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重阳节，陪着爸妈去旅游（上）

陈国俊

　　2015年，父亲和岳母相继去世。2016年的重阳节前，夫人与我商定，陪同耄耋之年的母亲和岳父来一趟游轮三峡行。一晃已近六年了，当时行山履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二老皆已老态龙钟，连家门都迈不出了。

今日翻看当时照片，心头不免感慨，草就美篇二章谨作纪念。

10月3日

今天在夫人和我的陪同下，岳父和母亲开启了三峡游行程。两位老人均已年过八旬，岳父已88高寿。当初夫人提出陪同二老外出旅游的想法时，我是有顾虑的。古人说：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我担心老人的精力和安全。后来我和夫人9月初有了一次乘坐三峡游轮的经历，看到船上众多老人欢天喜地的样子，立即决定让两位老人享受一下这集观光与度假于一体的三峡游。9月8日，我就在网上订好了10月4日的船票——世纪神话号豪华游轮，当时长江上最新最好的游轮，被誉为长江上游动的五星酒店。9月10日又订好了镇江到重庆的动车一等座票。

　　为免老人疲劳，我们把行程分为镇江——荆州、荆州——重庆两段。第一程是10月3日先到荆州，早上8:49发车，下午2:20抵达。为省二老脚力，预订了紧邻车站的城市便捷酒店，一出车站巨大的店招就跃入眼帘。两位老人安步当车，玩儿似的逛进了酒店。虽是便捷酒店，设施不错，尤其是房间面积有40平米，毫无连锁酒店常有的逼仄感。服务员对我说：“您是网上订的房不含早，但只要在网上点评即可获免费早餐。”于是我在手机上拨拉几下完成点评。尚未待我开启金口，服务员已笑吟吟地说：“您这位大爷效率也忒高，本小姐已看到您老的点评了！”说罢四张早餐券已递了过来。虽然在二老面前我依然是个娃，可被人叫作“大爷”心里还是颇为受用，几句嘉勉之言自然是少不了的。年轻的店员听了高兴，还要言不烦地向我介绍了古江陵城：刘备借荆州、关羽大意失荆州、李白千里江陵一日还……。我担心二老旅途劳顿无力游玩，谁知他们听到了服务员的介绍，脸带微笑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在酒店小憩片刻，陪同二老巡游江陵古城去也。

荆州古代曾名江陵，历史悠久。战国时期的夯土城墙、明清时期的砖城墙，以及相伴至今的护城河，仿佛在默默诉说着荆州的岁月沧桑。二老年事虽高但游兴盎然，在观光车的加持下，13.8公里周长的环城巡游轻松搞定。完了还意犹未尽，又去“视察”了明代名相张居正故居。当晚就近择一特色餐馆，让二老品尝了若干荆州招牌菜肴。

在回味着江陵古城风情和荆州松鱼糕的美味里，二老酣然入睡了。

10月4日

难得陪伴老人外出，心头似乎有一根绷紧的弦。凌晨2:30“弦”响人醒，听得老妈的微酣声。复睡至5:30再醒，老妈起身洗刷已毕。6:30陪老人在酒店外的绿地广场溜了一圈。8:00吃早饭，除了圆豆泡糯米和若干糕点外，那碗早堂面令人难忘：鳝鱼、老母鸡、猪大骨熬成的白汤醇厚香浓，面条劲道之外还渗出食碱特有的香味，食客还可由着喜好配上肉片鸡丝香菇鱼片等各类“浇头”，个个吃得哧溜有声、不亦乐乎。老爸本就喜欢吃面，这回吃得有滋有味，很是享受；老妈似乎有点不屑，勉强扒拉了半碗，她老人家心中的最爱是家乡的大麦粥。

　　早餐后，开始了旅行的第二程，9:16由荆州赴重庆。车行五个小时多点，14:30抵达山城。时光尚早，带领二老走马观花浏览一番重庆市容，傍晚时分到达朝天门码头顺利登船。轻松愉快的三峡行就要拉开大幕啦！

老妈有吃火龙果的习惯，上船后忽然想起了火龙果来。游轮晚上9：00起航，现在6点不到，时间足够，我一声得令，便上岸去买，以为这稀松平常的水果还不是手到擒来。哪知我上岸寻遍朝天门广场，果铺、超市、小摊，奇珍异果琳瑯满目，但独独不见火龙果。好心商家指点：重庆火龙果卖不动，只有市中心解放碑大果铺或许有。朝天门是大码头，人潮汹涌，车行如蚁，费了近半小时方才打到车。重庆是山城，马路依山傍崖蜿蜒曲折。这次可领教了重庆的行车难，可谓有路必有弯，逢弯路必堵。车行道中乍起乍停、一冲一刹，我就像让一位喘咳不止的病老头给驮着，颤颤巍巍地爬坡，这种滋味俺还是平生第一次受用。到了解放碑，让我几乎窒息，黑压压尽是人头，说摩肩接踵毫不为过。可怜的解放碑啊，你分明饱受压迫歧视，四周的水泥森林如同锁链一般把小小的你捆了个结结实实，多么像一个屌丝受尽众多土豪的冷落鄙视，何来一点解放感呢？

瞧我瞎扯到哪儿了，正事要紧，火龙果的影子还没见着呢！围着解放碑里三圈外三圈找了半晌，竟然一无所获。正当我无比沮丧准备打道回船之时，老天垂怜，一家名为杨隆记府的食坊门口竟有一女子挎了一篮火龙果出现了。额滴个神啊！我大喜过望，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冲了过去，谁知女贩只为食坊送货不外卖。累得俺的三寸不烂之舌几近僵硬，方才以20元一个得以成交。正当我踌躇满志，心头美滋滋地盘算着如何向老妈邀功，难题又来了——居然打不到车！原来重庆的哥深受朝天门堵车之苦，视去码头如畏途，找出各种理由来拒客。咋办？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11路车不是吃素的，今天还正要练练脚力呢！主意拿定，度娘打开，步行导航启动。哪知活出鬼的步步惊心，没走几步，度娘便嗲声嗲气——“偏离路线请回头”，如此这般、三番五次地戏弄俺！去你娘的度娘，俺认定方向偏不回头。一会穿深巷，一会翻山头，什么五一路、陕西路、大什子、小什子，九曲八捌十八弯，这不就到11号码头了嘛！一看时间，才8点多一点，距离开船还有一会呢。尽管两腿酸软一身臭汗，小小的虚荣心也算得到了满足。

不过有点小郁闷，老妈吃了火龙果后说不舒服，胃难受。当晚举行热闹欢快的烛光酒会，船长及一干游轮要员盛装迎宾，人人踊跃参与，可老妈因为吃了我辛苦觅得的火龙果导致身心不爽而不去了。还好，老妈在客房中静养一会便悄悄地睡着了，一夜无话。

夜色中，排水量1.2万吨的游轮驶离重庆，经过盛产榨菜的涪陵，但见两岸万家灯火，流光溢彩。

10月5日

天气真好，朝阳把天空染得红艳艳的。秋分与寒露期间，天高云淡、金风怡人。游轮顺流而下，巴山蜀水的无限风光扑面而来。三峡截流后，上游水位大大抬高，江面宽阔水流平缓，原先只能由纤夫牵小船的湍急狭仄江道，现在巨轮也能畅行了。老毛当年豪言的“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已成一派现实风光。

　　船上的音响轻柔地响起，阳光甲板太极拳教学、五楼切尔斯酒吧的早茶期待我们去分享呢！老爸在夫人的陪伴下，踱着方步去喝早茶了。老妈说：早上喝什么茶！太极拳我不会，不舒服，不想去！她那兴意阑珊的样子，反倒给了我鼓动如簧之舌、大展游说之才的机会。最终，老妈在我刚柔相济、软缠硬逼之下，勉为其难地移驾六楼去一览长江晨曦。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一踏上阳光甲板，老妈忽地精神一振，不适、胃痛全都去了爪哇国了，只见她三步并两步、脸带微笑、目光炯炯，健步向舰首走去。我顺势看去，只见几位老头老太正应和着音乐操练着呢。回春健身操66式！老妈说：缘分呐，在这也能跳上在家天天练的回春操了！此刻晨风微拂，一轮旭日冉冉而出，老妈瞰千里长江、沐万丈霞光，蹈之舞之，一招一式，何其投入啊！这哪里是刚才还怨声不绝的老太呢？

朝霞染空、江风拂面。看着老爸老妈各自在阳光甲板上远眺近览、指点江山，躲在远处的我们心里自有一番得意：开心就好！

　　游轮靠泊丰都。儿时听老人说，世分阴阳两界，阳界为人世，阴界为鬼域。阴间在哪儿呢？记得老妈曾神秘地告诉我：蛮远蛮远，在四川的丰都呢！那儿有座奈何桥，一头是阴间一头是阳界，我们的老祖宗都住在那里呢！人要多行善不作恶，要不到阴间会上刀山下油锅的。那么遥远神秘的幽冥世界这会就在眼前了：一幢幢依山而筑的楼台亭阁、宫宇高塔，倒颇有点皇城气派；山下车行如梭，山上人流如织，索道满载着游客，都一个劲地投奔阴间去呢！刀山油锅、阴曹地狱正成人间瞻仰圣地，人们眉飞色舞地来，兴高采烈地去，哪里还有半点的悲戚与敬畏呢！老爸老妈已是高龄之人，那阴曹地府不去也罢。

　　下午船泊忠县石宝寨。这石宝寨冠居山顶，寨址是一块四壁如削的整块巨岩，形似玉皇大帝的宝印，又说是女娲补天时遗下的宝石，故名石宝。清乾隆年间，当地名匠凿孔穿梁，立柱接榫、层层垒叠筑成了九层楼台。1956年又加建三层，通高56米，每层均为飞檐翘角，凭栏远眺，万里长江浩浩东流，千仞群峰迤逦入云。石宝寨分寨门、石坊、寨楼、兰若殿等建筑，殿内供奉着刎首留城的巴蔓子将军塑像，还有张飞义释严颜、巾帼英雄秦良玉、明代义军谭宏据寨御敌等故事。由于大江截流，原来高居峰顶的宝寨已成江中“盆景”了——抬高了近百米的江水会淹至宝寨二楼。为此专家们制定了保护方案，在宝寨四周的岩层上筑了一圈水泥堰堤，犹如让宝寨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盆中，再建一座悬索大桥，把江中的石宝寨和岸上的石宝镇连接了起来。此桥被游人笑称晕头大桥，盖因桥面木板铺设在钢索上，人行其上，摇摇欲坠，过往行人大多胆战心惊，如醉汉踉跄而行，过得桥来汗流浃背、目眩头晕。没想到老爸老妈游兴颇浓，坚持要去，于是夫人搀扶着老爸，我牵手着老妈——其实是我们分别被二老“挟持”着，各自体会了一把红军勇士飞渡泸定桥的惊心动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