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瓞绵绵夏日长

低处的灯盏

<p class="ql-block">瓜瓞绵绵夏日长□</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麦子归仓,天气便骤然热了起来,趁着这热劲,玉米苗噌噌噌地拔节,三天拔一节,五天拔一节,半个月功夫,它们已高过人头,叶腋间吐出了紫红的缨子。</p><p class="ql-block">​ 一片片玉米田之间,间或有一块块瓜田飘荡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匍匐的瓜秧像在悠悠地吹着气球,一地的西瓜便一天比一天硕圆,等到大得不能再大了,瓜瓤就开始变甜。这时候,瓜农会在地头搭起了A字型的柴棚子,日夜不离人,防手脚不干净的人偷摘,防野物啃咬。少年闰土也看护过瓜田,握着叉,叉猹,猹却从他的胯下溜走了。猹长得像獾,我们这里没有,獾倒是有,乡人呼作tuan猪。它一身脂肪,大约比野兔大不了多少。西瓜未熟时,木瓜是獾垂涎的美味。而木瓜树,常常长在悬崖上,獾呢,为了解馋,非常拼命,前瓜紧抱头部,瞄准木瓜树滚下崖去,于是便有二三木瓜随它坠落,幸亏有厚厚的油脂保护,獾未伤筋动骨便得到了木瓜。用獾肉炼出的油是治疗风湿的良药,这似乎是獾给人最大的贡献了。北方的木瓜,状如青皮核桃,但比核桃大、圆。市面上也偶尔有人兜售,用刀劈开,白色的果仁有点甜,但比核桃仁口感差一点点。说它是瓜,竟与西瓜、甜瓜大相径庭。南国的木瓜,食果肉,才是名副其实的瓜。</p><p class="ql-block">​ 《诗经·卫风·木瓜》中写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诗中所言木瓜,便是指獾所爱之瓜。</p><p class="ql-block">​ 木瓜有幸,被先民早早地吟咏、寄情,成了一种颇具文化意味的瓜。西瓜呢,据说源自非洲,金、元时由西域传入中国,也算文化交流的使者。新疆戈壁滩生长着一种野西瓜,果大如灰枣,有毒,入白酒浸泡数月,便得药酒,搽抹于关节处,亦可祛风湿、寒毒。梨瓜在中土栽培历史悠久,西汉马王堆女尸胃中有考古发现,贾思勰《齐民要术》中称为小瓜,以别于古已有之的冬瓜。《诗经·大雅·绵》中有这样的句子:“绵绵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孔颖达疏:“大者曰瓜,小者曰瓞。”诗以瓜喻周人,讲述周祖先于沮、漆两河流域开创基业,其后人像瓜瓞一般代代相继。</p><p class="ql-block">​ 瓜类在今日已瓜瓞绵绵,品种繁多,有甘有苦,有蔬有果,有大有小,丰富着人们的餐桌与味觉。而在先秦时代,瓜的世界却是冬瓜在主宰,吃瓜群众的口福少得可怜。</p><p class="ql-block">​ 若干年前,我还卖过甜瓜。大概是看到我们爱吃瓜,母亲便种了二分地的日本甜王,虽然是第一次莳弄,但由于用菜籽油渣作肥料,瓜秧长得蓬蓬勃勃,绿油油的叶子下瓜瓞挨挨挤挤。熟透的瓜大如拳头,光洁如玉,散发出醪糟般的甜香,仿佛瓜肉里藏着糖坊,又藏着酒坊。甜瓜多得实在吃不完了,母亲说:去集上卖吧。从来没卖过东西的我,怯生生地坐在瓜笼旁,低头塌肩,生怕被熟人瞧见,似乎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那年的瓜到底换回了多少票子,我已不记得,只记得一斤要价两毛,一斤瓜刚好与一根麻花等价。今早去紧市上转悠,桃子如搽了胭脂,甚是诱人,但好看不好吃。李子呢,涩中带酸的那种,比甜脆李差远了。六元一斤的甜瓜,贵是贵了些,却是又脆又甜,味道不输我少年时售卖的那些瓜。</p><p class="ql-block">​ 甜瓜、西瓜与苦瓜,都是解暑的好物,盛夏吃,最味美。而南瓜以高秋之后山地出产的最好,面,甜,切牙蒸食,不喝水往往会噎着。滚油佐以苦杏仁、葱花少许,倒入切块的南瓜、土豆,翻炒三五分钟,加汤放盐,熬煮半小时再下入面条与青菜,一锅面筋汤美的素面,让人终生难以割舍。酒甜耳热,服务员询问点啥主食,“洋芋糊糊面!”我说得很干散。面里不光有洋芋,还得有南瓜,洋芋面得像细沙,南瓜也面得像细沙,虽说是烩面,但洋芋和南瓜喧宾夺主,汤浓面糊,好吃!</p><p class="ql-block">​ 有南瓜,就应该有北瓜。问度娘,果然有。正宗的北瓜的外形跟南瓜相似,但个头比南瓜小很多,外皮略显金黄色,俗称“金瓜”,亦称笋瓜,原产于南美洲的玻利维亚、智利和阿根廷等地。</p><p class="ql-block"> 绵绵瓜瓞,这不但是对人的祝福,也是对瓜的祝福。人与瓜,都在时光的藤上各美其美,生生不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