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绍兴之旅

丑牛

　　在苏州叨扰了李红两口子数日，还受到了他们好友的盛情款待，离苏之前，想请他们一家连同朋友一起吃餐饭，以示答谢之意，但被李红谢绝了，说等他们回云南时再聚。只好将这份人情先欠着。未央与李红话别时叮嘱第二天早上别起来送我们，因为我们要早起，不想扰了他们的瞌睡。6月30日凌晨，我和未央带上行李箱，轻轻地离开了李红的家，前往苏州火车站。

车票是直接买到绍兴东站，出站的时候扫“浙江健康码”，未央的健康码霎时间变成了红色，而我的依然是绿的。执勤人员自然不能放行，对未央进行现场咽拭釆样。其实对于核酸检测我们一直很在意，三天两头检，生怕影响到李红一家。未央在“国家政务服务平台”上查到自己的信息，健康码和行程码都是绿的。但这些情况人家都不管，就认那个红码。一位女士用未央的手机网上查询，查到在安徽黄山时出现过一次黄码，红码可能是因这次黄码导致的。我们被迫在车站滞留了一个多小时，检测人员和执勤警察都作出了判断，可能是信息错误，所以并未对我们釆取隔离措施，而是放行了。

　　出了车站，去联系住宿的时候，才知道这里离鲁迅故里所在越城区还远着呢。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去哪里坐公交车，干脆叫了一辆网约车，花了三十多块钱才坐到鲁迅故里的街头。

　　这时候，一位人力三轮车夫迎上来与我搭话，说一百块钱可以拉我们逛绍兴老城，并打开大开张的折页画册，展示有哪些景点。我想，等于找一位导游，也好，但我要求他先带我们在鲁迅故居附近找一家旅馆住下。他把我们拉到鲁迅故居街对面的“最忆城市酒店”，相距不到百米，还真是近。一直都是未央联系安排住宿事宜，因为红码，她不敢去扫入场码，于是由我去办理。将行李箱放在房间，车夫便拉上我们去老城，第一个景点是蔡元培故居。

　　未央不能亮出红码，只得推说手机没电了，由我将她带进去。

　　蔡元培（1868年1月11日－1940年3月5日），字鹤卿，又字孑民，汉族，浙江绍兴府山阴县（今绍兴）人，祖籍浙江诸暨。清光绪进士，教育家、革命家、政治家。民主进步人士，国民党中央执委、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委员兼监察院院长。中华民国首任教育总长，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在电视连续剧《觉醒年代》中，由著名演员马少骅扮演的蔡元培，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时节，陈独秀、李大剑、周树人（鲁迅）都是他的属下，在中国近代史上，蔡元培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出了蔡府，车夫把我们拉到一家酒坊。绍兴的酒是黄酒，酒度不高，像我这种不会喝烈酒的，也可以喝一点。“女儿红”是黄酒的一种，用糯米发酵而成，含有大量人体所需的氨基酸，适宜养生。旧时富家生女，会酿三坛女儿红，仔细封口后深埋地下，待到女儿出嫁之时，取出酒坛作为陪嫁的贺礼送到夫家。按照绍兴老规矩，从坛中舀出的头三碗酒，新娘要分别呈献给公公、亲生父亲及丈夫，寓意祈盼人寿安康，家运昌盛。在绍兴一带，生女必酿女儿酒的习俗长久流传。

　　参观酒坊，都会请客人品酒，老板娘给我品了两种，一种回甜，一种微酸。品完酒自然希望客人带两瓶，但长途旅行不好携带，谢绝了。

　　蕺山街的墨池，是王羲之洗笔的池子，故名。墨池旁的民宅山墙上是一幅放大了的王羲之的《二谢帖》行草书法。《⼆谢帖》的内容是：“⼆谢⾯未⽐⾯，迟诼良不静。羲之⼥爱再拜。想邰⼉悉佳。前患者善。所送议当试寻省。左边剧。”不太好懂，网上有译文，大意是：“与二谢近来未能常会面，（为此我）等待责备并深感不安。我携女再叩拜。想来邰儿等全都好吧。前些时间担忧的事已妥善。所送事议应当考查并予以省察。（我身体）左部（时而）仍剧烈疼痛。”文中的“二谢”指的是谢安和谢万。

现世所见《二谢帖》为唐代摩本，奈良时期由遣唐使带入日本，在日流行已一千三百多年，被视为国宝，现藏于日本皇室。

　　墨池一端隔街有一座“戒珠讲寺”，据说本是王羲之的宅院。这里有一段历史典故，据说王羲之在此居住时，曾失落一颗心爱的明珠，怀疑是一位与他过往甚密的老僧所窃。老僧得知自己被怀疑后，也不作任何解释，只是郁闷不乐，最后含愤而死。王羲之好鹅，后来家里宰杀了一只饲养的白鹅，发现珠子在鹅的胃里。王羲之追悔莫及，舍宅为寺以纪念老僧，并亲题“戒珠讲寺”匾额，表示戒绝玩珠之癖的决心。

戒珠讲寺

　　穿街过巷，车夫载我们来到“题扇桥”，桥头立一石碑，上刻“晋王右军题扇桥”，另一侧有王羲之与卖扇老妪的塑像。周制，军队分左、中、右三军，王羲之曾担任过右军将军，故称其为王右军。关于王右军题扇的故事，《晋书•王義之传》载：又尝在蕺山见一老姥，持六角竹扇卖之。羲之书其扇，各为五字。姥初有愠色。因谓姥曰：“但言是王右军书，以求百钱邪。”姥如其言，人竞买之。他日，姥又持扇来，羲之笑而不答。

笑而不答之后怎么样呢？说是王羲之觉得老妪有点贪心，不愿再为其题字，便将笔一抛，躲入了小巷。从此有了“飞笔弄”和“躲婆弄”，这两个地名迄今还在沿用。而现存的“题扇桥”，是清道光八年（1828）重修的。

　　还没等仔细看看“题扇桥”的构造，天突然下起大雨，三轮车是带蓬的，车夫让我们上车，载着我们在雨巷中前行，还好只是一场阵雨，不一会雨就停了。车夫把我们拉回宾馆，虽然鲁迅故居近在咫尺，但因为未央的红码，不宜再去参观，遂回房间休息。我对未央说，你这情况光打电话反映恐怕难以解决问题，明天得去绍兴市疾控中心寻求帮助，得多待一天。未央忧心忡忡，茶饭不思，我也不好独自去吃饭，冲一杯速溶咖啡，吃点备着的饼干就打发了。

　　7月1日早，叫了辆网约车去绍兴市疾控中心，正是上班时候。门卫不让我们进去，喊来一位年轻的女士接待我们，听了我们的情况，照样用未央的手机查询，也查到了黄山赋的黄码。这时来了一位中年女士，看上去像一位负责人，问明情况后，她便打电话与安徽方面联系。她的同事递过口罩让她戴上，她不戴，说这两位老人是健康的，没事。态度十分谦和。我问她：“贵姓？”答曰：“免贵，姓王。”我们便称她王老师。我说，我和你们是同行，是云南红河州个旧市疾控中心退休的。她更加热情了，称我为“老前辈”。与安徽方面一番交涉，原因查清了，原来是在黄山做核酸检测时未央误点了“发热咳嗽”的选项，所以赋予了黄码。但奇怪的是以后的行程又一直是绿码。通过平台修改，安徽赋的黄码变成了绿码，未央高兴得拍起手来。但绍兴赋的红码还要走一个程序，王女士让我们放心去游览绍兴的风景，一个小时后若还没变绿，再打电话给她。我们再三表示感谢，挥手告别。

一个小时后，未央的红码果然变成了绿码，未央顿时喜笑颜开，心情愉悦起来，想吃东西了。于是沿着鲁迅故里步行街逛过去，中间看到了“咸亨酒店”，门口立着“孔乙己”的塑像。孔乙己是鲁迅小说里的人物，刻画十分生动，令人哀其不幸，却又怒其不争，其“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的诡辩，显得迂腐可笑。而给孩子们发茴香豆的情节，又显出几分可爱：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茴香豆吃，一人一颗。孩子吃完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看了两家饭店，都不好选择。走在街上，空气中弥漫着炸臭豆腐的气味。臭豆腐是绍兴的名小吃，得尝一尝，于是走进一家专卖臭豆腐的的小店，要了一份，十块钱，淋上佐料，两个人吃。说实话，没有我们建水的烧豆腐好吃，尝过了，不会再想。

　　几块臭豆腐自然填不饱肚子，只想吃碗米线或者面条即可。终于找到一家小吃店，只有面条，没有米线。未央要了一碗排骨面，我要了一碗阳春面，这是最便宜的面，因为没肉；然后又加了一碗醪糟汤圆，没吃完，腹已胀。

　　吃饱了，从从容容去参观鲁迅故里。鲁迅故里包括鲁迅祖居（周家老台门）、鲁迅故居（周家新台门）、百草园和三味书屋。参观鲁迅故里不收费，但要预先领取参观券。按来时方位，我们从周家老台门开始参观，这是鲁迅的祖父母居住的老宅。

　　以现在保护的范围来讲，周家的宅院还是蛮大的。但清末时周氏家族已日趋衰落，民国七年（1918年）族人共议将新台门连同后园——百草园出售给东邻富户朱阆仙。朱家买后对新台门进行拆建，但西轴线第四进两开间楼屋和第五进三开间平屋，却未曾改动，所幸鲁迅曾经的卧室也得以保留。

　　鲁迅故居（周家新台门），始建于清嘉庆年间（1796年-1820年），建筑共分三进，由台门斗、大厅、侧厢及杂屋等组成。1881年9月25日，鲁迅出生在这里，并在此度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给人们留下了许多耐人寻味的踪迹。

鲁迅卧室

　　百草园原为周家新台门族人所共有的一个荒芜的菜园。鲁迅在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文中回忆说：“我家的后面有个很大的园，相传叫百草园。……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初一下学期学的课文，鲁迅的描写趣味盎然，百草园内的泥墙根、菜畦、石井栏、皂荚树、桑椹等等，已深深印入了我少年时代的记忆。从此，我开始喜欢读鲁迅的书，我读过的有《呐喊》、《徬徨》、《野草》、《朝花夕拾》、《故事新编》、《且介亭杂文》等，连作文的笔法，都摩仿着鲁迅先生去了。

　　紧邻鲁迅故居的是鲁迅纪念馆，两层楼，楼上楼下，内容丰富，不及细读，拍了些照片，挑选一组附在这里，以示来此打过卡了。但鲁迅的生平，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从鲁迅纪念馆出来，去最后一个景点，那就是“三味书屋”，这是鲁迅从童年到少年读书并成长的地方。关于三味书屋，鲁迅曾这样写道：“出门向东，不上半里，走过一道石桥，便是我先生的家了。从一扇黑油的竹门进去，第三间是书房。中间挂着一块匾道：三味书屋；匾下面是一幅画，画着一只很肥大的梅花鹿伏在古树下。没有孔子牌位，我们便对着那匾和鹿行礼。第一次算是拜孔子，第二次算是拜先生。”

　　三味书屋濒临码头，码头边是一家卖土特产的商店，我进店看了看，买了几袋茴香豆。散豆是可以品尝的，未央尝了，说，这豆又不好吃，买了做甚？我说，回去送给孙囡孙子，把孔乙己的故事讲给他们听，这里边就有文化了。

　　此时，我感到困倦，头还有点疼，只想睡觉，便回到酒店房间，倒头便睡。傍晚时醒了过来，忽然想起码头边关于“沈园之夜”的演出广告，急忙喊上未央去寻沈园，想看一看陆游与唐婉爱情悲剧的演绎。

　　看完演出才吃晚饭，点了两碗抄手。回到酒店，向前台打听得鲁迅广场做免费核酸检测，且就近可坐地铁直达杭州。翌日一早退了房，到鲁迅广场排队等候采样。

　　来时不知杭州与绍兴之间已通地铁，不然可以省下一笔车费。然而，倘若未央的红码在杭州站出现，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情节和结果？

（本文部分照片为未央提供）

（2022年7月17日于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