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第十六章 古寺晨钟

陈晓波

　　5月6日，星期二。
秦丰年一大早跑步去城东登青龙山。掐指一算，他有小半年没来这座山了。
岚集四面青山，一江绕城。南有赤燕山，北有龟背山，东为青龙山，西是小坂山，经典的“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四神拱卫。懂风水的人都说岚集是一方福地。
青龙山弥漫着一层轻薄晨雾，如幔帐罩着满山新绿。虽然主峰海拔只有三百多米高，但林木茂盛，山势陡峭，从山脚到山顶的木栈道曲折蜿蜒，是岚集人晨练的好去处。
秦丰年登青龙山毫不费力，轻松自如一气儿登上山顶。可一路所见到碍眼的情况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边走边和市民聊，好多人对青龙山脏乱差的环境表示强烈不满。十几个青年志愿者每人拎着一大袋垃圾下山，秦丰年表扬他们几句。志愿者说，居然看到有人随地大小便，山上的公厕停用，游客憋不住只好自讨方便。
有两个负责打扫园区卫生的人，正在一块空地点火焚烧垃圾，被秦丰年制止。他质问道：“你们好大胆，竟敢在林子里烧垃圾，不知道护林防火？”
工作人员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儿，现在青山绿树新草，你就是放火点都点不着。”
秦丰年吼道：“那也不许烧！” 到了山顶，秦丰年接通青龙山管委会主任孙贵福的手机。实在是压抑不住火气，开口就训斥道：“孙贵福，你怎么回事？把青龙山整成这样儿！”
孙贵福显然有点不知所措，解释说：“秦书记呀，我……我最近身体不好，糖尿病犯了，一直住院。”
秦丰年说：“青龙山搞成这个熊样，跟你身体欠佳没有半毛钱关系！你看看山上的卫生，啊！遍地垃圾、狗屎、瓜子皮、烟屁股，山上唯一的厕所不能用，啊！木栈道好几个地方都糟烂了，指示标牌破烂不堪。群众都在发泄不满你知道不？就刚才，有人指着我的鼻子问，你们当官儿的还干不干点正事儿，连个公园都管不明白！”
孙贵福说：“秦书记，现在青龙山的基础设施需要维修，可管委会没钱啊，市里拔的钱只够发职工工资……”
秦丰年吼道：“有钱谁不能干，那我用你这个主任干嘛！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下周我还来青龙山，如果这些问题不解决，你立马抬屁股走人！”
秦丰年挂断手机，气得直摇脑袋。
吴大军笑道：“领导，您不是不‘早检’了吗，咋又管。”
　　秦丰年表情无奈：“那你说，这些事儿我能视而不见？我这已经很给孙主任面子了，要搁以前……” 青龙山顶有座青瓦红墙的慈恩寺，庙不大但历史悠久，香火很旺。
寺庙钟楼上有座清朝乾隆年间铸造的大钟称“平安钟”。每日卯时，准确说早上六点，平安钟伴随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敲响，“铛……铛……铛……”敲六下。
深沉洪亮的钟声在岚集城上空悠悠回荡，既为人们报时，也祈福岚集新的一天安顺吉祥。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庙不在大有神则灵。慈恩寺里倒是有位高僧，法号静修，入寺四十余年专心司钟。
秦丰年原来理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意思是，撞钟极其容易，既不动脑又不费力，暗喻办事敷衍，得过且过，无能无用之人亦可为之。但是自从见过静修禅师并与他交谈几次之后，他彻底改变了对那句老话的认识。
静修禅师祖籍山东济宁，俗姓成，名怀谷，十六岁出家，十八岁依敖东古城正觉寺唯空法师受具足戒，三十八岁来到慈恩寺至今。他一生苦心修行，精通经文，功底深厚。静修禅师更是敬钟如佛，每天都用入定的禅心和礼拜之意来敲钟，让古钟发出高贵响亮、深沉博大的声音以震示众生。
秦丰年深切感触也略有所悟，心想千万不可小看司钟，自己要用“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境界来当好岚集的主官儿。他不信神也不拜佛，但对佛教与神仙很尊重，见到僧人也会主动施礼。
提起静修禅师，人们会聊起他与那座古钟的神奇故事。传说他有种超自然本领，能在古钟之下传递阴阳两界之间讯息，类似古代满族人信奉的萨满。很多人来慈恩寺求他预测流年运势、姻缘财富、考学升迁，他一概不见，给多少钱都不见。谈经论道可以，绝不有偿算命。面对众人所求，静修禅师只说一句：听我鸣钟！
好多岚集市民起早到青龙山来，既是为了晨练，也是为了聆听慈恩寺的晨钟。只要钟声一响，好多人都会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在心里面默默地祈祷。钟声震撼、净化着人们的心灵。
吴大军看了一下手表，又抬头看慈恩寺钟楼，满脸不解地嘀咕一句：什么情况？都六点多了，平安钟怎么没动静呢，真是怪事儿？
秦丰年也打开手机看时间，六点零五分。
慈恩寺静悄悄的，寺庙门前的香炉青烟缭绕。山上几乎所有人都感到不解，相互询问钟声为啥没有敲响呢，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可上新闻头条。
吴大军问一句：“咋回事儿，没敲钟？”
　　秦丰年说：“呵呵，难道静修禅师睡过头了？走，进去瞧瞧，跟老禅师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