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岁月里的打工生活

白雪评梅

　　2019年底，我们持探亲签证来墨尔本，因疫情滞留墨尔本两年多，获得了143过桥签A，因为役情用工荒，我们尝试去找工作，很轻易就被录用了， 进一步深入了解了这个城市。

我来自中国江西一个县级城市，有工资，有房租收入，还炒点股票，一直觉得生活安逸，悠哉游哉。因独生子留学移民澳洲，我们犹豫再三，于2017年递交了143父母移民签证，排队等待移民。2020年四月，为了全款捡漏一套墨尔本市中心的一室一厅小公寓，不仅变卖小城的一套联排别墅的所得全部搭进去，两夫妻工资卡上的余额也所剩无几，还变卖了大部分股票。想到143移民正式下签时还要交接近十万澳币的费用，我曾一度陷入焦虑之中。

我登录亿亿网，打开求职招聘网，看到很多招聘广告。打了好多个求职电话，结果有个开小型清洁公司的女士回应我们：需要一个会开车的，载三个女性一起去做家庭清洁。我老公会开车，先试工一天，他不仅要开车还兼做吸尘工作，从早上七点出门到晚上八点回家，一天收入150澳币。第一次打工赚到钱，虽然辛苦，但我们挺高兴的。因为这份工作每周要干六天工作，耗时又长，老公觉得身体会吃不消。

接着又有个电话回应我们，说是有份整理庭院的工作，让我们去做，所以我做的第一份工作是和我先生一起帮人家收拾院子。

　　这是一个小小的后院，杂草丛生，芦荟遍地，我们的工作就是清除杂草和芦荟，修剪两棵柠檬树伸出院子的树枝。房主说给我们200澳币。我们没有一点经验，觉得这院子活也不多，出价两百就干吧。但是那柠檬树枝带刺，带刺的树枝剪下来，要用电锯锯成短条装进塑料袋里。芦荟很沉还坚硬扎手，也要装进塑料袋里，放在指定地方让人拉走。

活儿看起来不多，对我们来讲却比较费力。结果我俩干了一天，其实也就三小时，却累得腰酸腿疼，手被扎了好多口子。跟房东说不想干了。房东告诉我们，维州政府有个政策：若房屋空置被流浪汉占有，就必须等流浪汉找到住房安置好，房东才能收回房子。他见承租人外表干净，就租给他们了。没想到他们如此不讲究，室内室外都很邋遢，房主已经收到市政厅责令在期限内整理好房子庭院的通知了。房东比较友善，说再去找其他人也不容易，再加我们一百元，让我们帮忙完成这个工作。

割草，相对来说轻闲一点。这些活，在专业整理庭院的人士手里也许一个上午一个人就能干完，但我俩干了三天，每天三小时，还腰酸腿疼，总算勉强完成了。胳膊疼了好几个星期。

墨尔本的庭院大都养植各类花卉，花色丰富，雨后花，艳阳下的花，格外美丽。我常常一早一晚，边散步边赏花拍照，常有佳作，自我陶醉，并发朋友圈与人分享。当我辛苦做完了整理庭院的活，我想起一句诗：“一枝一叶总关情”，美丽的花赋予文人无限的遐想，殊不知：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这雅致的庭院，芳香美丽的花朵，都是有人在背后付出了辛勤的汗水。真可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澳洲整体生态环境保护很好，根源是政府的政策得力。

我在国内一直从事教书育人的工作，修整庭院这种强体力活，我感觉有点力不从心。很幸运，我们马上又应聘到了一个中餐馆的活。我干早餐，我先生做帮厨。

在早餐店做了四个多月，每周五六日从早上七点干到下午两点。店里主要经营包子、油条、豆浆、葱油饼、油饼等各类早点。下午开始串串做烧烤，另有一家门面做中晚餐。员工都是北方辽宁人，互相都是亲戚关系，都是持打工签证过来的，和我一起做事的华姐很能干，她做了本该两人分工合作的大部分事情，我打打下手而已。但我必须在用餐高峰时段，协助出餐。

下午上班的烧烤师傅是华姐的儿子，为减轻她儿子的工作压力，华姐常吩咐我串羊肉串等各种串，为下午进驻的烧烤生意备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华姐是个闲不住的女人，具有中国女性的传统美德。她文化程度不高，但吃苦耐劳，各种面点都做得好，手脚利索，嗓门也大，性格强势，每周一至四，早餐点不营业，她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在中餐馆连锁店做配菜师傅，每周五六日，干完早餐，再去中餐馆做配菜师傅。她很少出去玩，开支很少，除了房租水电费，日常开支就是买点水果或买点咖啡自己泡着喝，每周平均花费十元钱。对华姐而言，打工就是生活，数钱就是快乐。把钱攒起来寄往国内，帮助两个儿子买房成家，赞助兄弟姐妹和父母等至亲。

而我在她眼里，手脚太慢了， 她看着我做事，总是发急。而她越急切，我越不知所措，快不起来。我在国内是个教书育人的老师，出门在外碰见家长会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每当走到校园门口，学生总会争先恐后地向我敬礼打招呼，而在这个餐馆，被她这样吆三喝四，真有点不是滋味。于是我又去看招聘广告了。

　　这次我们应聘到一个上海风味餐馆当服务员。这是个两层的餐馆，楼上有两个包间，我的英语不大好，不能独挡一面，当小店比较忙，需要两个服务员，一般就会叫我去上班，楼上楼下两头端盘子，主要负责包间工作。

倒退几十年，我是个人见人夸的美女，现在虽已过五十岁，生就一副笑脸，客人都说我很有亲和力，对我也比较友好，说在我身上看到他们初移民时的影子。因疫情用工荒，招人不易，小店老板对我们也很不错。厨房的同事和我们年龄相仿，对我们也很友善。有时下班后大家一起玩一种被称作炸金花的纸牌游戏，赢钱的人买龙虾、活鱼、鲍鱼，葡萄酒，店里厨师做菜，大家下班后一起吃吃夜宵，聊聊天。在小店干活，我每周平均工作时间约16小时左右，工作量不大，工资虽不高，但我们很快乐。

在除夕日，餐馆比任何一天都忙碌，我们忙个不停，没得歇息。听当到爆竹声响起，回想在国内几十年，每到除夕都忙着迎接亲人，穿上新衣，热热闹闹过团圆年，而在大洋彼岸，除夕之夜我还在履行服务员的工作，端盘子抹桌子，我不由感慨：从小就歌唱劳动最光荣，在澳洲才真正体会到劳动创造财富，大年三十过的是劳动节。

小店地处市郊，生意不是太忙，太清闲时就减少了我的工作时间。于是我又去看招聘广告，结果被一家大型连锁店录用做了服务员。这家店的店长相当能干，但是因为她怀孕了，要渐渐减少工作时间和工作量。

这个连锁店生意很好，人流量大，每天都有很多杂事要做。主力服务员英语好，能力强，应接不暇地点单收款，精神要高度集中，如果一同上班搭档的服务员不会有序完成系列辅助工作，主力服务员还要分神去指挥新手做事，主力服务员就会觉得很累。我有过做将近一年做服务员的经历，还有三十多年做家庭主妇的经历，以及从事教师工作三十多年，对自己该做什么，怎样把一天的各种事情，有序完成，一般心中比较有数，比较会自己找事做，这样主力服务员会觉得和我搭档，会省心些。同时在两家店兼职服务员，有几周的时间，我一周工作最长的时间总计50小时。虽然辛苦，但是我很自豪，我已年过半百，能够一周干50个小时，足以证明我是个健康的人，一个勤劳的人，一个自强自立的人，一个有价值的人。

　　我出门买菜总是看见一个85岁的老太太，儿子移民后她一直和丈夫长居中国广东。前年丈夫去世，她来墨尔本 ，儿子媳妇孙子都是要工作，她一个人没事就会出来转转，在马路上走来走去，图个人气。否则呆在家里太寂寞无聊。我庆幸自己在自己能劳动的时候来到了澳洲，能打打工，认识了一些朋友，使我对余生在澳洲生活充满信心。市中心的小公寓，每周450澳元租出去，另花200澳元一周与人分租了一栋郊区的两层house的二楼自住。真是所谓买不起house，住得起house，也不失为一种生活方式。

澳洲地广人稀，食品安全，吃的都是有机的绿色生态食品，在没有打工之前，我常常早晚散步赏花拍照，打工以后，在餐馆来来回回，持续不断端盘子，权当是做锻炼了。

我现在连锁店每周上三天班，每天9小时，另外四天我可以选择过我想过的生活。我们开车去海边玩，带点吃的，坐在海滩上看鸟掠长空，听涛声阵阵，常物我两忘，心灵格外安宁。有时也去有特色的小镇玩，去转转酒庄，去看看农场，还去了几家跳蚤市场，值得一提的是，澳洲很多景点都是不要门票的，吃了饭出去，转几小时再回来吃饭睡觉，花费不多，日子还是很悠闲的。有时去看看孙女，享受天伦之乐。

人们形容澳洲“好山好水好无聊”，在澳洲会觉得不够热闹。打工不仅能换来一份收益，还可以接触社会，认识了一些朋友，更重要的价值就是能在打工中深入体会澳洲的多元文化。比如做服务员工作，在收拾餐桌时，感觉有些客人用餐素养高，用完后的餐具和鱼刺、骨头之类都能有序放置，这样服务员收拾桌子就会容易很多。所以我后来去餐馆用餐，也习惯将餐具剩物有序放置好。我们适当打工，做不同角色的工作，在身份角色的转换中，换位思考，提高自身素养，更让我对人对社会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