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七十年代的事，一天我们连里不知从哪儿溜达来一只狼狗，不太大，黑背、长咀、大尾巴、竖起的耳朵，大家当时都不知这是什么犬，细瞅它腹下有两排乳头，明白了，是母的。<br> 这犬一点也不见外，见到我们不叫也不随便走动，不像一般常见的柴狗见厕所就钻，见伙房就低头嗅来嗅去，见啥吃啥。这狗走到墙边就不动，观察有没有人答理它，只要有人理它还打打招呼，它才走过去。连里北京兵、防化排老班长徐清海一见它甚是喜欢，不是拍拍它的头就是摸摸它的脖子，叫它站它就站，叫它蹲它就蹲，百依百从，就连到哨位站岗那狗也陪着。可是到了吃饭的点，它就不知到哪去了。过了没多长时间发现邻居气象台的战士到我们连部院边上招呼叫几声“哈莉！”，这狗就跟着走了，这才知是它是那儿的。<br> 这狗以后就常来常往了，发现它见当兵的不论穿军装或不着军装就高兴，低垂的尾巴摇来摇去，直立着耳朵，头歪来歪去，两只黑黑的大眼睛盯着招呼它的兵。谁一招呼它它就走近谁，一点都不认生。但是见老乡一出现它反而立码警觉起来，一声不吭盯着观察，发现有异样动作就冲上去，当兵的一叫：“回来”，它立刻扭转就回。<br> 徐清海爱这狗，又常在一起，走哪儿都招唤哈莉跟着他的腿边，连里的战友热情地、又是玩笑地见徐清海就不叫名了，改叫哈莉。<br> 不久我们从气象台得知那狗不可叫“狗”应尊称〃犬＂。原来哈莉是西安市公安局的警犬，几年前公安局因资金有些困难，将一批退役功勋犬带着警犬户口和口粮配额给了我们师（按规定这些犬不能卖不能杀，只能养老送终），师里分给警卫连、机务站几只，还给了气象两只。不过哈莉不是功勋犬，可能是待嫁的“姑娘”但它是有户口有配粮的。<br> 记不清什么时候徐清海被调去参加一项秘密任务，事后得知是去西部参加核试验，防化兵的全套装备和技术都实战了一场，还乘“道斯”双座战机穿越核爆中心，忙了好一阵时间。他返回连队，大家发現他变了，变得沉闷了许多，大家问他执行什么任务？对此，他从那时到现在只说一句话：“看在眼里，烂在肚子里，直到死。这是周总理的指示。就别问了。”他没忘哈莉，他到处找哈莉，连里没有，邻居气象台没有，四站没有，到机场的哨位也没有。最后打听到了，哈莉再也回不来了，她死了，是被弹药库的战士开枪打死吃掉了！真是不可思议，叫任何人都无法接受！据说那打死它的兵受了处分。<br> 近年，“八一＂战友欢聚，我自知在连队时间断断续续，有些事不大清楚，就好奇地问徐清海还记得那只叫“哈莉＂的警犬吗？清海就讲了那只准警犬来由，我这才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说到他没找哈莉，他低下了头沉默了许久……<br> 说起那条原是警犬后为军犬的哈莉，我对它还有印象，它那大眼晴真是单纯，那看人时的眼神，热情而有灵性，水汪汪、又特通人性，似乎什么都明白，充满了对当兵的爱，难怪清海喜欢她，她也喜欢清海。<br>唉！弹药库的战友真忍心吃得下去！可惜了！如果清海不去执行任务，哈莉死不了！<br><br> 当年我画徐清海速写。 战友聚会左一是徐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