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礼～那山那水那青春

好山好茶

上图为对越反击战时我南疆边民热情为解放军送水慰问 　　水，是人类生命极为重要的源泉。在战场上，也同样极为重要。电影里有过许多经典镜头，比如大家熟悉的《上甘岭》电影中我志愿军坚守坑道的故事。 进入21世纪，为了健康和安全，各国军队作战时轻易不会随便饮用当地水源。很多国家军队在战区的饮用水都是空运的瓶装水。联合国维和部队也是如此。 上图为反击战中正在勇猛冲锋的我军战士 　　战场上生死一瞬间，精神和体能消耗极大。野外生存条件极为恶劣，战场上的士兵们为了行动迅捷、节省体力，常会根据自己的经验把一些感觉累赘的物资扔掉。但是唯独枪和水壶是绝不会丢弃的，因为这是赖以存活的基本保障。所以军中有一句格言:武器是士兵的第二生命！ 说到战场，说到水还有水壶，不由得让我想起热血青春时代的一场亲身经历…… 　　1979年的2月21日，上级命令我营为前卫部队，打通复合通往靠松山（东溪）方向的重要交通道路。 凌晨，我营主力摸黑从扼守平江渡口的325高地深一脚浅一脚地悄悄运动下山，经过一天不间断的行军作战，我军以勇猛顽强，不畏牺牲的战斗气势摧毁敌人防线，傍晚时分我们在靠松山的三岔路口与42军战友胜利会师。 上图为我师在复合地区进攻作战示意图 　　当晚，我们就驻守在路口那一带的山上。我们班被安排在距离三岔路口最近的突出部山头阵地。正对面是通向东溪和高平的险峻山路——这是我军迂回穿插包围高平方向的重要道路；右侧是我们162师出水口，闯孤山，攻克复合，抢占平江，一路血战过来的道路；左侧则是42军主力从我国布局关一路冲杀过来的艰险之路；三个方向的道路在这里汇成一个三岔路口。此时这里已经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咽喉要道。越军曾在这里重兵把守，拼死阻挡。我军经历了浴血拼杀方才夺下这个战略要点。 当我们完成阵地布置后，天色已暗。为防止敌人夜间侦察偷袭，副连长特地到各阵地检查熄灯灭火，强调夜里不许吸烟，不许交谈，不许暴露目标，岗哨不许打瞌睡。 上图为我营打通复合至靠松山的作战示意图，左下角红框所示即为我连位置 　　这一天，部队一直是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紧张地行军作战，战友们的体力和水分消耗都很大。此时终于可以踏实坐下来补充一下了，大家纷纷拿出压缩干粮拿起水壶，这才发现水壶基本上都是空的了。唯独我和另外一个老兵的壶里还剩下一点水，可是这点水哪够给大家解渴的啊？　　此时天色已暗，阵地四周都是黑黢黢的山林，白天喧嚣的战场此时异常寂静，杀机四伏。这块阵地上只有我们班，夜间戒备严格，是不允许随意走动的。所以这个时间想要找水，那可真有点难喽。我们既不知道水源在哪里，也不可以到处乱跑去其他阵地求援；这一夜，看来大家只能强忍着，克服克服了。 上图为对越反击战时我军士兵在猫儿洞里手持着水壶，啃着压缩饼干的瞬间 　　有一个战友实在忍不住饿，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压缩干粮，弄的满嘴粉末，咽不下去，憋的脸红（大家不约而同的想起电影《上甘岭》的镜头)，这个战友连忙用沾满泥土的手捂着嘴艰难地咀嚼，此刻，如不用手捂着，喘口大气都会喷出粉来。 见此情景，我赶紧招呼战友拿着我的水壶，先给缺水的战友每人分了一壶盖水，让大家先凑合着润润嘴皮，就着这点水慢慢地下咽。还保存一点水留存备用，这可还要熬一夜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一下子全用完了！ 上图为我军官兵团结友爱，兄弟深情，在缺水的战场上互相让水给战友的感人时刻 　　按上级要求，晚上驻守阵地必须挖防炮洞。在这喀斯特地貌的山顶阵地，别说挖防炮洞，就是挖一个浅浅的掩体都很难！每一镐每一锹都会与山石碰撞，不时还会迸出火星来。夜幕降临后还不能动静太大，担心暴露目标。嗨，那叫一个艰难！作业面窄小，展不开手脚，全班战友轮番上阵，铁锹小镐加砍刀都用上了，一直干到午夜12点，浑身汗透，人困马乏，也才将将挖出一个约有两米来长，七八十公分宽的浅沟，全班勉强蜷曲着腿，坐进沟里，我看时间不早了，大家也的确很疲惫了，就决定不挖了，全班凑合挤着吧。一会儿功夫，战友们就睡着了……。 战场上，敌情复杂，战事频繁，条件恶劣，睡觉，成为每个官兵每天最大的奢望。尤其是我们师，参战26天，五战五捷，战场行程400多公里，几乎每天都会变更战场和阵地。晚上想踏实睡一觉几乎不可能，最多只能算是打个盹。 现在，我们班的战友们只能这样蜷曲着，挤坐在浅壕里，相互依靠着、凑合打个盹！ 上图为我军在作战时坚守卫阵地的景况 　　黎明前，大家还在迷迷糊糊中，枪声骤起，而且越来越猛。因为是在山里，枪声的回音很大，一下子很难判断是哪个方向在开枪。很快，周围几个山头都响起枪声。难道是敌人上来了？我连忙叫醒大家做好准备，自己爬到阵地最前沿，屏住气息仔细观察。不一会儿，枪声减弱了，我大着胆子探头向山下瞭望，这一看让我喜出望外，原来，我看到山下的三叉路口边上有一个不大的小水塘，有水！！这简直是救命之水啊！！！ 　　天慢慢的发亮了，在朦胧的晨雾中我看到有几个人影毫无顾忌的大声说着话从山下的路口走过，我马上举枪瞄准，仔细辨认发现原来是配属友军作战的民兵担架队员。他们胆子够大，说话声音也大，岭南的口音，我们这些常年在北方部队的军人听不太懂，觉得很像越语，引发一阵紧张。 上图为配属我军的广西民兵跟随部队在行进在越南的群山中，支援部队作战。 　　看到山下有自己人行走了，说明形势没那么紧张了！ 于是，我就想赶紧解决饮水问题。我转过身把发现水塘，打算下山取水的想法告诉了大家。饥渴了一夜的战友们都非常赞同。很快，挑出两个战术动作比较利索的战友，背上全班的水壶跟着我，我单肩挎着56冲在前面开路，三人的战斗小组借着微亮的天色，迅速下山。 尽管刚才有民兵走过，但我们也不敢麻痹大意，尽量放轻脚步溜到山脚下，再弯腰大步跨越山路，然后迅速在路边卧倒，仔细观察四周，确认没有敌情后再“扑”向水塘。 　　这个水塘约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就是路边一块洼地，估计是山中雨水聚积而成。令我们没想到的是，走到这里才发现水塘边居然趴着三头黑乎乎的大水牛。也许因为晨雾的遮挡，我在山上愣是没看出来。 来到水边再仔细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我去！！这几头水牛一定是开战后就“霸占”在这几天了，小水塘四周到处是牛粪“地雷”，而水面上还漂浮着一层厚厚的，黏糊糊的绿色水生物，令人一看，感到极度不适。 也许是听到有动静，水牛慢条斯理地转头看了看我们，嘴巴依旧不停地咀嚼着，继续它的悠闲，连尾巴都不甩一下。 上图为对越反击战中，我军士兵在极其艰难危险的战场情况下不顾个人安危找到一处水源，为战友们打水的真实情景 　　“班长，这，这水，咱们还要吗？”一个战士压低声音十分为难地问我。 “班长，你看这水，也太，太，太恶心了”另一个手里拎着几个水壶的战士也一脸嫌弃的样子。 我端着冲锋枪单膝跪在塘边做警戒，眼看着这两个战友犹犹豫豫，下不去手，再多耽误一会儿，天越来越亮。时间不等人啊，万一出了情况怎么办？万一连队有新的作战任务要出发怎么办？就这样空手回去，这一天没有水喝，又怎么办？真让人着急。 想到这，我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水壶摘下来，拧开壶盖，猫腰靠近水边，把水面上漂浮的那些看起来黏糊糊的绿色水生物使劲向两边扒拉开，水面上出现了一小片空白，我就一下子把水壶按了下去，咕嘟咕嘟咕嘟，淹没在水下的水壶口冒着气泡，很快就灌满了。 　　两个战友吃惊地看着我：班长，这水，你敢喝？？！！ 我一边收起水壶，一边从子弹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对他们说：“咱们进入战场时，上级通告：所有的井水河水还有村寨水缸里的水都不能喝，防止敌军下毒。但是你们看到了吗，这里的三头水牛，活得好好的，说明这个水塘绝对没有毒，我们可以放心饮用。虽然水面看着有点脏，这不怕，咱们每个人都有这样一小瓶净水片”说着，我晃动一下手里的小药瓶，“一会儿咱们往每个水壶里放半片净水片，就足以完成净化，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快，动手干！” 上图为行进在越北丛山密林的我军，战友们团结互助，携手前进的镜头 　　两位战士听我这么一说，一边点头一边动手，照着我的做法，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全班的水壶都灌满了。然后，我们迅速返回到山上阵地。 　　果然，天亮后不久上级传来命令：由我们班单独出动，担任警戒护卫任务，伴随副连长徒步前往位于东溪的友军前指，完成重要军事文书传递任务。 此时，我们全班已经完成了饮水净化和战斗准备工作，命令一到，立刻子弹上膛，按尖刀组，火力组，后卫组的序列成战术队形，护卫着领导和文件，向着东溪~出发。 上图为我军坦克攻入东溪重镇 上图为作者本人（持枪者)与本连炮排长1979年2月22日在靠松山阵地的珍贵历史照片 油画《坚守》作者: 王立平（54军161师参战军人） 油画《兄弟别睡，我带你回家》作者: 唐亮（54军162师参战军人） 此文献给八一节献给八一军旗献给我并肩战斗的生死战友献给我们的青春和血与火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