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就是初恋的感觉》，作者 朱宇光

宇宙的光

（下）

那天晚上，本来已经走了一天的路，疲惫不堪的程然躺在被窝里难以入睡，凤儿那悲惨的遭遇一幕一幕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同炕的副指导员已经发出了轻轻的鼻鼾声。

　　突然，程然闻到了一股香味，那香味不强烈，不刺激，只是轻轻的，淡淡的。他突然感觉好像是女人身上的特有的香味。他马上拿来蓄电池改装的小台灯，翻开褥子没有发现什么，他又翻开褥子下面的席子，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那席子下面铺满了写满字的纸张和书本。当他把那些纸张拿出来捋了一捋，他被那娟秀的小字深深地吸引了，更被那字里行间的内容深深地吸引了。他现在睡的地方原来就是薛凤儿睡的地方。

他发现凤儿看了很多的书，外国的有《红与黑》、《安娜-卡列尼娜》、《牛氓》。国内的有《家》、《春》、《秋》。还有一本手抄的《第二次握手》，还有好多人生箴言。

她对《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静推崇有加，写了好多感想，赞美林道静在男权至上的社会背景下，勇于冲破封建牢笼，追求自身的爱情和人生价值。透露出了凤儿对纷繁世界的感悟，对幸福生活的渴望和对美妙爱情的向往。

程然深深地感到，凤儿是一位有理想，有追求，有个性的不简单的姑娘。

第二天清晨，部队到山里边去演练去了。程然的棉裤还没有干透，指导员就让他留在家里写野营拉练的阶段总结。

中午时分，太阳把院子照的暖暖的，房檐下雪水融化打到地面发出了紧凑的“嘀嗒、嘀嗒”的声音。两只麻雀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打闹着，嬉戏着。

总结写好后，程然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这时薛大娘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烤干了的棉衣、棉裤：“快换上吧，别冻着了！”

程然马上说道：“谢谢大娘了！”

“哎呀，我们全家应该谢谢你呀，要不是你们来，又多了一个冤死的鬼呀！”大娘说着眼圈发红。随后，薛大娘神秘的向门外看了看：“四姑娘想过来当面谢谢你呢！”

程然马上摆了摆手说：“别过来了，这样吧，我过去看看她吧！”

“那你给她捎点吃的吧！”大娘随手从锅里捡了一碗玉米面饽饽

　　程然来到妇女主任家的门口。院门是虚掩着，从门缝里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正背着门梳头，旁边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儿围着她转着、跑着。这个孩子是梁主任的儿子。

程然轻轻地推开门，凤儿姑娘听到了后面有的有声响，紧张地转过身来，梳子掉在了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来人。当她看清楚是程然之后，眼神立即平缓了下来。

她脸上泛出一丝红润，低下头小声地说：“谢谢你救了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救的你呢？”程然问。

“昨天晚上我就认出你来了！”凤儿说。

不知怎的，程然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他们之间略有点尴尬。程然赶紧找个话题：“现在可不是过去了，可别动不动就想不开啊！”

凤儿抬起了头，平静的脸上又重新布满了阴云，一双无助的大眼睛透着凄婉，上翘的鼻子显得那么有抗拒力，肉嘟嘟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仿佛不愿意提起之前发生的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回忆。

程然这时才认真地打量起她来，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额头，脸颊，手背上还留着昨晚跳井时擦伤的伤痕，已经有了黑红色的结痂了，头发随意拢在脑后。在靠近脖领的地方扎了一条粉红色的手绢。那红色小粉花棉袄穿在她身上略有点显小，正好显出她那凹凸圆润。丰满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看的程然忙转过头去，但眼前的铁丝上挂着粉红色的紧身背心和红色的内裤在随风飘荡。程然的心也荡漾了起来，他赶紧低下了头。

“我们农村人的命就应该这么苦吗？特别是女人到了出嫁的时候，不管是麻子、瞎子、拐子，甚至是骗子随便嫁了就是一辈子吗……？

程然忙回过神来。

凤儿突然加重了语气的说：“我就想过大山之外的生活，像城里人那样看电影，逛商场，游公园，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有什么错吗？……”她慷慨激昂起来，完全没有刚进门时的恐惧和害羞，说着还挥了一下拳头。

程然看着她那可爱的表情，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就喜欢她那认真的样子。

程然笑了笑说：“抗争的渠道有很多呀，比如说多看书，多学习，用知识充实大脑，使自己內心更加强大，遇到任何挫折，就什么也不怕了”。

风儿是个聪明的女孩儿，这时她们瞪起了她那疑惑的大眼睛，琢磨了一会儿，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偷看人家的什么东西了？”

他也憋不住地笑出了声音。

“就是！就是！你不经人家允许，偷看了人家写的东西，你真不要脸！”

院子里回荡起了朗朗的笑声……

　　部队野营驻训也到了最后阶段了，夜间科目也多了起来。一天夜里，程然跟随部队保障侦察兵发射荧光弹任务，凌晨才回到驻地。

当他打开被子准备休息的时候，一张纸条从被子里飘了出来。那上面展现出工工整整的两排字：“程文书：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把我的一切献给你，给你当牛做马。请你接受我。薛凤。”程然吓得手直哆嗦，要知道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的话，可是要受到严厉处分的。他忙把那纸条揉成了一个团攥在手里。

他躺在被窝里，一会儿把那揉皱了的纸团打开看一会儿。一会儿又把那纸条儿揉成了团攥在手里。脑子里不觉回想起他和薛凤儿在井下的一幕幕。他是怎样把她向下滑的身体扶坐在自己的腿上的。他是怎样把绳子绑在她的腿部，她的腰部和肩部的。记得当时她的衣服扣子都没了，向上拉时凤儿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她的脸对着他的脸，黑暗中，他们交换着喘着粗气……。

他又想起那天去看凤儿姑娘的情景，脑子里闪出的是凤儿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

睡梦中，程然看到了凤儿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地跪在他的床头，让他救救她……。他赶紧下床，把她扶起来，看见她只穿着那件粉红色的小背心和鲜红的小內裤冻得发抖。回身把自己的被子披在了凤儿的身上。凤儿一下子紧紧的抱住了他，他浑身的经络一下子向一个地方涌动去……。啊！程然“腾”地坐了起来，人也清醒了。他感觉到自己满头大汗，浑身湿漉漉的。

天刚蒙蒙亮，他立马起来，把床单和内裤泡在盆里，一抬头看见副导员站在了面前，他半神秘半认真地说：“这两天我就感觉到你身心不定的。你是个明白人，不用我说透了，但我还是要告诫你一句话，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毁掉了自己的前程。”

程然望着副指导员的背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几天后，部队结束了野营拉练任务准备返回营房了。小村的街头站满了送行的薛家峪的老乡。薛大娘提着煮熟的鸡蛋的篮子，一个一个地往战士手塞鸡蛋。

凤儿挤到程然的面前，把两个鸡蛋放在了他手里，用责怪的眼神狠狠地小声问道：“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你是不是嫌弃俺？我告诉你，那天晚上那小子没办成事儿，俺现在还是个处女！”

程然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不敢看凤儿的眼神，赶紧回身向队列里跑去。凤儿在身后急匆匆地说了句：“嘿！小心我去找你！”

队伍已经走出村子很远了，程然回头看时，突然发现村头的高坡上有一个身影，那身影穿着紫红色的棉袄，手里拿着绿色围巾摇晃着……。

程然不敢声张，怕被别人发现。但只一会的功夫，全连的干部战士都看到了，他们挥着手，高声地喊叫道：“再见了，四姑娘！……”

　　多少年以后，程然经常问自已，这是不是就是自己的初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