西端又向北伸出一溜南北楼,住在这丁字楼南北一溜的一楼里,早晚不见太阳,整天亮着灯光。饮食起居不方便,挂一幅布帘就分出了客厅与卧室。家具摆不开,就一件一件摞起来。灶具杂物没处放,干脆就堆到走廊上。大人急得难受,女儿倒是开心,从床上挪到椅子上,接着就爬上写字台。一听到爸爸妈妈打招呼,她就爬得更快玩得更欢。这时候我心里就会亮堂起来:宝贝,面包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p> <p class="ql-block">1996年暑假,我调入平邑一中工作。半年后,学校分给了两间带院的平房。我们稍加打扫冲刷,就迫不及待地搬了家。虽说只是两间普通的瓦房,却能够时时感受到阳光,何况还有两间卧室一间客房。院子里有块闲地,我镢刨锨剜种上了黄瓜;屋门口有点土,我就刨挖开来种了一棵香椿树。两三个月过去了,瓜蔓爬满了墙头,一根根拇指大的小瓜儿从茂密的叶子缝里探出小脑袋来跟我们捉迷藏;香椿树也返青吐芽了,采摘一把拌个豆腐煎个鸡蛋,也别有一番自给自足的情趣。直到有一天,打开电视不出影儿,呆了好半天屏幕才发亮。维修人员说:“电器都怕潮,还是住楼好。”的确,西山墙就挨着水龙头,西墙外就是排水沟。于是,我们就憧憬着住楼房。</p> <p class="ql-block">东挪西借交足了房款,我就拿到了一号楼房的钥匙。房子在四层,两室两厅带厨卫,时兴的大理石地板,比起一年前的那间丁字楼来,真是天上地下,还能不知足?女儿也会走路了,那次从阳台回客厅,不小心被地板边沿绊倒了,趴在地上望着我大哭。我没有像她外婆那样搀扶起来并责打地面,而是走到阳台上,对她说:“吃饭防噎,走路防跌。要是前面路不平,抬脚迈过去,就不会跌倒了,看爸爸——”我边说边抬脚进了客厅,女儿也忘了疼,模仿着爸爸“要是路不平,就抬脚迈过去”,果然就没有跌倒,我及时夸了几句:“女儿就是乖,走路看脚下,跌了爬起来。”在以后的十几年里,我再也没见女儿跌倒过。住的问题是解决了,可吃的麻烦又摆在了眼前。为了及时偿还购房时借下的那五千元债务,我们不敢想吃啥就买啥。三五天没肉吃,三四岁的女儿可怜巴巴地说:“爸爸,我想吃肉。”我苦笑着:“咱没钱了,等发了工资吧。”女儿忙转身,抱起低柜上的储蓄罐,猛然打开,“哗——”上百枚硬币满地板乱滚,撒遍了客厅的角角落落,“你还说没钱?看,这么多钱!我先去买根火腿肠喽。”看着孩子蹦蹦跳跳的背影,我一阵心酸:“女儿,爸爸让你受苦了,以后一定要让你吃足。”</p> <p class="ql-block">为改善教职工的住房条件,那几年平邑一中掀起了拆平房建楼房的热潮。在“三年一小换,五年一大换”的搬家热潮中,我又跟着搬了两回家。</p><p class="ql-block">看着以往的同学、同事及朋友,如今纷纷搬进了高标准的套房,我妻也动了心,换新房的意愿与日俱增。想到结婚那阵风雨同舟的日子,想到里里外外忙碌的身影,想到对孩子的种种歉疚以及她今后上学的种种便利,我终于决定:第八次搬家!</p> <p class="ql-block">弹指一挥间,十五年过去。我的家,告别了狭小与昏暗,迎来了宽敞与明亮。我的搬家之路,倾注了希望,洒满了阳光。</p><p class="ql-block"> 2009年4月28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