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兵营 《我们这些汽车兵军旅逸事》之二

晨光熙微

<h1></h1><h1>1968年3月18日,闷罐兵车从长沙出发,一路过洞庭,跨长江,穿越豫中平原向西,经过两天一夜奔驰,到达兰空机关所在地——十一朝古都的西安。第二天,在位于西安土门的西安商校进行扣人心弦的新兵分配。我们第一批出发的长沙兵,全部面向后勤部队,兵员分配区域覆盖当时兰州空军的防区,包括陕西,甘肃,宁夏,青海,新彊,西藏,地域广阔,气候和环境千差万别。听说有雷达部队,军用仓库,医院,汽车营等,每个人会分到哪个地方?哪个单位?全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去干什么。两百多人的队伍集合在操坪,急切地等待分配的时刻。各个接兵部队的领队一字排开站在队列的前面,军务科首长往队伍前一站,叫到名字的就站到领队的后面。分在西安单位的,立刻乘汽车而去。心焦气躁地看着一批又一批新兵被分配走了,操场上剩下我们20人分到兰空后668部队,也就是兰空后汽车营,汽车营一连驻地就在与商校一路之隔的西安机场边上,走路就过去了,难怪把我们放在最后。我自然很开心,与其说高兴,倒不如说得意,汽车营嘛,肯定是开汽车啊!一个人开台车东奔西跑,好玩是自不待言啰!不像分到十二库,六八库,听得懂名称,弄不懂去干啥!</h1> 当天未离开的,第二天都各赴西东,各找各家。<br> 当接我们的卡车穿过兰州市区,便看到十里店外的光山秃岭上覆盖着白雪,一片荒凉的景象。令人联想起当地“风吹石头跑,山上不长草,夏天穿棉袄,大姑娘不洗澡”的民谚。<br> 当天夜里就提笔给父亲写信,告诉他兰州的街道,兰州中山大铁桥,还有环伺的高山上白雪皑皑,天气如何寒冷;鼓足了劲地吹。信发出去才突然想起,什么“皑皑”不“皑皑”,其实父亲1955年至1958年就是兰新铁路和包兰铁路的第一批建设者,我们是随军家属,坐着军用大卡车从河西走廊,穿赤壁越天山从兰州一路开到乌鲁木齐。只不过我那时还太小印象依稀。父亲从兰州到乌鲁木齐,对其自然状况比自己这个新兵蛋子熟悉多了。班门弄斧,有点唐突。不过接到父亲充满高兴和鼓励的回信让我感释怀。兰空后汽车营营部在兰州黄河西边的十里店。营部大院里有汽车修理所。修理所后来搬到夏官营后勤部与汽车三连隔壁,汽车三团调归兰空,汽车营进行改编,修理所就与甘肃定西高炮修理所合并为汽车高炮修理所。兰州以黄河为界,西边为高寒地区,驻扎的部队发皮大衣。河东的部队发棉大衣。十里店就在河西黄河大桥边,相隔几百米,待遇两重天。所以给我们换发了又厚又暖和的绒领羊毛皮大衣和大头鞋。这件大衣伴随着我度过了八个冬天,帮助我抵御一个又一个黄土高原的数九寒天。从这里开始了我们的新兵训练。新兵连训练最令人头大的是半夜三更紧急集合。那时候我们还刚刚学打背包,动作慢,怕迟到,哨子一吹,就像捆粽子一样随便绑一下就往操场跑。结果从我们营部驻地跑到黄河大桥西岸调头,两三公里的路程,一路上有的把被包搂在怀里跑,有的把散被子夾在胳膊下跑,全散开了的干脆在马路边铺开被子重捆……五花八门,狼狈不堪。回到宿舍,有的人被子上还沾着马糞,令人啼笑皆非。<br>新兵训练大概一周后,大约是3月28日左右,举行了帽徽领章颁发仪式。“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正是“倚东风,豪兴徜徉”。<br> <h1></h1> <h1>汽车营68年新兵主要来自长沙,上海等地。新兵连指导员叫许正淮,四川兵。许指导员能吃苦耐劳,以身作则,严于律己。他是空军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前不久刚刚从北京开完学习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大会载誉归来。空军学习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那可是空军最高荣誉。所以许指导员是我们心中崇敬的高大形象。传达学习大会精神成为我们学习的主要内容,他对学习抓得很紧,杜绝迟到。<br><br>一个周日的晚上,我们照列集中在可以容纳四、五十人的大宿舍晚点名,由于人多房间大,又摆滿了双人床,视线和声音都不好。突然听见前面一阵骚动,穿过床框朝前一看,只见前面的战友一个跟着一个跪倒在地,我们也不敢问什么!跟着“噗通”朝地上一跪。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许指导员批评当天请假上街迟到归队的上海新兵李根生,许指导员把问题越讲越严重,越讲越激动,说着说着往地上一跪,朝着毛主席像请罪。见指导员一跪,前面的紧跟着跪下,后面的一个接一个跪倒一片。散会后,长沙兵里叫“游鱼子”的气愤地跟我讲“妈妈的‘鳖’(长沙骂人的方言),我们被四方炉锅害死哒,老子看到他偷偷地躲着笑。咯扎王八崽子!老子要告诉指导员,教训下咯扎‘鳖’。”当然他仅是说说而已,绝对不会去告状。如果那样,对“四方炉锅”兴许会是一场灾难。不过“四方炉锅”从此在我们中间成为了臭狗屎。<br> 汽车营新兵中,有绰号的不少,而这些绰号都是那长沙兵“游魚子”——游敦道所赐。<br> “四方炉锅”,是上海兵,方头方脸迷迷眼。说话带笑容,极富虚荣心,脸皮很厚;“猫公"——吴正协,说他脸型似猫;“罗八”——罗新琪,特会呷,刚刚到部队的一个早上,一次吃掉八个大馒头;“林婆婆”——林忠祥,说他长得像老太婆;“包屁股”——鲍铁铮,长沙雅礼中学时穿瘦裤脚裤子,突出屁股,显出大长腿的倜傥少年;“大鳖”(长沙话带贬义的口标,类似国骂——他妈的)——陈罗生,身高体壮坯子最大的一位,分去修理所当了修理工; “护士”——潘小年,因为皮肤粉嫩;“解粒子(长沙方言读Gǎi,普通话读Xiè)”——解新立;也许因为我个子小比较好欺负,给了我一个双料。说我有两撇淡淡的胡子,被叫做“小胡子”;说我鼻子又高又尖像意大利人,又叫“意大利”。以后“小胡子”变成了大胡子,又叫我“钢丝胡”;“意大利”倒是渐行渐远,被大家淡忘。这些绰号都还有点儿联想说得过去。稀奇古怪的是王红权战友,被喊做“王屌屌”(长沙方言,顾名思义专指男同胞看家家什),也不知作何解释。问过老游,他说是红权人小有一块寸草不生的处男地。说来奇怪,哪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要有人喊“王屌屌”,他都爽快答应绝不含糊。即便年过半百,汽车营战友遇到他,随口而出就是“王屌屌”,他也毫不生气。似乎他挺钟情这个绰号,成了永远的“王屌屌”。我自小就从不喊同学的绰号,“王屌屌”是我玩得好的战友,自然我更不会这样叫他。有次连队看电影《小兵张嘎》,“嘎子哥”又被变异为“屌子哥”,总算比“王屌屌”雅气了那么一点点。<br></h1> <h1>叫不出绰号的多被称为某“鳖”,如贺“鳖”,朱“鳖”等等。这些绰号融洽了同伴们的关系,活跃了军营的气氛,给人深深的印记,许多跟随了各自一生的岁月。<br> 新兵训练完毕,我们又分为学驾驶和学修理两拨人;长沙兵张建武、朱向东、陈罗生,上海兵杨宗华等去了汽车修理所;学驾驶的又分为两批。翟泽生、匡先凯、封江南、贺也行、潘晓年、解新立等是第一批,去了户县司训连。我学驾驶,为第二批,那时司训连已经搬到了大荔县。我先后到夏官营汽车二连见习和到西安草滩军区农埸劳动。<br> 1968年6月底,长沙兵李鑫,王红权,游敦道,梅 新,肖正球,吴正协,我和上海兵周子富等从夏官营汽车二连见习完,到西安三桥兰空农埸挖花生。“四方炉锅”李根生也在我们班里。<br> 那时起床后都要着装整齐地列队在毛主席像前“早请示”。有天早上起床哨响了,大家在毛主席像前排好了队。“四方炉锅”动作慢,事又多,提出来要大家等他一会,他尿急要去方便一下,大家异口同声地回应“不行”!他只好回来站到我前面参加早请示。班长选读了一段毛主席语录后,大家挥动红宝书对着毛主席像“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正呼到“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还没出口,只见前面“四方炉锅”的裤脚管里流出一股浊流,在地面冒起一滩白沫。他回头向我张望,眼里透出求救的目光。我忍住没笑出声,严肃地瞪着他,他无奈地回过头去。早请示结束的口令刚落,他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全班的人一阵哄堂大笑。那天上午,整个花生地都飘荡着嘻嘻哈哈的笑声。在中间休息时,“四方炉锅”跑到我们长沙兵这边,贴着我说,今天早上尽管我把尿撒在裤子里,可我还是坚持把早请示做完了,这种态度还是蛮不错滴啊?应该表扬滴,“小胡子”你说是不是?听话听音,我明白他言下之意一是怕我们晚汇报时挑起事端拿他开涮;二想坏事变好事得个表扬。马上有人训他说,早请示你竟敢在毛主席像前撒尿,不批判你就不错啦!“四方炉锅”讨了个没趣,悻悻然地挖他的花生去了!<br> 新兵的生活,单调又新鲜,紧张且浪漫,走进军营,开始了西行东征的军旅生涯。<br> <br> 2022年1月5日于南昌<br></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