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 我 家 的 院 子 》</b></p><p class="ql-block"> 我家老宅位于宜兴和桥镇塘河的东岸边上,前后有三进,前堂、中堂和后堂。有二个院子,前院和后院。由于大伯父旅居美国,前院主要由二伯父家使用。后院有三间廂房平屋,老旧的地板房朝南向阳,后院很大,约有大半个篮球场的面积,抗战胜利后,父母从重庆回来一直住在此。老宅的大门面西,正对着串流不息的钟张运河,后门在后院的南侧,由于进出方便,以后就成了二房、三房两家共同出入的大门。话说院子,也就是那个我家房前的,几天几夜也说不完故事的,令人难忘的老宅后院。</p> <p class="ql-block"> 一,院子里绿色满园,花卉飘香。</p><p class="ql-block"> 我家的院子东、南两面有高高的围墙,院子里种了许多品种的花卉、果树,有桂花、枇杷、石榴、无花果、白玉兰、紫荆花、棕榈、白杨、泡桐、银杏、菊花、月季和蔷薇花等,是一个名符其实的花园式的院落,一年四季花开满园,绿意盎然。我们从小都是在这阳光和绿荫里快乐地生活。院子里,早晨有朗朗的书声,平时弥漫着熟悉的大人和孩子们的声音。</p> <p class="ql-block"> 院子里的花和树,每一株都有其美丽的故事。院子的东北角那棵硕大的(金)桂花树,孩子们最喜欢攀爬玩耍,树上起码可登上三、四个人,几个人爬树上摇晃着读书是常有的事。到秋季桂花盛开的时候,那院子里溢满了桂花的香味,把邻居都会引来院子里坐着闻香。那时的母亲会用草席、竹匾铺放在树下,我在树上采摘和敲花,把掉落的桂花收拾起来,除了一部份分发给二伯母家和邻居外,留下的用花和糖蜜在瓶中,方便日后做甜品用。</p> <p class="ql-block"> 桂花树边上有一棵碗口粗的枇杷树,每年枇杷熟了的时候,大家争相采摘,儿女们都很懂事,都会把大而熟的枇杷优先给父母和二伯母享用。小时候,母亲在枇杷树边上养了一只小羊,把绳子系在树干上。我从学校回家,总会拉着它到屋外田边放它,每次羊都会吃得饱饱的。有几次,我忘记按时放羊了,不幸的是,羊把枇杷树皮周身吃得精光,不久树枯死,从此再也吃不到这甜甜的枇杷了,这是我的过失和遗憾。</p> <p class="ql-block"> 院子的南墙下种了几棵高高的棕榈树,很有南国的味道,尤其当下雨的时候,那“雨打芭蕉”的感觉给人很深的印象。棕榈开花是它最神奇的时光,大大的籽花挂满树顶,花籽掉落的时候,哗哗的像下雨一般,遍地的金黄。来年春天,花籽长出新叶,瓦砾里都会伸出芽来,可惜都会被扼杀在摇篮里。几个年轮过后,棕榈树的树干会变成榈棕,这时,我会和宁光哥把它割下,并卖给上门收购的客户,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也是棕榈树小小的贡献。</p> <p class="ql-block"> 院子大门的左侧,种了一颗石榴树,每年石榴开花把院子里装点得喜气洋洋。秋里,树上结满了石榴,往往没等到成熟,毛毛虫就把果实糟蹋、掉落得满地都是。只有及时治虫,才能免除灾害。家的围墙外是蚕种场,每到石榴熟了的时候,场里的职工会爬在墙上用毛竹或扁担偷摘,每年都会捡到掉落的工具。我连襟沈圆圆家老早就移植了石榴树的一枝,现在已枝繁叶茂结出果实了。</p> <p class="ql-block"> 院子东墙脚下有一棵繁茂的无花果树,到了秋季,树上结满了无花果,每天的早晨,大家都抢着起个早,把一夜成熟的果子吃了个饱。大头蜻蜓喜欢在无花果树下过夜,我总是一边抓蜻蜓,一边采摘果子,收获满满的,抓到的蜻蜓成了家里鸡的一顿美餐。</p><p class="ql-block"> 最有经济价值的要算是泡桐树了,泡桐树木质轻而松,生长速度快,几年就可采伐。记得最早种的一棵泡桐树,我哥宁光结婚时,砍了做了橱柜的门板。然后,宁光哥接着种了一棵,待我结婚时,又砍了做了橱柜,这树真是派上了大用场。其实,泡桐树既用于飞机材料,又常用于乐器的制作,是一种十分有用的易生树种。</p> <p class="ql-block"> 不知父亲什么时候在院子里种了一棵银杏,单棵银杏树没有授粉不会结果,好多年以后,这树长得又高又粗,一直到我在宜兴城里买房,才把这银杏树砍了,我把树的木料做成了厨房间的台板,这也真够奢侈的了。银杏树的木质细腻,且有轫劲,常用于雕刻图章和制成精贵物件,属于自然界稀贵的树种。</p><p class="ql-block"> 我家房前窗外的对面,父亲种了三棵紫荆树,年代久了,花树蓬勃高大。每当紫荆花盛开的时候,花儿怒放,树的各枝节上开满了浅红色的花朵,美丽极了,简直是花的盛会,吸引了成群的蜜蜂前来采蜜。在这春的时节里,院子里的鲜花争相开放,谁都不想辜负了这春天的大好时光。</p> <p class="ql-block"> 其实,我家院子里美丽而又持久盛开的,唯有这满墙的蔷薇花了,又称“十仔妹”。这花是父亲选来的优良品种,种在我家院子进门口的西墙上,东升的太阳很早就照在花树上,加上一夜的雨露,那满树的蔷薇花一轮轮地开放,起码要开上几个月的时间。家里人都特别喜欢它,每当盛开的时候,大家会剪下几束,放在屋里台上的花瓶里,也有邻居来取的。</p> <p class="ql-block"> 我和薔薇花的感情比其它人都深,平时一般都是我负责浇水,剪枝,修护。没想到这花后来居然成了我的爱情之花,我和淑萍恋爱的时候,为了表达爱情,每天早上,我会把最鲜艳盛开的花朵剪下来,送到学校献给正当热恋的情人。为了不让淑萍父母知道,外甥女孙琰是我最忠实的传递人。这花对我来说,不仅美丽,而且融入了我纯真的爱情,就更显意义非凡,越加圣洁可爱。这花成就了我的婚姻,功不可没,为了纪念它,淑萍用“蔷薇之恋”作微信、QQ的名字,足可见一斑了。</p> <p class="ql-block"> 我家院子里,有说不完的花的故事,从父亲喜欢种树种花开始,哥哥姐姐也都是护花天使。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宅院子里只留下我和家伟姐两家居住,院子的东侧,我盖了新房,原先的花树少了很多,但房前房后都留了空地种菜种花。家中真正会种花的是祥大姐夫,他的种花养花的技术有独到之处。其实,爱花者人皆有之,这是一种热爱生活的具体表现。</p><p class="ql-block"> 老宅早已给政府拆了,家里花的院子也没了踪影,但那曾经片片的绿和点点的红却长留在心间。</p> <p class="ql-block"> 二,院子里夏季纳凉,晚会登场。</p><p class="ql-block"> 我家院子是夏季乘凉的好地方,家的文化在这里传承发扬。纳凉的那些日子,是没有空调的年代,是几千年来,老祖宗遗落的生活状态,这是社会普遍的自然现象,是一种别致的文化传承形式。</p><p class="ql-block"> 每到夏季时光,太阳西下,傍晚的时候,我家的乘凉老早就会准备,晚饭前,先是用冷水浇地,把白天太阳照得热热的地面预先冷却。然后,大家把竹床,竹躺和凳子搬出来,我们和二伯母两家晚饭一般都会同时在院子的竹床边吃,那时的晚歺是够值得回忆的,一般是中午吃剩的泡饭和菜,但母亲总会做些大锅的手擀面和扁团子什么的,两家的孩子们会端了饭碗相互串走,(我也常喜欢吃二伯母做的饭菜,二伯母对我特好,烧了好菜总会让我先尝,我也成了习惯,只要闻到香味,就会瞒着母亲去灶边讨,还帮着拉风箱烧火,一会儿油了嘴出来。)。</p> <p class="ql-block"> 晚饭过后,大家躺着、坐着,看斗转星移,看月亮在树影和云朵里走,每人一把扇子,边乘凉边驱赶着讨厌的蚊子。有时,父母亲轮着讲惊心动魄的逃难故事,父亲还会讲些中外历史名人和传奇。也有时,父母亲会领着大家唱英文歌曲:“老黑奴”,“城南旧事”,“黑山羊咩咩叫”,“河畔之歌”……等等。有时,母亲会吹起口琴,宁远哥、宁光哥和我都会吹,但和母亲比,差了一个等级。有时,宁馨哥嫂从成都回来,或是其它远道回来的哥姐们,总会掀起更大的热情。宁馨哥会拉二胡,小提琴,有时与我一起伴奏,每当歌声和琴声响起,总会引来附近的邻居朋友一起来凑热闹。有一张宁馨哥抓拍的唐弢四岁时乘凉时拉胡琴的照片,至今保存完好。一次云露姐夫给我们讲恐怖故事“303”,我和小宝姐、小兔姐和宁光哥他们都听得入了神。长长的故事,奇里古怪的情节使我们受惊不小,后来,我也常讲给别人听。</p> <p class="ql-block"> 乘凉活动一般会持续到半夜,大家会陆续回房睡觉。深夜的时候,实在天热难忍,我常再次出来,睡在二伯母家的竹床上(这床用久了,特别凉快。),半夜竹床上有露水,母亲总会起来劝阻。实在热得难耐的时侯,我会出门跳到河里游泳,来个爽快。</p> <p class="ql-block"> 夏天里,家家户户都有纳凉的习惯。隔壁邻居有个叫钱林大的(钱利生老师的父亲),拉得一手好京胡,我母亲曾跟他学唱京戏。钱老先生的纳凉方式,我总见他从傍晚开始,在塘河边上,一条长櫈,一张竹椅,一把扇子,一壶老酒,一包花生米之类的,独自饮酒哼唱,一直要喝到月亮西斜,醉了回家。他的乘凉方式算是凉出了文化。</p><p class="ql-block"> 我家院子的纳凉习惯,在周围附近是小有名气的,因为我家的乘凉有音乐,有歌声,有快乐的夜生活、夜文化,每当回忆起来,格外思念,倍感亲切。</p> <p class="ql-block"> 三,院子里幸福满满,故事多多。</p><p class="ql-block"> 我家的院子是孩子们的乐园,每个时期,大家都有自已的故事和回忆,那是我们共同的幸福家园。</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喜欢在冬天的大雪天里在院子里抓麻雀。在父亲书房的墙下面,有一个方方的小洞,是用来便于小猫、小狗进出的。大雪天后的几个晴朗日子里,飞鸟无法取食,饥饿不堪,我特喜欢在雪地里,扫出一块空地,地上散些稻谷,把家里的大竹匾用一根系了绳的树枝撑着,绳的另一头一直通到房子的洞里,然后躲在房里的小洞口等待麻雀来取食,一旦麻雀进入,绳一抽,迟钝的麻雀来不及飞走,每次总会有不小的收获。</p> <p class="ql-block"> 1979年4月9号,溧阳发生地震波及宜兴。为了防震,家家户户在搭建防震棚。我家院子大,母亲做好事,让附近几户邻居把防震棚搭建到了我家院子里,整个院子里搭了好几个棚子,晚上住在棚里也觉得挺有趣的。邻居建了这棚子以后,一住就是好长时间,甚至懒着不愿搬走,母亲见此状也急了,对他们好说好讲,最后总算搬走了。</p> <p class="ql-block"> 尽管地震过了,但晚上的防震警报仍常拉响。当过强外甥从北京来老家度假,和我住一个房间,房间在后堂屋的一个角落里。一天的半夜里,警报声响起,我和过强都起床往门外冲,我识路,一下就冲了出来,过强不识东南西北,好不容易捂着脸跑了出来,只见他鼻子撞出了血。现在想来,我好自私,没能带他一起跑出来,我这做舅舅的实在不应该。</p> <p class="ql-block"> 每到秋季稻收的时候,农村生产队都会摇着船到镇上粮库交送公粮,我家离粮库不远,来自屺亭洪塘村的农民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到我家做饭,他们大都是我家以前祖上的老佃户,平时经常走动,十分亲热。他们每次来送粮,总带一梱柴,一刀肉,一把大蒜,还有几瓶老白干和米。那时的我还年青,特期待他们来我家。因为他们烧了一大锅的饭,总会有剩余,特别是香香的锅巴;大蒜炒肉片,也总会盛一碗给我们吃;还有留给我们的没烧完的稻草。除了这些外,关键是来了热闹,其中还有一个哑巴,母亲会认真地安排他们,就像家里来了亲戚。他们交了公粮,也有了钱款,一年中的这一天,他们是最累也是最幸福的。午饭后,我往往在院子里弹琴给他们听,我感受到他们喜欢听并觉得他们特别的可亲可爱。长久以往,我也和父母一样和他们建立了很好友谊和感情。没想到的是,许多年以后,我居然当了屺亭乡的乡长,做了他们的父母官,我从心里敬重那些种地的农民,我从政的群众观念和服务意识,从他们身上吸收到了许多的营养。至今,我常惦记他们的每张笑脸,尤其那个曾用手和我比划的,出的力气最多的,老实巴交的哑巴。</p> <p class="ql-block"> 我家院子不是很大,但要说的故事很多,我没法把院子里的故事一下讲完,还有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其实,我写院子的目的不是写我自己,而是写这院子的几位老人:二伯父、二伯母,我父亲和母亲,他们为我们唐家真正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同时感恩我的爷爷、奶奶建了这座唐家的宅院,才使得儿女们有了温暖和甜蜜的春、夏、秋、冬。</p> <p class="ql-block"> 记住这院子吧!记住这院子里曾经发生过的难忘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唐宁彪 写于2017.4.2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