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逝去的“过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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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六月十五，是我们村过会的日子，往年我都要回去看看，可今年却没有回去。

说起过会，可能有的外地朋友还不知道过会是啥。过会就是在每年夏收、夏种忙罢之后，农家亲戚们再次欢聚一堂。在我们家乡，每个村都要过会。由于周围几十个村子每村一天轮流过会，所以从农历六月初开始，一直到七、八月都是过会的日期。

过会与过年不同。过年聚会是一般女儿给父母，外甥给舅舅拜年，或者父母给女儿、舅舅给外甥送灯，所以待客那天，很难见到母亲娘家的兄弟、姐妹，即舅舅与姨来聚会，就是说在待亲的那一天，通常是见不到舅舅与姨等的，你只能见到部分而不是全部亲戚。而过会则不同，你可在同一天见到你家父亲血系、母亲血系所有的亲戚。

另外过年，同一个村各家待亲的日子往往不同，你初二，我初三，他初四，甚至还有初五待亲的。这样出嫁在外的姑娘们，过年往往是很难见全的。而过会则不然，由于同一个村子在同一天待亲，所以过会时，可以见到全村出嫁在外的所有姑娘们。正因这个原因，过会往往亲戚们比过年更多，村里也比过年热闹。过会时村子除打扫的干干净净，沿途街道布满了各色彩旗， 家人亲戚都穿上新衣，吃过早饭就走亲迎亲外，往往还演秦腔大戏，或放电影。甚至同一个村子两台大戏、两台电影对擂，异常热闹。

过会送什么礼呢？开始，物质匮乏，那时过会走亲戚都提上一个有盖子的长方体竹篮子，里面放着挂面、西红柿、甜瓜、黄瓜等礼物，但也有送当时很稀罕、很贵重的西瓜的。辟如我姑姑的儿子，是个种瓜能手，每年我村过会他都给我家送上两个沙瓤大西瓜，饭后杀开每人吃上几牙，家人及亲戚都感到活的与人不同。后来，随着生活水平逐渐提高，走亲送的礼兴也逐渐变成了高档水果、罐头、牛奶、饮料或各式营养品，观念新的人还送鲜花等。

过会吃什么？一般两顿饭，先吃晕素凉热八道菜和馍，再吃臊子面。为了准备好过会当天的饭菜，在会前一天，家家老早就压面、买肉、买菜、烂肉、蒸馍，做好稠酒，人人都为此忙的不亦乐乎。

过会亲戚们相谈什么？话题内容主要是当年小麦的收成，各自的生产经验。因此过会是农民亲戚传经取宝，商讨农业生产管理的好场所。可就是这样一个好场所，文化大革命中竞被认为是搞封建，一度被强制取谛。记得有年我村过会，一大早，红卫兵就如面临大敌般站满村口、要道，前来的亲戚们要么被没收礼品，要么被拒之村外。为了躲避红卫兵，也有大胆的亲戚翻墙、越道而入，走亲的整个过程就像做贼一样，叫人心里非常难受。

文革后期，家乡的过会虽然恢复了，但已没有了以前的味道和热闹，走亲戚的人多是在生产队中午收工之后匆忙而来，吃完饭后又匆忙离去，穿着也和平常一样，没有了以前的从容和淡定，感觉走亲戚就像走过场一样。大戏是很少演了，娱乐也只有电影。

后来改革开放，考上大学和外出打工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加上城镇化，许多年轻人都在城里买了房、安了家。这样，村里剩下的就多是老年人。由于过会不是国家法定节假日，所以外出工作或打工的年轻人，不会为了回家过会而丢掉来自不易的工作，他们往往选择不回去，这可忙坏了家里年迈体弱的老人们。加上会又在暑天伏天里过，天气炎热也让老人们的犯了难。

去年六月十五，我村过会，心想趁村里过会把自己好久未见的几个农村姐姐和出嫁在外多年的、小时一起长大女伙伴们见见。于是，便和夫人一大早就乘车从西安往村里赶。可一进村，就感觉到冷清冷清的。街道上很少有人，也很少听到过会做菜的声音。到了四哥家，也是冷清冷清的。开始，我还以为记错了日子，后来听四哥说，从今年起，咱家不过会了，是他把亲戚挡了，原因就是天热、他和四嫂年纪大了，忙不过、累不成了，我这才明白了缘由。

这就是今年村里过会我不回去的原因。过会虽然随着社会发展渐渐逝去，但给我留下的记忆却难以抺去，与家人、亲戚产生的亲情难以中断。我会不时回到村里，去看望我已年高的哥、姐和儿时的伙伴！

赵广信

2022年7月16日初稿于四川工商学院眉山校区

注：文中图片取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