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陕北(六十九)-集市(9)

吴小荣

<p class="ql-block">我在陕北(六十九)-集市(9)</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诗一首:农贸市场</p><p class="ql-block">纷沓沓天地玄黄,热腾腾红尘熙攘。</p><p class="ql-block">爭奔忙来来往往,易有无沸沸扬扬。</p> <p class="ql-block">司马迁《货殖列传》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p><p class="ql-block">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贪黑必有因。”</p><p class="ql-block">观察粮食市场主要看什么呢?自然是价格,从中可以看出许多门道来。</p><p class="ql-block">插队时,每年夏粮、秋粮丰收后,队里都要赶着驴车交公粮。那场面也是热火朝天。公粮全称公购粮,公粮相当于税收,就是农业税。购粮价格高一些,尔格随着经济发展,公粮已经取消。</p><p class="ql-block">我查阅了一下《延川县志》,其中小麦当时的收购价和销售价都是每斤0.135元,玉米是0.092元。价格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市场价格。</p><p class="ql-block">受苦人把城里人叫“公家儿”,史铁生《插队的故事》第十节:“老乡们管挣工资的叫‘公家儿',就是公家的儿子,‘看给公家为儿够咋美,消消停停倒把钱挣下。”</p><p class="ql-block">我发现受苦人眼光毒,看问题准确到位。</p><p class="ql-block">北京知青虽说是把户口迁到了延川,也不挣工资,但在受苦人一双锐眼中,也属于公家儿的范畴。他们怎么就看得那么准?当我们还在忧心忡忡时,他们已经断言知青是来锻炼一下,早晚要离去。</p> <p class="ql-block">平心而论,受苦人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辛,我们应该了解并尊重他们的劳动。</p><p class="ql-block">每年五月端午吃过粽子不久,就进入麦收大忙季节,那情景这辈子怕是忘不了了。当你和受苦人一起从早上4点忙到晚上8点时,也就多少明白了一些。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日晒雨淋,汗流浃背。背上晒脱了皮,嗓子眼干得冒烟,一百多斤的担子压弯了腰,如此艰苦的劳动,对于初出温室的花朵自然是难了些,而受苦人已经历了祖祖辈辈的熬煎。</p><p class="ql-block">陕北人有一句话:“走低了就按低了走。”意思是说,富贵了就过得好一些,贫困了就过得差一些,这话里透着无奈与辛酸,也透着刚强与坚韧,总之要活下去,不论是拦羊还是种谷子。</p><p class="ql-block">谁都不容易。</p> <p class="ql-block">路遥小说《人生》写得是什么呢?一个农村的孩子,考上了县城的中学,接触到城里人和乡里人,产生了羡慕和梦想。毕业后,又回到农村,本能地想要脱离这块贫瘠的黄土地,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努力和争取后,又最终不得不回归乡里。从中我们已经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城乡差异,也看到城镇化强大的动力。</p><p class="ql-block">农村人口的粮食是怎样分配的呢?</p><p class="ql-block">《延川县志.农业志》第三章《经营管理》第二节《收益分配》说,受苦人“以‘按劳分配’原则参加分配。”分配的比例可以用比较通俗易懂的方式说明。假定人均打粮1000斤,那么个人分配650斤,集体提留的种子和饲料粮200斤,公购粮150斤,不管打粮多少,比例定哈了。</p> <p class="ql-block">陕北开发很早,起码在秦汉时期。插队时大部分村子人多地少,完不成1000斤,自然也就没有余粮可卖。只有像我们张家河村这样偏僻荒远,人烟稀少的地方才有大片的土地和余粮。而在市场上卖粮也确实不行,于是始终处于半明半暗的状态。比方说,我们村里一个女子嫁给了在县城工作的复员军人启星,启星婆姨依据人口与劳动二八开的原则可以在村里分到二成的粮食,不够的部分可以直接到余粮户家里用市场价购买。</p><p class="ql-block">有些生产队是三七开,二八开对劳动者有利,三七开对丧失劳动能力者有利,例如五保户。各有各的利弊。</p> <p class="ql-block">下面说一下收购价与市场价的差异。</p><p class="ql-block">根据我们张家河村第二批知青王子敏提供的数字:</p><p class="ql-block"> 收购价 市场价</p><p class="ql-block">小麦 0.135元 0.55元</p><p class="ql-block">玉米 0.092元 0.30元</p><p class="ql-block">小米 0.15元 1.5元</p><p class="ql-block">按道理说,收购价与市场价的差额应该就是粮票的价格,但我们也看到,不同粮食差价不一样,因此也只能是一个不确定的浮动的数字。</p><p class="ql-block">粮票的作用不言而喻,干部吃派饭要交钱,也要交粮票。知青可以用粮票买到鸡蛋和农产品,北京家里用不完的粮票寄过来,但北京市粮票不管用,需要兑换成全国粮票。</p><p class="ql-block">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就受穷,这话有道理。受苦人讲量入为出,挣哈多少用哈多少。</p> <p class="ql-block">我们看到商品的市场价高于收购价,这也是十分自然的事,但凡事都有例外,不可一概而论。也有市场价低于收购价的,比方说鸡蛋。</p><p class="ql-block">张家河村的鸡蛋最好吃,都是刚下不久的,新鲜。旺婆姨养了十几只,天天下。发现有不下的,还要去抠一抠。她的鸡跑到别人家废窑里下蛋,被人家扞了去,为此还打了一架。她卖给我们的价格是一块钱20个,5分钱一个。个大,合1斤8个,这已经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但以前是4分钱一个,后来让知青抬上去了。</p><p class="ql-block">这么算起来一块钱能买到2斤半,合4毛钱一斤,可怪的是国家收购价是每百公斤144元,生猪92元,菜羊96元。鸡蛋每斤合0.72元,几乎比村里的蛋高出了一倍,这不是怪事吗?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冒说一哈。</p><p class="ql-block">这么高的收购价都收不上来,恐怕还是川路狭窄,交通不便。真要挎个蓝子到几十里以外的收购站去卖,还不累死。况且男人都要上山受苦,女人年轻的要种自留地,老婆(老年妇女)家小脚,一蒯一蒯的得蒯到什么时候,颠吧颠吧再颠碎几个,得不偿失,不如便宜了这帮知青,哪。</p><p class="ql-block">我那会儿还真没少吃,便宜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