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随笔)

梁耀国

<h3> 过去,芭蕉扇是乡下盛夏时节离不了的物件,睡觉前一直攥在手心里不停地摇晃着,借着微弱的热风渐是沉入梦乡。出门的时候,把芭蕉扇别在后裤腰上,支棚着衣裳,免得被顺着脊梁沟流的汗水溻湿。若闲悠至半道,碰上老哥们儿老姐们儿,于是找个阴凉的地方,芭蕉扇往屁股底下一垫,黑啦啦黄啦啦,扯起“没早”的旧事。他们东一榔头西一斧子,不停地说呀说,直说到夕阳西斜,牛羊归了圈,鸡鸭进了窝,这才打住,各回各家喂肚子。<br> 每年夏初,周边村子不是这村有庙会,就是那村有绳会。如果有大戏助兴,拉拉筋筋少说也得四五天。<br>  会上,有卖大牲口的,有卖羊羔猪娃的,有卖杈把扫帚牛笼嘴的,有卖炸油馍水煎包胡辣汤的,有卖泥叫曲气球竹蘼蘼的,还有卖甜黍秆糖豆花米团的。总的来说,卖的东西挺全货。<br>  农村人都好凑热闹,因此每个会上都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此时,他们放下手中的锄头,借赶会的机会,顺便走走亲戚,碰上酒摊儿的话,还能喝上一壶,晕一晕。临走,到会上转一圈,捎带着添些个家里急需的家什,比如麦秸帽、镰刀、芭蕉扇之类。</h3> <h3> 新买的芭蕉扇扇边是用竹条镶的,白棉线针脚很大地把它与扇面连在一起。买回家后,女主人嫌它不够结实,从旧衣裳上剪下布条,又一针一线的给它包了个花边,不仅好看而且耐用。<br>  由于扇面薄、脆,容易弄烂,男主人闲暇时,找来一根粗铁丝,放进灶膛里烧红后,在扇柄上烙出个洞,穿上绳子,不用时挂在锲进墙里的铁钉上,啥时候用啥时候取。<br>  家里若有女孩子,她们会把家里所有的芭蕉扇统统挂在一个钉子上,一个错一个,摆开,远远望去,活像孔雀开屏,非常漂亮,既装饰了墙面,也美化了屋子,一举两得。</h3> <h3>  通常,女孩子不喜欢芭蕉扇,原因是嫌它粗笨,不秀气。她们出来进去带在身边的,往往是用大红大绿颜色画有兰草、竹子的合扇,拟或是印有花鸟人物的折扇。手腕一抖,扇子打开,这才趁得洋气。<br>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尽管折扇拿在手里,比起芭蕉扇雅了不少,但仍然满足不了个别女孩子的审美需求。她们专门跑到供销社,各自买了把小巧玲珑的合扇。合扇多说一拃长,没有扇骨,外面是黑铁皮壳,里外制作的都很精致。用时,扇柄上抹点清凉油,扇出来的风凉丝丝的,美得很。有人还嫌它不够漂亮,又买来七色的绣花线,扎成穗子,坠在扇子下,顿时生辉不少。</h3> <h3> 三伏天,家里热的如蒸笼,根本呆不住人。饭后,老少爷们或是拉领破边少角的席子,或是搬把小椅子,三三两两聚于村口的老柿树下,男的一堆,女的一伙,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扯些道听途说来的逸闻趣事。<br> 很快,人群中不时传出用扇子驱赶蚊子的啪啪声。也有讲究的,掏出清凉油,涂在自己赤裸的皮肤上。蚊子也许不降这味,果然少了。大伙扯到二半夜,眼皮睁不动了,身子一歪,倒在席上,马上入了梦乡。<br>  就这样,从入夏到入秋,庄户人家扇不离手,手不离扇,扇了一年又一年。<br>  电扇、空调出现后,扇子逐渐从许多人的生活中淡出,只有少数老者,扇子依然在他们手中轻轻地摇着,摇着……</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