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冬游峨眉山——写于40年前的旅游笔记

昕妈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981年2月14日星期六</b></p><p class="ql-block"> 寒假结束了,下周一新学期开始上课。今天星期六,本建昨晚从重庆回来,已约好生物系的游小兵等,星期一出发去爬峨眉山,这还是放寒假前就起的念头。刚从峨眉山回来的人说,现在的雪景美极了,就是冷得很。我们原打算星期一下午走,想上午到班上报个到再溜。全部用品由游小兵明天去采购。</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981年2月15日星期天</b></p><p class="ql-block"> 最后决定乘星期一早上6:30从成都火车北站发车的火车,7:10在南站上车。下午的班车时间太晚,上午只有不上课了,来回得打算一个星期的时间。游小兵东西都买齐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981年2月16日星期一</b></p><p class="ql-block"> 出发的头一天晚上,我们的桌子上全被置备的物品堆满了:广柑、香肠、肉干、卤牛肉、甜酒、相机、榨菜,以及防身的用品。说起第二天要走,大家一身都是劲,东西收拾好,每人的负荷还真不小。要带上棉衣、棉鞋等御寒必需品,我和本建只背各自用的东西,那些吃的食物全部放在游小兵和张炎的背包里,提着真够份量。我们四人从学校出发,游小兵的女朋友丁鲁平从家里出发,约好在火车南站会面,乘成都到燕岗的447次加班车(半价车票)。可能是太兴奋了,晚上两点过我都还没有睡着,又怕时间睡过。</p><p class="ql-block"> 16号早晨5点50分,我们在学校后门碰头出发。想从工学院后校门穿过,可还不到时间,门还没开。好不容易把守门的老头说动了,才开门让我们通过。一路疾走,到一环路口正好赶上一班到南站的公共汽车,6点40分汽车到了南站,刚一到站,就听见广播里喊乘447次车的旅客快买票上车。一看时刻表,这趟车6点44分开。我们急坏了,游小兵跑步去买票,然后我们跑步上车,刚站稳,车就开了。这时,好像还没有醒悟是怎么回事,一回神,又想到鲁平没赶上车,她肯定不知道火车时间有变动,她到了南站又怎么办呢?车厢内一片漆黑,我们打开电筒,各人先找个地方坐下来。鲁平怎么办,我们是无能为力了,但愿她根本没出发还好些,要不,她如果咒我们,我们的耳朵肯定会发烧。</p><p class="ql-block"> 闷罐车一摇一晃,都没吃早饭,大家都摇饿了。10点过钟,火车到达峨眉车站,随后我们乘汽车(一角钱的车费)进县城,在县城汽车站买好下午1点到净水的班车票,然后才找馆子吃饭。来到一家饭馆,时间才11点钟,不到打拥堂的时候,馆子里还很清静,服务员都坐着闲聊。我们要了两个豆腐、两个肉,看到别人桌上有小碗装的菜汤,又要了四碗汤,还把带来的甜酒开了一瓶。服务员大概想从我们这里捞一笔,我们都听她说是“汤装成大碗”,以为是把四碗汤装在一个大碗里,就点头同意了。殊不知一会儿就给我们端上四大碗肉片汤,我们大家都傻眼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一阵大笑。买都买了,只得尽量吃,好不容易,吃得再也胀不下时,再看桌上,四个菜吃完了,酒喝完了,剩下的汤倒在一起,还有满满一碗,有价值的内容全捞完了,仅仅剩了一些肥肉片和老白菜帮。价钱也没问,收了我们4.99元。吃饱喝足后,还在连环图书摊上混了一会时间,1点钟的班车才开。</p><p class="ql-block"> 从峨眉县城到净水的车费是四角,班车出城不久就开始爬盘山公路。沿途有几个站,班车在交大前一个站上人后,忽听有人喊了一声“小兵”,游小兵回头一看,笑了:鲁平赶来了!车厢里挤得满满的,陈本建挤到前面去和鲁平摆谈起来。鲁平声音也大,我们在车厢后面就听她叙述这半天多来追赶我们的经历。她到南站时,才早上6点50分,车站上一个人都没有,她开始根本没意识到火车已经开走,只是奇怪为什么我们没有到。她身上只有3元钱,后来花2.90元买了一张快车票来追我们。快车到峨眉时,我们才刚刚搭班车进县城,她又追到街上的馆子里来找我们,但恰恰漏掉了我们吃饭的那个地方。她真够可以,先打电话到报国寺拦我们,后又花最后一角钱乘车到报国寺,见我们不是走的那条路,又插小路赶到交大前面来搭班车。分文没有,她都这么大胆,幸好在车上相遇,大家都高兴极了。本建去年到九寨沟就和她与游小兵认识了,我是这次才见到她。她在重庆西南农学院园艺系读书,个子和我差不多高。初次见面,又听她讲述这一翻大胆的举动,就知道这是一个泼辣的女孩子。</p><p class="ql-block"> 两点钟汽车到净水,等鲁平在馆子里吃了点饭,两点半我们开始爬山。从净水到万年寺有8里上坡路,走了没几步就觉得热了,把毛裤、棉衣都脱了下来,从此这些衣物就每天都背在背上。这8里山路是光秃秃的石头山,走起来无味。张炎一会就走到前面去了,我们在后面不紧不慢地爬,游小兵要照顾鲁平,也不敢把我们拉得太远。到万年寺时3点过钟,我们停下来歇气、喝水、照相,4点过才继续向山上走。</p><p class="ql-block"> 虽说是冬天,游山的人还是不少,不断地碰到从山上下来的人,多是年轻小伙子,一个个跑得满头大汗。冬季游客多数都是香港来的,碰到下山的人,总是想问山上的情况,如天气好不好?路难不难走?回答也是花样百出,有的说天气好,有的说雪太大,金顶上不去,有的说路危险得很。我们看那些下山的人都是筋疲力尽,有的不知摔了多少跤,一付狼狈样。有两个昆明来的游客,头天才从万年寺上山,第二天就从原路回来了,说山上冷水冷饭,天气阴沉,什么都莫见着,金顶连个像样的寺庙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不管听了多少丧气话,我们还是坚决向上,自称会有好运气。我们预定的住宿目标是初殿,5点过时,天开始飘小雨,在离初殿8里地的一个寺庙处,天气就很阴了,我们还是决定照原计划住初殿,为第二天下午上金顶制造条件。到达初殿时近7点钟,披着的棉衣面上全被雨浸湿,庙子的屋檐上雨水已经下响了。这天初殿里就我们几个人住宿,很清静,吃了两斤高价面两块钱,把我们带的酒肉拿出来美美地吃了一顿,洗了脸脚,在火炉边把棉衣烘了一会,就早早地休息了。第一天走的路最少,从净水到初殿才20多里,但大家都疲倦了。这里的海拔高度正处于第一凝洁层范围,床上的被子都是潮的。屋里没有别的旅客,我们三个女生就把五张床上的被子铺到三张床上,被子潮也好,担心跳蚤、虱子也好,最后还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一天的游山就这么平平静静地度过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981年2月17日星期二</b></p><p class="ql-block"> 17号早晨7点半从初殿出发,打算到洗象池去吃早饭 。初殿出去3里到华严顶,再走8里到洗象池。清晨的山野空气特别清新,天气也很好,虽然还有云层,但已由天边的云霞显露出会是一个大晴天。远近的山峦非常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眼前,前一夜的山雨给植被挂上了串串露珠。我们常年在城市受着空气污染,一下到了这么个空气纯净的地方,禁不住要尽情地多做几次深呼吸,把清新的空气吸入肺腑。</p><p class="ql-block"> 华严顶上有一座蓝色的房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一个经过日晒雨淋的旧木板上写着华严顶三个字,导游图上有一张华严顶的全景彩色照片,巍峨壮美。当时我们不知道这张照片是怎么拍下来的,和我们此时此地看到的华严顶相差太远了。既然这里有个里程碑,我们就一人在这里照了一张像。</p><p class="ql-block"> 华严顶一过,就上一个五里坡,全是一梯梯不规则的石头路,不断地拐弯,起码不止几十次停下来喘气。这时大概有8点过,山谷中升起了团团云雾,可以看见有的山被云笼罩了,有的山峰半山腰上围了一圈白幔,有的山上烟云正顺着山谷向上飘移,景致真美。</p> <p class="ql-block"><b><i>(洗象池观山谷烟云)</i></b></p> <p class="ql-block">  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我们停下来歇气,转身望去,对面一座山峰孤峰林立,白云缭绕,气象非凡。仔细一观察,发现正是我们刚走过的华严顶。一上一下,我们已经翻越了很陡一个坡,照片上的华严顶,正是在五里坡这面的山头上拍下来的。我们已经到了又累又饿的时候,漫长的五里坡才算结束。</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了洗象池,据说这里是猴群经常出没的地方。特别是夏天游人多的时候,猴子就在客房前面的楼栏上蹲着,拦着游人要东西吃。我们一人喝了四两(只值二两)浪打浪的温稀饭,就到处找猴子,可是把洗象池找了个遍,也没见到它们的影子,可能是时间还早吧。</p><p class="ql-block"> 在学校时,就听刚从峨眉山下来的陈小龙说山上有雪路不好走。听从他的建议,我们到峨眉县城时就买了四双草鞋,3角5一双(那时鲁平还没找到我们),一直背在身上。洗象池下面的路已经有些滑,本建和鲁平都已开始摔跤,但还能对付着走。从洗象池到金顶还有30里路,为了保证当天顺利上金顶,吃了早饭,我们都把草鞋穿上了。由于少了一双草鞋,加上草鞋的大小又不合脚,张炎和本建就穿带来的两付铁码子。别看爬山时热得满身是汗,停下来就冷得很。我们草鞋先穿好,等他们时,冷得直打抖。于是,我和游小兵、鲁平先走一步,让他们两人穿好铁鞋码就赶上来。</p> <p class="ql-block"><b><i>(在洗象池等陈本建穿草鞋,冷得发抖)</i></b></p> <p class="ql-block">  一过洗象池,山上就有雪了,穿上草鞋真管用,脚下不打滑。刚上山时,还能见到各种高大的楠木及杂木,洗象池一过,海拔高,气温低,山路两旁只有低矮的小竹丛,再就是不畏严寒的冷杉树。越往上走积雪越多,树上、草上,每一片竹叶上,都结着晶莹透明的冰棱。我一路走,口渴了,就摘取冰棱吃,还真解决问题。峨眉山的雪景真美,漫山遍野的白雪陪衬着苍翠的植被,绿白相映。一路上,我们三个照相、歇气,慢慢走着等本建和张炎。穿过一片冷杉林时,太阳出来了,温暖的阳光照在雪地上、树丛中,融化的雪水从树上滴下来,滴滴答答,就像下雨一样,披在背上的棉衣都被淋湿了,躲都没处躲。但这算不了什么,这么好的天气,这么美的景色,我们一路上不知消耗了多少胶卷,看到好的地方就要停下来拍照。</p> <p class="ql-block"><b><i>(与丁鲁平在洗象池山道上)</i></b></p> <p class="ql-block">  穿过大片冷杉林后,一座陡峭的山坡出现在我们眼前,从导游图上看,这叫罗汉坡。没有石梯路,道上铺满了雪,雪变成了冰,被太阳一晒,又有些化水。向上望去,不觉得是路,就像是眼前有一条白色的带子,笔直地通到天上,看不到头,望不到顶,一边是绝壁,一边是悬崖。幸好我们穿有草鞋,不然要翻过这个冰雪陡坡真有难度。</p> <p class="ql-block"><b><i>(爬雪山全靠脚上这双草鞋)</i></b></p> <p class="ql-block">  向上爬坡还不是太艰难,尽量找有雪窝子的地方踏脚,又捡了根树枝当拐杖助我一臂之力。有几个藏民赶上了我们,问他们见着两个学生没有,他们说就在下面不远,我们才放心地往前爬。在这里又遇到一些下山的人,看他们下山就艰难了。又陡又滑的雪坡,有时脚都不敢动,胆大的就看准了往下冲,胆小的就慢慢往下移。这时我们也顾不得别的,一心要快点翻过这个陡坡。听游小兵说,在天气晴朗的条件下,金顶午后1至5点是看云海、佛光的好时段。一般5点钟一过,云层上来一遮,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们要争取在4点以前到达金顶,机会错过,将是极大的遗憾。</p> <p class="ql-block"><b><i>(冰雪罗汉坡)</i></b></p> <p class="ql-block">  张炎和本建一直没有赶上来。好不容易我们翻过了罗汉坡,又走了一段相对平缓的山石路,来到了雷洞坪。雷洞坪离金顶还有15里,报国寺生产队在这里开了一个卖饭的小店。我们爬了半天山,四两清稀饭早就没影了,准备就在雷洞坪吃午饭。鲁平说等张炎和本建到了再一起吃,可等了好久也不见他们的影子,我们饿得不行了,才先吃了一碗所谓的醪糟水,又吃了些酸得难吃的面。两个藏族老人到这里吃饭,他们说张炎、本建离这里还远,他们的鞋子没穿好,爬不上那个坡。游小兵赶快去接他们,我和鲁平就在这里等,不一会,又把我们冷得双脚打抖。到1点过才把他们盼到,他两人也饿得遭不住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两碗面。鲁平、游小兵请卖面的老头吃烟,又请他吃我们带的牛肉,就为了要老头给我们几根竹竿,还要挑好的、直的,老头不耐烦了,说“没要你们的钱都是对的了,你们还嫌弯。”</p><p class="ql-block"> 我们三个12点过就到了雷洞坪,等他们都吃饱出发时,已经两点过了。有从金顶下来的人说山上太阳好得很,更逗得我们上顶心切,迫不及待地要抓紧时间上顶。这15里路也不好走,越往上,海拔越高,好像多少有些高山反应,又觉得背上的东西越背越重。张炎的背包里全是吃的东西,他直喊快点把这些东西吃完。在离金顶几里路的一处平地上,我们坐下来把广柑全部消灭掉,又照了几张像,才继续前进。</p> <p class="ql-block"><b><i>(上金顶前的最后一次休息)</i></b></p> <p class="ql-block">  前面的路已经不太陡,游小兵一会儿就冲得不见人影了。一方面是太累了,一方面是有高山反应,我们几个都觉得累得很,头痛,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比爬陡坡还觉得吃力。这算是几天中最难熬的时刻了,拼尽最后一点力量爬上金顶时,我再也没劲,一下就坐到一块石头上,张炎在我前面也累得坐下了。游小兵先到,不知玩到哪里去了。歇了一阵,觉得气缓过来,才起身去找他们。</p><p class="ql-block"> 金顶上天气真好,阳光普照,但风很大,身上汗一干,没披棉衣就冷得很。经过寺庙时,看见很多藏民正在虔诚地一边念经文,一个磕长头。我没多看藏民,只是赶忙去找游小兵他们。最后,我们五个都来到了舍身岩上。这天虽然天气很好,我们上顶时才4点过,但云层太低,云海看起来不是那么高级,一时也没有见到佛光。站在舍身岩上,看远处倒也相当壮观,但往下看就太可怕了。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云层淹没了一切,根本不可想象掉下去是个什么滋味,多站几秒钟都觉得心惊胆颤,还照了些趴着的狼狈像。</p> <p class="ql-block"><b><i>(金顶舍身岩上,照片上看不出是在哪里)</i></b></p> <p class="ql-block">  大家在金顶上玩了一会才去找住宿的地方。经陈小龙的介绍,我们到气象站去住,那里条件比旅店要好些,也干净得多。一般都是有熟人介绍,气象站才接待。我们到时,屋子里已坐满了前来投宿的人,居然还有一个川大物理系80级的学生,也和我们一样是逃学出来耍的。气象站的工作人员常年住在山顶,四年一轮换,交通不方便,就那么几个人,除了工作,生活极为单调、枯燥。因此经常有人来投宿,还可以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一点生气,他们对人也比较热情。</p><p class="ql-block"> 我们办好了住宿手续,把脸脚洗了,又带着相机出去逛。气象站一个姓邹的,年龄有40多岁,瘦高个子,我们叫他邹老师。他带着我们在山头上逛,给我们介绍金顶的情况,如峨眉山有几大奇景、气候变化、地理条件等等。在他的指点下,我们看到了一种最不值钱的佛光,我经过多次体会,才品出了一点佛光的味道。气象站把金顶的风景区占了一大半,如果天气好,整天都可以看到云海和佛光,千佛顶、万佛顶更是看得清清楚楚。</p> <p class="ql-block"><b><i>(金顶气象站,太阳下零下-6度)</i></b></p> <p class="ql-block">  这天我们的运气不错,太阳一直到落山都没被云遮,6点半过,还观赏了日落。日落前,云海比先前好了,云层升高了些,落日处,远方的贡嘎山清楚地现出一幅剪影般的山影,很是好看。我们抓紧这少有的机会,赶着照了几张云海和日落的照片。但游小兵把滤色镜忘在家里了,因此拍云海、日落的效果就无法保证。看来第二天的日出很有希望,为了保证拍照的质量,我们请邹老师帮我们第二天照日出的照片,他的摄影作品还展出过,他很爽快地同意了。</p><p class="ql-block"> 日落时间很短,太阳落山的速度很快。我们几个照像,我照时太阳还是圆的,张炎照时就扁了,本建照时就只有半个扁太阳,游小兵照时马上就快没有了。鲁平和游小兵不知什么事生气,随便怎样劝,她都不照,我们没办法,太阳也就彻底地下了地平线。</p><p class="ql-block"> 气象站的饭菜也还可以,还吃了新鲜蔬菜。晚上气象站自己发电放电视,峨眉山顶有个电视转播站,金顶上看电视,真是一点干扰都没有,图像清清楚楚,我在成都市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清楚的电视。住在金顶这晚是正月十三,明月像一轮银盘浮在空中。我们期盼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我们带着满腔的兴奋与希望进入了梦乡。</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981年2月18日星期三</b></p><p class="ql-block"> 头天晚上周老师说好早上7点钟喊我们起床看日出,可我们醒来时已是早上7点半。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我出门一看,天空雾蒙蒙的一片,分不清远近,地上一层白茫茫的霜冻,天上还在飘着小雪,冷风刮着,出门就是一个寒噤。看着这副景象,我们的心都凉了,满心期待的日出是彻底无望了。邹老师说金顶上的气候变化万千,晚上看着还是晴空万里的月夜,谁知半夜以后突然云层上来,气温一下就降下来。冬天上金顶比夏天好,夏天经常接连一个多月都是阴雨天气,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好歹还看到了云海和日落,佛光虽然不太好,总算有点体会。如果我们在金顶上多呆一天,说不定明天会看到日出,但这是没有把握的事。大家逃学出来,不敢随便多耽过。丁鲁平的父亲要她必须在星期四赶回去(她没敢说是去爬峨眉山,只说是到乐山参加同学的婚礼,还要乘星期六的火车回重庆),因此我们不准备再呆下去。头一天和我们一起住在气象站的几伙人全部都要下山,吃过早饭他们都先走了。我们将东西收拾好后,出发时已经9点钟了。邹老师将我们送出气象站,热闹的气象站一下就冷清了。走出不到几十步,回头看时,邹老师的身影已经被茫茫的雪雾遮得朦朦胧胧的,再走几步,一切都笼罩在风雪中了。</p><p class="ql-block"> 上山的路累人,下山的路既累人又吓人,一根竹竿成了我们不可少的第三只脚。刚下山那段路虽说光见石头翻,但还不滑。从下七里坡开始,几个人就开始轮换着摔跤,石头上凌满了冰,一不注意就四脚朝天。雪地上摔跤没什么危险,可石头路上摔一跤就得痛半天,搞不好容易把腰腿摔伤。鲁平摔得最多,起码以打计算,好几次都摔得眼泪汪汪的。下坡时,腿肚子打闪,心里也在打闪,太紧张了,反而热得一身是汗。这一天,最难走的地方要算罗汉坡。上这个坡时就尝到了滋味,下坡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路又弯弯曲曲的,雪冻成冰后,经前面的人一踩,别提多滑,一不小心就会滑到山下去。鲁平在前,我在鲁平后面,张炎在我后面,游小兵在后面照顾本建。大家心惊胆颤地一步步寻着地方走,前一脚踏稳了,才敢迈出第二脚。鲁平一个不小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梭去,她一声惊叫,我看着她向下滑又止不住,旁边是山崖,吓得一身冷汗。张炎只听到她的叫声,根本看不见她出了什么事。幸好一根树桩把她拦住了,我的心才咚的一下落下来。她抓住树桩,大声喊我们把她拉上来。可她这一滑,和我们拉开了好远,我们还得一步步地下去,只得一面喊着她,一面尽最大的可能快速向她靠拢。什么花样都用遍了,坐着滑,背着身子下,张炎不断地在我后面问哪里好走,这位男生也被这雪坡吓得不轻。</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我们三个下到了雪坡脚下,回头一看,本建和游小兵好像还在半空中。本建根本不敢迈步,全靠游小兵带着她一寸一寸地往下挪动。在最陡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游小兵先用棉衣铺在雪上梭下来,本建一点不敢动。我们在下面看到她那副狼狈样,又想起刚才我们自己的狼狈样,不由得哈哈大笑。本建不敢学游小兵那样往下梭,可脚下一下踩空,身不由己地就滑了下来,吓得她脸色苍白,手脚乱抓,又什么都抓不住。游小兵在下面看她滑得要打滚了,赶忙把她拦住。她吓得一身汗,衣服里又灌满了冰,我们在下面把肚子都笑痛了。如果没有这些惊险场面,走闷路就太没趣。</p> <p class="ql-block"><b><i>(和本建在下山途中)</i></b></p> <p class="ql-block">  雪坡下完过后,就到了来时已经走过的冷杉林,离洗象池已没有多远。走在这一段路上很有些味道,两旁低矮的竹叶上全结了冰,我们试着一取,一个竹叶状的冰片就下来了。走热了,取一片来吃,比夏天的冰淇凌还清凉、解渴。有些结得好的冰块,一取下来简直是一枝完整的竹枝,从枝到叶,拿在手里,晶莹透明,就像拿着一件晶玉做成的工艺品,就是艺术家的杰作也难和这大自然的结晶媲美。尽管我们的原始相机很难表现出这种美景,我们还是不甘心地拿着冰竹枝照了几张照片。</p><p class="ql-block"> 到了洗象池,我们在大殿上给菩萨磕了几个头,保佑我们下山顺利,保佑我们看到猴子。话音未落,就听到游小兵在喊:“那不是猴子啊!”果然,一只老猴子正在栏杆上蹲着,不惊不诧地望着下面的人。我们匆匆吃完饭,背了相机带着牛肉香肠去找猴子,想把猴子逗下来照相。猴子很利索地接住了我们甩给它的香肠,谁知它一尝,啪的一下给我们丢了下来。连香肠都不吃,口味还怪高的嘛,于是我们编了一句新歇后语:香肠打猴子——有去有回。好不容易,本建逗着猴子照了一张像。我到猴子面前时,游小兵拍照的动作慢了点,没有照下来,猴子好像还很怕人,一溜烟就跑了,再也追不回来,留下了一个遗憾。</p><p class="ql-block"> 从洗象池下五里坡后就要分路。我们回去的路线准备走九老洞、洪椿坪。一走下坡路,本建就要掉队,从洗象池到分路口六七里路,她就拉下了一个小时,她说一下坡腿就软得不敢动,我们在分路口等她也就冷得发抖。怕她摔了跤,怕她出危险,游小兵又倒回去接她,她倒刚合适与两个害怕下坡的香港小姐搭上了伙。</p><p class="ql-block"> 分路不久,又经历了第二个险处。下雪坡时我还没怕,走到这里,真是心都抓紧了。路只有不到一尺宽,大约有几丈长的一段路全是被水冲得滑溜溜的大石壁,人只能侧身贴着石壁过去,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脚踩滑了就只有捡零件。我根本不敢看下面,鼓起勇气抓住仅有的一点短树枝,还不敢把力量全放在树枝上,万一树枝吃不住力,也就没命了。这种地方,谁也帮不了谁的忙,再怕也得自己走过去。当然,还是本建过得最艰难。</p><p class="ql-block"> 如果是晴天,这段路沿途的风光是相当漂亮的。可这一整天天气都不好,雾一直没有散开,什么也看不见,山峰、树林全被雾遮了,衣服也被雾水浸湿了。我们只有一面小心地下山,一面摆龙门阵。下了遇仙寺的陡坡后,山路又开始上行。下坡时腿部肌肉高度紧张后,上坡就感到没劲了。这坡就像与我们作对一样,老走不到头,看见前面好像是平路了,可走到跟前时,才发现这坡还老长老长。软脚坡一个转一个,停下来喘两口气又不得不继续走,直到耗尽了最后一点力,一个拐弯,仙峰寺到了。我和张炎走在前面,进殿歇了一会,他们三人才到。放下背包,喝上一碗水,歇几分钟,满身的疲劳好像又减轻了许多。将住宿手续办好以后,我们带上电筒去九老洞,鲁平不想去,就留在屋子里烤火。</p><p class="ql-block"> 这时已经6点过了,九老洞离仙峰寺有一里多路,游小兵说全是平路,又说去看后肯定会失望,但我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名声在外的“胜地”。张炎、本建也没去过,因此我们还是去拜访这个没有取头的九老洞。结果全是上坡路,这一里多路又把我们累得直拉风箱。</p><p class="ql-block"> 到洞口时,天色已经很灰暗了,我们四人每人在洞口照了一张剪影像,跟着就打亮电筒进洞去。游小兵拿一把电筒走在前面,我走他后面,张炎走在我后面,本建拿一把电筒走在最后。洞里一片漆黑,装上新电池的电筒光都好像很微弱,浅黄色的光团只照得见极小的地方。一进洞就沿着不规则的石阶往下走,我心里直发毛,紧跟着游小兵的电筒光。不时,我们停下来用电筒照射洞内,生怕突然窜出什么野兽、毒蛇来。山洞又高又大,看不清楚洞壁上是些什么东西,石阶梯旁边全是大大小小的岩石,没有电筒光照明根本就不敢迈步。每走一步,心头的畏惧就增加一分。</p><p class="ql-block"> 离开洞口已经很远了,地势一直是向下,不时又在拐弯,不知道这洞究竟有没有头。好几次我都想打退堂鼓了,张炎走在我后面也有点怕兮怕兮的,只有游小兵在前面兴冲冲地坚持朝前走,我们才麻起胆子跟在他后面。突然,前面黑沉沉的洞中出现了两个红的小光点,我吓得一惊,以为是野兽的眼睛放出的光,后来走拢一看,才是两只香火,大概是进洞的香客上的香,我们才松了一口气。</p><p class="ql-block"> 大家又摸着向前走,在一个拐弯的地方,游小兵突然叫了一声“哎呀!”在这种环境下,这一声叫非同小可,我们三人吓得命都没有了,本建转身就向外跑,我刚一转身,张炎又推了我两下,都不知是向里还是向外了。游小兵哈哈大笑了起来,才知道他是故意吓唬我们的。半秒钟的功夫,本建已经窜了几步远,定过神来,我们又是一阵大笑,洞里都被我们几个闹震了。</p><p class="ql-block"> 突然,洞的深处有光线透出,又有人声,我们还以为到了另一个洞口,不一会,才看见是几个藏民打的电筒。他们比我们先进洞,他们正从一个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里钻出来,说里面就到顶了。这时,我们站的地方是一个很宽敞的平地,中间一个石头平台,约有一平方多丈大,台上塑有不知什么菩萨的像,还有香火。等那几个藏民走了以后,游小兵把台上供的几张菩萨像揭下来揣在衣袋里,说是以后好向别人炫耀进洞的经历。既然已经深入洞腹,我们还是不惜爬着通过那个小洞,进入最里面的“大厅”。确定再也无路可走了,我们才打道回府,出来一路上就不怕了。</p><p class="ql-block"> 快到洞口时,看到从高处透进洞的一撮光线,一下就想到电影中看到过的情景,尽管外面已是近黄昏时候,但从漆黑的洞中望去,仍然像是生命之光。</p><p class="ql-block"> 这趟探洞之行也给我们的游山增色不少,连游小兵老说九老洞没取头的人都表示不进洞是莫大的遗憾,不说远了,马上下去就要吹给鲁平听。他和张炎两人冲锋似的就刮下山去了,我和本建慢慢地丈量完这一里多路,还在山上,就听见鲁平在下面高呼我们“吃——饭——了!”我们也高声应着“来——了!”带来的食物这天晚餐时全部解决了,腿也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吃了饭,没什么事就收拾睡觉。为了明天能继续赶路,睡觉时把脚抬得高些,藤绷子床,睡着倒挺软和。想着明天还要下一个九十九道拐,不由得有些担心我们这支队伍的战斗力。</p> <p class="ql-block"><b><i>(在九老洞洞口照剪影,天已快黑了)</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981年2月19日星期四</b></p><p class="ql-block"> 鲁平要在星期四赶回成都,照我们头天下山那种走一路等一路的速度是不行的。他们打算由清音阁到万年寺,再赶在2点钟到达净水,乘2点半回县城的班车,最后乘4点钟的快车赶回成都。我和本建想去报国寺,来一趟峨眉山,应该不留遗憾而归。二来本建实在走不动,只能慢慢地磨。听人说九十九道拐很难走、很危险,单是我和本建,我心里还是虚,只能陪她慢慢走,而不可能代替她。因此,出发前我们决定,前面一段路大家还是在一起有个照应,到了洪椿坪他们就可以赶路了。</p><p class="ql-block"> 从九老洞下去不久就是九十九道拐,路诚然很陡,也很窄,但比起前面走过的路如罗汉坡、七里坡、五里坡就好走多了,没有雪,路是干的,而且全是很规则的石条子,一步一步踩得稳稳的,比我想象中的难走轻松多了,真是还被别人的传言吓到了。</p><p class="ql-block"> 又是大晴天,很早太阳就出来了,远山近壑都照得清清楚楚。像是要补偿头天的浓雾给我们带来的损失,一路上的景色看都看不完,我们还满有兴致地给一些漂亮的山峰起名字,走热了就用杯子舀上一盅清凉的泉水解渴。山里难得有整天的无云天,即使是太阳照耀的大晴天,上午八九点钟,山谷里就会升起簇簇白云,把秀丽的山峦装扮起来,使其时隐时现。身在其中,就会觉得来到了虚无飘渺的仙境。</p><p class="ql-block"> 有名的九十九道拐,经张炎验证,不过才二十二道拐,即使把一头一尾加上,也凑不够九十九。一路上也有不少塌方的痕迹,试想如果是恰好在行进间遇到了塌方,那是怎么快也躲不掉的。游小兵他们都是重游峨眉山的人,据他们介绍,夏天的景致也就是这些了,天气还没有现在好,经常下雨,路不好走,人又多,住宿条件极差,还少一样雪景。说来,我们还来得正是时候。</p><p class="ql-block"> 到洪椿坪时,已近11点,本建又落到后面去了。为了赶时间,他们三个先走,到净水还有26里路,只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游小兵、张炎没问题,鲁平就得咬着牙跟他们奔命了。他们留了一个相机给我们。他们一走,我一下就觉得冷清了。在等本建时,我就慢慢观赏寺庙前的大洪椿树。脚后跟被皮鞋磨掉了一大块皮,一路上痛得我不好过,趁这时又用手帕将破皮处处理了。一路上立下汗马功劳的草鞋也在此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同它告别了。</p><p class="ql-block"> 好一阵后,本建才杵着棍子一跛一跛地走下来,棉衣搭在背包上,身上东一团西一团的黄泥巴印,头发乱蓬蓬的,脸色灰白,一副疲倦到了极点的样子。一到洪椿坪,放下背包后,她再也没有一丝劲了,甚至连站着照一张像的几秒钟时间都支撑不住。我好话说尽她也不愿动弹一下,这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我们两个今天怎么收工呢?好半天她算是缓过一口气来,表示愿意走了,我们才背上背包继续上路。反正我们第二天才回成都,今天就打算走到哪黑在哪歇。当然我的主观愿望是能到报国寺,因为本建的脚痛得那么厉害,如果今天不能坚持走完,再留一段路,那么睡一觉起来她抬脚都困难,更不消说走路了。</p><p class="ql-block"> 洪椿坪下山的路相当好走,全是又宽又平的大石条子,有些地方还是才铺的水泥路面。上坡的地方坡度也不大,一直到清音阁都是这种好路。这段路我们两个真是在游山玩水,再没有比我们走得更慢的了。看着苍山翠岭山花碧溪,不由得心旷神怡。尽管我们没有天赋的歌喉,还是忍不住一路上唱着歌走,反正山幽林静,自我陶醉,绝无他人来笑话我们。过一线天时,停下来照相又磨蹭了半天,我还不时地想着鲁平他们这时该到什么地方了。</p><p class="ql-block"> 这么走走停停,到清音阁时已近1点钟,肚子也饿了。清音阁是峨眉山的佳景处,我们来不及观光,先要顾着解决吃饭问题。食宿部还得爬上一处高坡,我先上去,本建在阶梯上慢慢地爬。馆子里菜饭全是冷的,我还没想好买什么,就听见本建在下面喊我,说是游小兵他们在下面,叫我们买点馒头下去。听到他们还在下面,我感到很奇怪,头脑中还想不透是怎么回事,只是赶快把馒头买好,正准备下去,他们几个又上来了。看他们那副样子,我吓了一跳,三个人就像打了败仗一样,垂头丧气、又累又饿的样子,连张炎都是一副要倒了的阵仗,鲁平更是跛得造孽。原来他们已经快走到万年寺了,才听说下面公路塌方,汽车开不了,这一下赶火车是不可能的了。回到清音阁又是6里相当陡的上坡路,来回跑了12里冤枉路,当然累惨了。他们估计这个时候我们只可能到达清音阁,一喊,果然就把本建喊答应了。现在只有从报国寺走了,大家又聚到一起,我当然感到非常高兴,那么累,可馆子里还是充满了我们的闹声。吃饱歇足后,我们又在瀑布、双桥清音处照相,耍到3点半才从清音阁出发,当晚的住宿目标定在报国寺。</p> <p class="ql-block"><b><i>(全体在双桥清音处合影)</i></b></p> <p class="ql-block">  从清音阁出来就是黄泥巴路,山林全被开成了田,所谓的十景之一,“峨眉大寨田”,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把峨眉山风景区的美破坏完了。清音阁流出来的两股水沿着人工修的水渠引出了山,开始我们沿着水渠走时,还不知道这水引来干什么,只当是用来灌田。走到水渠尽头处,才看到山谷中还有一座水力发电站,这股水从山头上由输水管道送到变电房,形成两百多米高的落差。我们脚下的路也就通过管道旁边两百多米的石阶梯直达山脚。幸好旁边还有一条细钢管当扶手,不然我们根本不敢下去。在上面探出身子看不见底,在下面仰头看不见顶,有的地方基本上是85度的陡坡,整个峨眉山都没有这么险的地方,我们把它称为通天梯,鲁平先下去给我们在通天梯上拍了一张照。下来后,远远望去,完全是一条笔直的白线从顶到底,说是银河落九天都不成问题,我们把它命名为峨眉山景外景。</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应该还有几座寺庙,可我们一座都没有看见,几乎是沿着马路在走,后来才意识到我们走到另一条路上去了。但没看到伏虎寺等庙宇也没什么后悔,看得多了,还不就是老一套。如果没到“通天梯”去历一次险,那才是真正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快到报国寺时,走了几里田坎小路,本来两尺来高的田坎一脚就上去了,可这天对脚痛的人来说都成了一件难事。鲁平是跪在田坎上,然后再爬起来。本建的姿势更动人,先一屁股坐在田坎上,然后用手帮忙把脚一只只抬上田坎,然后再撑着地爬起来。纵然是筋疲力尽,这些精彩的镜头还是会把我们逗得大笑;脚再痛,欢乐的气氛还是一直伴随我们。</p><p class="ql-block"> 到报国寺已经是下午6点来钟,先去吃饭,看到菜牌上写着春节菜谱,才想起这天是正月十五。报国寺这里吃饭的人真多,有下山的,有上山的,都在这里集中了,藏民和港客特别多,几天来第一次感到吃饭打挤。</p><p class="ql-block"> 我们三人被安在一间大房间里,但没有别的人。吃了饭,洗了脚后,又看了会电视,回到我们房间里,五个人又天南地北地摆开了龙门阵,直到大家都感到需要休息了,才各自回房睡觉。四天的游山到此结束,第二天就该说踏上归途的事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981年2月20日星期五</b></p><p class="ql-block"> 报国寺,庙大欺客,早上还没起床,服务员就来敲了几次门,手里拿着锁,一付要赶我们出门的样子。她一口峨眉本地口音,说话快了又不好懂,我们索性不理睬她,把门从里面插上,任她在外面怎样叫。随便在哪里住宿,也没有一早就撵旅客走的道理。</p><p class="ql-block"> 本建一路最不利落,但耍心最大。早上6点过,我们都还在床上不想动,她听到大殿上和尚在念经,居然就瘸着腿去看了老半天。7点半,我们起来后,才去把游小兵和张炎催起来。在报国寺买了一卷胶卷,胡乱照了几张像,早饭都没吃,就到汽车站去候着。</p> <p class="ql-block"><b><i>(离开报国寺前的全体合影)</i></b></p> <p class="ql-block">  走拢汽车站一看,早班车刚开走几分钟,下一班得等到11点过。听说448次火车也是11点过开,这可把我们急坏了,赶落了这一趟车,快车时间太晚,而且票价贵一大半。总得想法赶上这趟车呀,游小兵他们又想重操旧技,拦车去县城。游小兵、鲁平、本建三人耍过一次九寨沟,已经是拦车的厚脸皮了。既然他们那么扎劲地决定怎么办,我毫无意见地服从。</p><p class="ql-block"> 别的等车的人都老老实实地坐在路边的亭子里等车,就我们几个跛着腿在三岔路口跛来跛去,总希望能有车把我们带到县城,游小兵还把善于辞令的外交官陈本建派到有停车的地方去游说,还叮嘱她行为要感人,说话要动人。但结果在路中窜上窜下地跳了一大阵,什么用都没有,一来过往的车实在太少,二来这些地方的司机根本说不动,路过此地的车没有一辆肯停下来,再动听的话也无济于事。最后他们竟坚持再走一段路,到“天下名山”那里去拦车。我实在不想去干这种没用的徒劳,可犟不赢他们几个。刚走了几步,到乐山的客车就来了,这车到县城要停一站。我们又迈动痛得不堪的双腿,拼命往回跑,爬上车坐下才来慢慢地喘气。别的人看着我们这么出洋相,心里不知怎么笑呢。</p><p class="ql-block"> 到了县城,正碰上到火车站的班车,我们又乘车到火车站。到了那里才知道火车是12点零7分开,时间还早,肚子也饿透了,我们又到车站附近的一个饭馆去吃饭。按原定计划,我们准备一早到县城,把县里的名小吃吃遍,再来个五碗肉片汤还愿,再到火车站。这一计划也破产了。</p> <p class="ql-block"><b><i>(冬游峨眉山的最后一顿午餐)</i></b></p> <p class="ql-block">  买票上车都很顺利,乘燕岗到成都的448次加班车,中午12点7分从峨眉车站出发,车过夹江以后,车厢里就挤满了人,大概都看上了这趟廉价的加班车吧。我在车上不太舒服,只盼望早点到成都。游小兵和张炎同另外两个人打起了扑克甩二,直到南站才把“帽子”戴上,鲁平和本建就在旁边观战。</p><p class="ql-block"> 下午3点40到成都南站,出车站马上又搭16路公共汽车。没想到在出游的最后阶段,本建还要给我们制造一起笑料。在南站下车的人真多,全部等在16路汽车站处。好不容易等来一辆车,大家都做好了冲刺的准备。在我乘车的印象中,从来没有上不去的记录。这车一来,我就看准车要停的地方,门一开,前拥后推,一下就上去了,转身把鲁平拉上来,游小兵、张炎也紧跟着挤了上来。等我们几个坐下来一看时,都叫起来了“本建呢?”一环视,才发现本建正处于很不佳的境地,和一个半老太婆一起挤在车门口上不来了。游小兵赶快说了声“我去拉她一把”。本建同学抬不起腿,像一个圆包袱一样夹在车门处。旁边一个人拉那个太婆,游小兵使劲地拉本建,都想先把自己的人拉上来,可都把她们拉不动,车门被这两个肉团子堵住,下面的人上不来,推她们也推不动,竟相持了几秒钟。最后得力于游小兵又使一把劲,才把本建拉上了车。她一让开,后面的人就像洪水冲开了堤坝一般涌上车来。我们急过这一阵,这时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多有意思的尾声啊,玩得痛快,玩得高兴,几个人又很耍得起,我们的心都留在山清水秀的峨眉山了。一路非常顺利地回到学校,才4点10分。</p><p class="ql-block"> 山里空气真好,回到学校就感到到处尘土飞扬。赶着时间到澡堂把澡洗了,这几天脏得够呛,每天都是一身汗一身水。洗了澡,浑身舒服下来,腿脚的疼痛都觉得减轻多了。晚上张炎来我们寝室拿毛巾,他说他们刚一回到寝室,辅导员老师就来清理他们了。有人告了他们,连系总支书记都知道了,游小兵要写检查,他(张炎)是平头,检查上签个名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这几天玩得真痛快,每天都有好多新奇的事情值得记下来。但回到学校事情太多了,一个星期的笔记要抄,最关心的是有没有人理抹我们。李临雅说,这个星期没来上课的人多得很,甘建民、赵中颉、邓杰元等人都没来上课,有的根本还没回学校。本建问杨月蓉有没有人问过我们,她老人家眼皮都不抬地说了一句:杨思聪问过。似乎有点风险。</p><p class="ql-block"> 不巧的是昨天老爸到学校里来找我。本来家里不知道我去峨眉山,这下也彻底曝光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981年2月21日星期六</b></p><p class="ql-block"> 班上还是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去峨眉山了,星期六一进教室,都来打听山上好不好耍。甘建民、杨思聪也没说什么,我和本建还是开玩笑地对他们说莫去告我们,他们说张老师根本就不晓得。星期六上午上哲学课时,人缺得比较多,赵老师一进教室就点名。我们后面的男生如饶学谦、江献文、袁基亮、肖幼玮等人听到我们答“到“时,都在小声发笑,说我们拜佛拜得好,运气好,一个星期都没点名,我们回来就赶上点名。下午分小组讨论,运气更好,张老师、元书记都坐镇我们组,五点过才散会。星期六下午回家,才知道我爸那天来是喊我回去过大年,那天我们还正在报国寺。这一来当然全家都晓得我耍峨眉山去了。好在去都去了,回来也平安,家长也就不多说什么。弟弟说:“我没有揭发你,你算脱了这星期里有个大年,他们要来找你,我有啥子办法呢!”我给他们讲如何好耍,把他们吹得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 休息了两天,腿就一点也不痛了,但破皮的脚后跟好多天也没好。为了以后能随时帮助我回忆起大学时代的遨游山水之乐,这些闲言杂语就作为一点记忆的索引吧。</p><p class="ql-block"><b>(2022年7月16日 完成文档录入)</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后记</b><b>:</b></p><p class="ql-block"><b> </b>2022年毕业40周年,班级准备编一本《我的大学》,号召同学们都来写写自己的校园人生。1978-1982,曾经觉得永远难忘的大学四年,40年后要去回忆它,竟然很多细节都记不真切了。不得已打开尘封书柜角落的一包笔记找找感觉,不想竟然翻出了40年前的冬游峨眉山笔记,让我一下穿越40年时光,回到了1981年2月的那个冬季。</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旅游刚刚开始兴起的年代,我们一行五个同学逃课去峨眉山。这篇笔记是我从峨眉山回到学校后一天一天逐一补记的,我惊讶于笔记居然详细地记录了我们每一天的行程,内容涉及当时的交通、物价、食宿、道路、天气、景区条件、旅游环境等各个方面。最惊讶的是当时物价低廉,查阅支出记录,上峨眉山五天的人均费用是22元。现在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当时对我来说却是一笔巨款,用了我一个半月的伙食费。</p><p class="ql-block"> 峨眉山笔记全文1.4万多字,自我评价简直就是一篇完美的“某霞客游记”。细读笔记,我仿佛又回到了40年前,又美美地游历了一次峨眉山。</p><p class="ql-block"> 现在再要我去爬峨眉山是爬不动了,但把当年的笔记录入电子文档,供自己随时回味、云游峨眉山,这是可以办到的。我后来外出旅游了回来都要写游记,原来就起源于1981年2月的这次逃课游峨眉。</p> <p class="ql-block"><b><i>(峨眉山笔记手稿片段)</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昕妈制作于2022年7月17日)</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