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渡长江——珍藏的记忆

鹏程万里

　　在我国长江流域沿岸的大中型城市中，把横渡长江当成节日来纪念的，可能只有武汉市了。这是因为1966年7月16日，73岁高龄的毛泽东主席在武汉畅游长江，历时1小时零5分钟。消息传出，全国欢呼。同时最高指示也指出：“游泳是同大自然做斗争的一种运动，你们应该到大江大河去锻炼。”从此，7.16成为武汉特定的纪念毛泽东畅游长江的纪念日。每到这一天，武汉市都要举行声势浩大的纪念活动。（除个别年份，因防汛的原因而取消）到了1993年，正式将每年的7月16日确定为“国际渡江节”。既然是节，渡江活动的内容也更为丰富，除了群众性横渡长江，还有了特技跳伞、明星演出，国际竞渡长江等，参与者除了普通群众，还邀请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游泳运动员参与，从一项群众性的体育活动变成了以横渡长江主题的体育嘉年华。

武汉第47届渡江节主题宣传展板。

第47届渡江节下水点汉阳大禹神话园。

　　今天又逢7.16，第47届渡江节在武汉市民的期盼和全国人民的关注中如期举行。武汉是全国“7·16全民游泳健身系列活动”永久主会场，本届渡江节以“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为主题。只设男女竞渡，取消了群众渡江活动。从传统的武昌汉阳门下水，改为从汉阳大禹神话园下水至武昌长江观景第一台起水，游程约2500米。触景生情，感慨万千，尘封多年的记忆闸门瞬间被打开。回想50年前，我有幸参与了纪念毛主席畅游长江6周年群众性的横渡长江活动。时间虽然久远，但岁月沉淀下来的记忆，却深深的印在我脑海中，历久弥新，那些令人难忘的瞬间仍历历在目。借美篇《武汉同城》这方宝地，将我的横渡长江的经历写出来，以飨读者，也了却我多年来想将这段经历记录保存下来的心愿。

　　1972年6月中旬，当时我正就读武汉市红军中学高中一年级。看到学校通知，江岸区教育局准备选派100名学生组成学生方队，参加纪念毛主席畅游长江6周年横渡长江活动。我校有10个名额，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和我班名叫刘胜利的同学一同报名。第二天学校通知我们下午四点到滨江公园游泳池参与选拨。放学后我急匆匆的赶到游泳池，看到各个学校来了好多人，黑压压的一大片，都是来参与选拨的。组织者按不同学校将大家分成两批次，第一批先下水，四人一排，沿泳池边沿游8圈，中途有少数跟不上的同学被当场淘汰了。我是第二批下水，我对自己的水性充满了自信，因为从小时候起，每年夏天，我都和街坊邻居的小孩一起泡在门前的巡司河里，练就了过硬的游泳本领。测试开始，我始终紧跟大部队游，顺利游完了全程。我清晰的记得，待我游完全程，天已经全黑了。由于当场没有公布选拨结果，我也不知道能否选上，心情很是忐忑。直到两天后学校通知我和刘胜利同学都通过了选拨。得知消息，同学们纷纷向我表示祝贺，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高兴得我一晚上没睡着。6月20号，通过了选拨产生的100名江岸区各个中学的学生，再次来到滨江公园游泳池，进行为期二十几天艰苦的渡江训练。我们100人由一名陈姓老师任连长，人很精干，组织能力很强。还有一名工宣队师傅（忘了姓名）任指导员，人很憨厚，言语不多。连长负责我们训练，指导员负责后勤工保障工作。前一个星期，每天下午四点钟开始训练，到六点钟结束。下午放学后，我和同学们匆匆往滨江游泳池赶，赶到后身上往往是大汗淋漓。大约是6月26号，我们训练的地点改为东湖风景区，即现在的武汉大学凌波门附近。而且训练时间也改为全天，不用上学了。每天早上8点钟，全体人员到武汉第十六中学集合，然后乘两辆解放牌卡车，大约50分钟的车程。在这段时间里，同学们有在车上的打卜克牌，有的唱歌好不热闹。到了目的地之后，先进行陆上热身，然后连长宣布当天的训练内容。一般情况是早上游三千米，主要是练耐力。下午游一千米，主要是练队形。早上从武大凌波门下水，每人配一个可充气的救生圈，用绳子挂在脖子上，往湖心亭方向游，快到湖心亭再折返回来，全程大约一个半小时。下午练队形的同时，有时还增加救生和自救的训练。刚开始，游完三千米后稍微感觉有点累，主要是脖子酸痛。连长要大家游“点头蛙”，这样脖子不需总是仰着，感觉好多了。最令人期待的是上午训练结束后的午餐，四菜一汤，两晕两素。由送我们的卡车从十六中学食堂拉过来，用几个很大的铝合金保温桶装着。早已饥肠辘辘的我们，闻到饭菜的香味，个个都迫不及待了。每人拿一个塘瓷碗，饭由自己盛，菜由工作人员将各个菜品盛在每人的碗里。满满的一大碗，吃得津津有味，那个真叫香啊！（现在想起来真不可思议，搁在现在，估计是我三天的口粮）那时候家里穷，再加上肉要计划，平时根本吃不到肉。而训练期间每天都能吃肉，虽然很累，真的感觉很幸福。午餐后，有近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那时候我们精力旺盛，中午很少休息，利用这段时间到武大校园里闲逛。再就是到邻近的训练方队听别人闲聊。我们训练的地方大约有十多个方队也在此训练，中午很是热闹。经过十来天大运动量训练，大家耐力都大幅提高，全程游下来，没有一点累的感觉，个个都成了从非洲来的“浪里白条”。

　　在正式横渡长江之前，进行了两次试渡，用来检验训练的成果。经过十多天的训练，大家都信心满满，早想在长江里一试身手。7月6号进行了第一次试渡，说实话当时还是觉得既紧张又兴奋，毕竟是我第一次横渡长江。在试渡前连长向大家讲述渡江的技术要领：从汉阳门下水后，朝龟山方向游，游过第四个桥墩后，此时巳经游到长江和汉水的交汇处，这时朝龙王庙方向游，过了长江和汉水交汇处后，就可顺江沿汉口岸边漂流，直至到滨江公园上岸。可待我们第一次试渡时，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我们十人一排依次下水，前面的人下水后，马上奋力向前游，加上江水湍急，瞬间被江水冲出了几十米远，而后面的人还没下水呢，这时连长在岸边大声地喊，要前面的人游慢一点，后下水的人则拼命往前游。平时在东湖练的队形现在全乱了。直到游到江中间，通过不断调整，队形才基本保持了整齐。队伍游到长江和汉水交汇处，明显感觉到两股水流的冲击，此时我们奋力朝江对岸龙王庙方向游。过了两江交汇处后，离汉口岸边仅二三百米的距离，随时可以游上岸。这时候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下来了，保持着整齐的队型，边游还边喊口号，接受沿岸观众的捡阅。如果没掌握技术要领，游到两江交汇处还没游过长江中间，则会被强大的汉江水流把你往对岸推，那么很难在滨江公园上岸了。所以总有极少部分人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三阳路以下才能上岸。有了第一次试渡的经验，第二次试渡（7.13号）则顺利了很多。完全是按照正式横渡长江要求，高质量的完成了任务。大家对7.16正式横渡长江充满了期待，也更加坚定了信心。

此图为各省市组队参加武汉渡江节活动的场景。

　　期盼已久的7.16终于到了，连长通知大家早上六点半钟到十六中集合，统一吃早餐。（平时没有早餐）每人一大碗肉丝面外加一个油饼，每人都吃得饱饱的。七点钟乘车直赴汉阳门，在武昌沿江大道上，每个方队按序号依次排队，我记得我们方队是66号，我们队伍距汉阳门下水处有几百米远。早上8.30分，纪念毛主席畅游长江六周年活动正式开始。由于我们距主席台较远，看不见主席台的活动画面，只从远处高音喇叭里听到有人讲话，可能是致开幕词之类的。讲完话后，听见喇叭里播放震耳欲聋的音乐。大约九点多钟，横渡长江活动正式开始，队伍最前⾯是仪仗方队，由几十人托起的十几米长的立体架，架子下面绑满了轮胎，上⾯是毛主席语录和⼀些标语口号及各种彩旗。然后各方队依次下水，待我们方队下水时，看到仪仗方队已经游到了长江中间了。那场面真的很壮观。此时，作为一名渡江的参与者，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此图为汉口江滩公园内的横渡长江博物馆

　　由于有了前两次横渡长江的经验，正式横渡时，心情反而平静了很多。此时大家的精神状态特别好，特别亢奋。下水前大家一起唱歌喊口号，有点将士出征的仪式感。下水后大家迅速调整状态，很好的保持着队形的整齐。紧紧的跟着前面的方队，大家奋力击水，不知不觉中就游到了终点滨江公园。正如毛泽东主席一九五六年六月在《水调歌头.游泳》所写的那样，“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真的像闲庭信步一样，游完了5000米全程，身上好像还有使不完的力气。此时滨江公园内红旗招展，人声鼎沸。当我们沿着铺着红地毯的台阶列队上岸时，受到了围观群众的热烈欢迎。仿佛像从战场上凯旋的战士。自豪感、荣誉感、幸福感油然而生。上岸后，我们在指定的地方休息，观看跳伞表演和文艺演出并吃了本次横渡长江活动最后一餐中餐。丰富的品种，精美的味道，至今想起来还垂涎欲滴。由于受到当时条件的限制，这次横渡长江活动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资料，略有遗憾。事后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件印有渡江6周年纪念的棉背心，每当我穿着这件背心，总会引来不少路人羡慕的目光，巨大的满足感顿时充盈在心头。遗憾的是因家庭几次搬迁，这件珍贵的背心没能保存下来。

第47届渡江节终点武昌长江观景第一台。

此图为横渡长江终点汉口江滩三阳广场。

　　武汉人敬畏长江、依恋长江，喜爱长江。是浩瀚的长江培育了武汉人爱水、亲水、会水的习性。在武汉能够横渡长江的人大有人在，但是真正参与官方组织的横渡长江活动的人却寥寥无几。我很幸运能成为其中一员，这是我一生都难以忘却的记忆。50年啊，岁月把一个翩翩少年郎，变成年近古稀的白发老翁。唯有这段经历，没有因岁月的流逝而淡忘，它一直都珍藏在我心里。

向横渡长江的健儿们致敬！

本美篇所用图片均来自网络，在此感谢原作者。

谢谢阅读。

2022.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