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倌的传奇（上）

山河学苑

作者 袁海善

前 言

我第一次听到“马玉林”这个令人如雷贯耳大名鼎鼎的名字，是一九七三年的春天。通化矿务局保卫处在砟子煤矿组织了一次较大规模的“破案战役”，也是一次治安保卫工作培训班。在这次培训班上，砟子矿保卫科副科长给我们讲述了马玉林老师的人生经历，让我们知道了他的许许多多令人难以置信，甚至神乎其神的神奇故事。

马玉林，汉族，内蒙古赤峰市人，一九O六年生，无文化，从十二至五十岁给人家放羊。马玉林长期研究羊蹄印和人的足迹，从一个羊倌跻身刑侦专家，被称为中国的福尔摩斯。长篇报告文学《神眼马玉林》，电视剧《觅踪擒魔》都是根据他的事迹编写而成。他的独门绝技被整理成《步伐追踪》一书，成为国家刑警学院教材。

锋 芒 初 露

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羊群像蓝天上飘动着的云，一片连着一片，不断追逐着变幻着，美丽得让人悸动。羊们不知道体谅主人，一有机会，便偷偷跑进别人家的羊群，与外羊厮混，且乐不思蜀。因为丢羊，马玉林小时候吃尽了苦头，经常挨打或被克扣工钱。

为了找回跑丢的羊，马玉林埋头琢磨羊的蹄印。羊留在大草原上的蹄印密密麻麻，重重叠叠，杂乱无章，令人看着头疼。马玉林却鬼迷心窍常常趴在地上，眼睛长时间盯着羊蹄印，反来复去地琢磨。对他的这种“怪癖”，常常遭到伙伴们的嘲讽。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天长日久持之以恒地琢磨，马玉林终于琢磨出了名堂，对羊蹄印逐渐有了极强的识别能力。一只羊蹄印，他打眼一看，便知道是公羊母羊，胖羊瘦羊，身体有无缺陷，走路的姿势，甚至连羊的体重有多少斤，也看得八九不离十。

自有了这个本领，再丢了羊，不管是在沙漠还是草滩湿地等任何地方，马玉林都能顺着杂乱的羊蹄印，很快从别人家的羊群中找回丢失的羊。伙伴们丢了牲畜，也都请他帮着找回来。从此，马玉林再也没有挨过打，也没有被扣过工钱。

对羊蹄印的研究有了些成果后，马玉林又开始研究起人的脚印。在马玉林看来，人畜殊途同归，研究人的足迹和牲畜蹄印，在原理上是相通的。年复一年，他对足迹的研究，也达到了几乎无以复加炉火纯青的程度，成了他的独门绝技。

马玉林的这项独门绝技，是在一次凶杀案中偶然表露岀来的。那天，马玉林无事在大集上闲逛。大集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马玉林漫无目的信无由缰地闲逛着，不知不觉走进了乡政府大院。

政府大院里，有不少看热闹的人。马玉林听见有人窃窃私语，说这里杀人了，出了人命大案。旁边一块空地用绳子拦了起来，内有几个用粉笔画的椭圆形圈儿。马玉林问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这里出啥事了？”干部模样的人很不耐烦，轰苍蝇般挥着手吼道，“走开，走开，没你的事，赶紧走开”！

马玉林最终没能经得住那几个用粉笔画岀的椭圆形圈儿的诱惑。趁管事的人没注意，他大胆越过绳子，蹲在地上对几个椭圆形圈儿仔细地瞅了又瞅。瞅够了，才起身走出乡政府大院，继续逛大街。

正走着走着，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走来一个人。马玉林打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没错，年龄，身高、体型都没错，就是他。马玉林毫不犹豫一个箭步窜上去，死死抓住那人的脖领子，大声说，“现在正到处抓你，今天真是冤家路窄，走，到派出所去！”那人挣脱不开马玉林铁钳般的大手，被连拖带拽弄进了派出所。

马玉林把那人拽到一个警察面前，说，“你们要抓的杀人犯让我抓着了，就是他”！警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根据啥说他是杀人犯？”马玉林说不出“根据”，只是说，“没错，肯定是他。我说是他就是他”。

后经公安人员的审讯及大量调查取证，案件很快真相大白。在大集上被马玉林抓获的那个人，正是在逃的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也供认不讳。马玉林小试牛刀，锋芒初露。

图片

新 年 抓 贼

一九五九年除夕之夜，赤峰市水地乡供销社被盗。经清点，被盗物品有棉布四匹、香烟四条、豆油一桶、水果糖七斤、还有现金三百元，这在当时属于少见的刑事大案。案件报到县上，县公安局下了指示，要求组织精干力量尽快破案，稳定人心和社会秩序。

那个年代，刑侦工作很是落后。发生了案件，全靠老套路或老经验，一家家筛查，逐渐缩小范围，最终确定目标。这样办案，进度极慢，破案率也很低。狡猾的犯罪嫌疑人往往会乘干警一时疏忽而漏网，结案遥遥无期，对上对下都难以交待。

乡派出所所长不敢怠慢，立即率领经验丰富的几名刑侦干警急赴现场进行勘察。紧接着又召开“诸葛亮会”，集思广益，让大家岀谋划策，各述己见。有人提议按老套路排查敲山震虎。有人提议重点摸底察颜观色。还有人提议察看足迹顺藤摸瓜等等方案，莫衷一是。

内蒙古大草原的冬季狂风不止，雪早被吹得一干二净，如同扫帚扫过一般。大街小巷所有道路，也被冻得如同石板光滑坚硬，哪里还会留下脚印。眼前的处境让干警们束手无策，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情急之下，派出所所长便屈尊去请羊倌马玉林协助破案。马玉林也不推辞，到了现场，在地上认真看了，说作案的是两个盗贼，其中一个四十多岁，身高一米七，光着脚丫子。另一个不超过二十岁，身高约一米六五，穿一双新胶鞋，很可能是父子俩。众人听了，对“光着脚丫子”的说法摇头不信，零下三十多度滴水成冰，哪有人敢光脚丫子走路？

马玉林也不解释，只顾弯腰认真寻找嫌疑人脚印，并用粉笔将似有若无的印迹圈起来。别人见圈内并无丝毫痕迹，他却说每个圈里都有一个嫌疑人脚印。其中一个圈内有一粒小石子翻了个。他让警察们过来看，说，“这粒石子和别的石子的不同之处，是一个面很新鲜，这肯定是被小偷踩翻了的”。众人听了，对马玉林细致入微地观察钦佩不已。

马玉林从供销社门口一边观察，一边不停地在地上画着圈儿，让盗贼的脚印衔接起来。不知不觉走出二里多路，身后留下一路椭圆形粉笔圈儿，显得十分的怪异与神秘。

前面不远处有座小土包。马玉林走上土包，察看了地上的脚印，又回头朝供销社瞅了瞅，说，“那个岁数大的盗贼几次来到这里，可能是观察供销社的情况和路上行人”。小土包下不远，有一个稀稀拉拉约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子。

马玉林从土包上下来，一个人走进村子，径直走近村后两间低矮的草屋，认真察看了路上的足迹，一切便真相大白。马玉林回来，指着那两间草屋，对几名警察说，“该收网了，去草屋抓人吧”。

几名警察持枪向草屋猛冲了过去，爷俩个正坐在炕上抽烟吃糖，享受着盗窃来的成果。见几名警察冲进来，父子俩束手就擒。除了香烟和水果糖少量损失外，布匹、豆油及三百元现金均悉数缴获。

经审讯，父子俩人对盗窃供销社一案供认不讳。两人还供认，父亲只有一双破棉鞋，走道不跟脚。作案当天，为了灵便和作案时声音小，才买了双胶鞋。父亲心疼儿子，自己不舍得穿，给了儿子穿。父亲便光着脚丫子，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五六里路，两只脚差点被冻坏了。

鉴于马玉林有辨迹追踪的独门绝技，在几次案件侦破中又有不俗表现，赤峰市公安局爱才好士，举贤荐能，不顾马玉林已年过半百，报请上级部门批准，破例招收马玉林为“侦察员”。

公安局长还和他敲定，平时不用到局里上班。如有案情，则派车接他岀警，必须随叫随到，不得有误，月工资定为三十三元五角，马玉林十分高兴，满口应承。

马玉林年过半百，才放下了握了几十年的放羊鞭子，吃上了皇粮。这天，是他时来运转，一步登天的日子，自然兴奋不已。马玉林平日滴酒不沾。这天，他让老伴弄了两个菜，破例喝了二两本地马奶酒，以示庆贺。

作者 袁海善，网名 白头醉翁 。吉林白山人，爱好文学。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