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方言词语探源（七十五）

邱元胜

【绌荷包 】

过去，青海人衡量女孩子是否优秀，看两样活儿：针线、茶饭。

听起来简单，但包括了过去所有的“女红”技能。“针线茶饭”只是一个概括性的说法。

女孩出嫁，娶进婆家门，就在酒席宴上搞一个摆“针线”的仪式。

所谓的摆针线，就是女孩打小在母亲的严厉教育下，学会了针线活儿，就开始做“嫁妆”。此次摆的“针线”，就是女孩全部的“女红”手艺展示。

　　如今婚礼上也有“摆针线”的，都是把商店里购买的摆一摆，做做样子而已。

《说文》云：绌，缝也。并注曰缝紩之别名也。意思是说，绌，是缝衣服针线活的另一个叫法。

青海妇女做针线活，虽只是用针、线把布连缀起来，但是，却分得相当细。

　　①衲。

“衲”，缝补，密针缝纫，同“纳”。

如，衲鞋底，缝缀用的衲线。

青海方言里的“衲”（纳），一个意思是缝合有一定厚度的布料。如，用细麻线反复穿透“千层底”老布鞋鞋底。又如，老布鞋鞋帮，用“袼褙”作芯，用布分别粘上面子和里子。怕脱胶成为“两张皮”，不结实 又得用线缝上若干道。这种缝合也叫“衲”（纳），“纳鞋帮”。二一个意思是缝纫针法密集。

　　②敹。

“敹”，读作“了liao”，是一个古老的字，现被列入了异体字。

青海方言里仍然在使用，缝补破了的衣裳叫“敹”。

如，干活时，不小心衣服扯开一个口子。暂时应急用针线兜住，就是“敹”。

过去，针线活儿，并非女人们的“专业”。高级裁缝往往都是男士，在家庭里，男人们也会做针线活的。

　　比如，做鞋时，女人把鞋底鞋帮做好，剩下的“上鞋底”，楦头“楦”鞋，矫正等等，都由男人们做。

因此，男人们也常常随身携带“针线”呢！不过，都基本带一两“鈔”（根）针，插在帽子里的一边，绕上一段线，以备不时之需。假如衣服破了，就自己“敹”上几针，回家由女人们重新缝补。

“敹”，即粗略地，临时缝补。

　　③拶。

“拶”，读作“赞zan”，也是异体字，本义指古代一种夹指的刑法。

青海方言里引申指一点点收缩、挪动。

如，一堆土有点碍手碍脚，往另一边堆砌挪动一点，叫“拶”。

又如，用绳子绑东西，为了牢固，一点一点地紧一紧绳索，也就“拶”，也说“赶”。甚至一群人往一边挤挤，也叫“拶”。

　　从“拶”的这种字义，引申为用针线缝合。把两块布一点一点地用针线缝缀起来，如，衣服破了，“拶”几针。

小孩穿了新衣服，往往到人前显摆显摆，青海方言叫“熷”，或“夸”。问那孩子：哎哟！穿上新衣裳了呗，谁“拶”给的呀！

④缝。

“缝”，缝纫、缝缀、缝制、缝补。泛指用针线连缀，也就是广义的缝纫。

　　⑤引。

“引”的针法，就是大针脚连缀。如：过去青海人装被子时，被芯为羊毛。

那个时候没有织“网套”的，民间把羊毛撕松散，摆放成被子通常尺寸的长方形，然后用“炕桌”面反复挤压，羊毛粘连成一片。再把里子和面子缝合，“羊毛被儿”就成了。

为了防止被子里面的羊毛松散，又得“引”上3～5道线。一般顺长缝，针脚里子大，约半寸。面子上的针脚很小，主要是看着美观。

　　为什么用大针脚？因为针脚小了被子发硬，盖着不舒服，而且不严实。青海，大多数时间天气凉，过去的房屋到处都透风，盖被子必须严实。

为了这个原因，老年人的被儿一般不“引”。过去的人使用被子时，往往小心翼翼，就是这个原因。

　　孩子们好动，被子里的羊毛往往一段时间就疙疙瘩瘩的。过去的孩子们睡觉时脚蹬、拉扯被子没少挨揍。

棉衣棉裤，长绵衫前襟、后背也有“引”的针法加固。

临时大针脚缝缀，也用“引”。

“引”的主要作用，加固像羊毛类似松散的东西。

“引”线便于拆洗被褥，拆下的线，可以二次利用。物资匮乏时代，这很重要。

　　⑥绌。

“绌”，读作“出chu”，古代指女工“缝”。

青海方言里用针线把布从多个角度拉到一个点上，叫“绌”。

“绌”，一般用来扎花，缝纫衣被的褶皱。如，端午节的手工缝制的“香包”（荷包），就是用“绌”的方法缝制的。

青海方言里的“绌”，是用线，或绳子兜着连缀。把布用缝、拽、绑等往中心聚拢。

“绌”，用绳子绑缚，如把人五花大绑，或把牲畜缠绕多道绑起来，或把松散东西网状捆成一团，叫“绌”，说“绌成一疙瘩了”。

　　一些过去的影视剧里，“捆起来”，青海方言说“绌一麻绳”。

由此引申，“绌”又指包子褶等类似的东西，如捆扎的麻袋口。

再引申，指面部表情在生气、畏难、苦恼时不舒展。被戏谑为“绌成包子”，或“绌成阿奶”。

意思是说，嘴脸像包子的褶，或像八九十岁老奶奶的脸型。

青海民间也有一首社火歌，叫《绌荷包》。其中一句歌词唱道：正月到十五……绌一个花荷包。

　　绌荷包（香包），用丝绸和丝线，青海人叫“繶线”。还有棉花，香草等材料。缝制成各种“迷你”的动物、蔬菜、瓜果、花卉等形状。因为都是“上好”材料绌就，雍容华贵，栩栩如生，十分可爱。

据说，全国最有名的香包在甘肃庆阳，被誉为“庆阳荷包天下第一”。

庆阳人把荷包叫“绌绌”，这与青海人的“绌”荷包，应该是一个来历。

　　附注：

①端阳节。

青海人把端午节叫“当午”，或“单阳”。

当午的“当”，就是“正”，“五月初五正当天”之意。

端午的“端”，古代为物“初”之意，端午即初五。

单阳的“单”，古人云：初五为五月单五，盖“端”字之转音也。可见，“单阳”的单是“端阳”端字的转音。

　　单阳的“阳”，午日又为“阳辰”，端午也称为“单阳”。

按照古人的习惯，青海人把五月的前几天分别以“当”、“单”来称，如：初一为“当”（单）一，初二为“当”（单）二，一直到初九都可以这样称呼。

当午的“午”，古人称五月为“午月”，其第一个五日，谓之“当午”。

②荷包

“荷包”，青海方言又叫“香包”。“荷包”的“荷”，读作“核”。

荷包的“荷”，是“负荷”之荷。荷包原是古人随身携带的拎包，起初由褡裢、肩包演变而来。

　　随着衣服口袋的出现，荷包失去了原来的功能，成了饰物。后又分化成专门的香囊，古时候叫“容臭”，进而成了男女青年的定情物。

在青海，荷包与香包指的是一件东西。端午节女人、孩子身上挂的“荷包”饰物，已经演变成非常小巧的形状。

端午节，做母亲的“绌”几只香包，挂在孩子前胸，除了有节日的气氛外，还有驱魔消灾的意味。

作者简介：

    邱元胜，青海省共和县人，退休干部

作家协会会员、书画协会会员、摄影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