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古代市井百态)</h5><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一</b></h3> <p class="ql-block">“士农工商”四民之说,源于被后人称之为盐神的管仲。“四民”,本没有高下卑贱之别,只有前后左右之序,就如参天之木,“士”如土壤,“农”如树根,“工”如树干,“商”如树叶。</p> 然而,随着传统礼教等级思想的不断发酵,“四民”的社会职业属性慢慢异化为社会身份定位,“士为民之首,商为民之末”成为社会主流认知。不但唐太宗要求工商之流,“必不可超授官秩,与朝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宋代也有商人“不得与士齿” 的定律。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儒生)</h5> 由于“士”是百姓中的白领、官僚们的候补,古人往往皓首穷经以求跻身儒士之林。史湘云曾苦口婆心地劝说贾宝玉“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范进应试及第后喜不自胜地出现了癫狂状态。在那个时代,儒士们以头上的一顶方巾在商贾面前耀武扬威,常令后者艳羡不已。因此,他们以腰缠万贯的雄厚财力作后盾,延揽名士,结社酬唱,俨然一副“儒士”风采。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二</b></h3> 两淮盐商中许多人本身就是文士,他们一手擎着算盘戥秤,一手拿着四书五经,在商场博弈的同时恣意释放文化情怀。《扬州竹枝词》曾说:“邗上时花二月中,商翁大半学诗翁”。 结社吟诗,本是古代文人们的一大盛事,但大盐商马曰琯却情有独钟。他与众多儒士结成“邗江吟社”,宾朋酬唱,一时倾动大江南北。他们的《韩江雅集》分为9卷,收录58次雅集活动中的唱和诗歌共达692首。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盐商聚会)</h5> 1743年9月9日的重阳节,天高云淡,马曰琯邀请众诗人齐聚行庵,以“人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为主题,由众人分韵赋诗。大家一面把盏,一面吟咏,其乐融融。聚后,叶震初、方环山专门合作画了一幅 “九日行庵文燕图”,形象地描摹了这次雅集的盛况。 <p class="ql-block">可以想见,结社吟诗时的马曰琯耳畔不可能还响着铜钱的叮当声,胸中定然充溢着采菊篱下的怡然自得。</p> <p class="ql-block">再说另一大盐商江春,他有“以布衣上交天子”之称。对这位游走于商场与官场之间的盐商,《扬州画舫录》称为“工制艺,精于诗,与齐次风(召南)、马秋玉(曰琯)齐名。”每每倘佯于草长莺飞的淮扬大地,他的唇齿间不时吟咏出对自然的眷恋和对生活的感怀。</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盐商江春)</h5> 与马曰琯、江春等吟诗酬唱的“雅士”作派不同,盐商汪懋麟则是一副儒家“学究”的风采。他曾参与《明史》的修纂,辞官回到扬州,则白天治经,夜晚读史。除了《百尺梧桐阁诗集》之外,他还著有《百尺梧桐阁文集》8卷、《百尺梧桐阁遗稿》10卷。 <p class="ql-block">如果仅以上述三人来佐证两淮盐商的“儒士风”,显然有以偏概全之嫌,实际上两淮盐商中的马曰璐、江昉、汪楫、许承宣、孙枝蔚、程梦星、程晋芳等都是“亦商亦儒”之辈。至于与江春齐名的郑钟山、郑鉴元兄弟,他俩好经术,门无杂宾,基本上已由盐商转化成了儒士。</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三</b></h3> <p class="ql-block">魏晋时的曹丕曾经说过:“文人相轻,自古而然。”但在两淮“儒商”面前并不尽然。他们有的富而有义,与儒士们志趣相投,惺惺相惜。</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盐商马曰琯)</h5> <p class="ql-block">“横陈图史常千架,供养文人过一生”,可谓是对马曰琯向儒之心的精准定论。学者厉鹗年届六十还无子嗣,他特为其立宅蓄婢;著名史学家全祖望罹患恶疾,他出千金招聘名医为其治病;吴兴的姚世钰客死扬州,他出面为其料理后事并刊刻文集。马曰琯去世后,学者阮元不无惋惜地写道:“扬州业盐者多,今求一如马君者,不可得矣。”</p> <p class="ql-block">而盐商程晋芳与吴敬梓的莫逆之交可谓饱含惺惺相惜的悲凉。吴敬梓曾多次应邀北上淮安的程晋芳家做客,为创作《儒林外史》积累了丰富的生活素材。后来,程晋芳因嗜书如渴,遍交文士,家财荡尽,债积如山。乾隆十九年(1754)俩人偶遇于扬州,吴敬梓不胜唏嘘地对程晋芳说:“子亦到我地位,此境不易处也,奈何!”别后七天,吴敬梓便客死扬州。程晋芳得知噩耗,怀着满腔的痛楚写下了“涂殡匆匆谁料理,可怜犹剩典衣钱”。</p> 盐商们的消费取向为文人们提供了寄情园林、弛骛山水的物质基础和创作灵感,文人们也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来回应盐商们的尚文需求和知遇之恩。 <p class="ql-block">“扬州八怪”代表人物郑燮(板桥)曾为马曰琯的小玲珑山馆撰书“咬定几句有用书,可忘饮食;养成数竿新生竹,直似儿孙”的楹联,其劝勉中透出诙谐,告谕中隐有调侃,主客之间相知相惜的情谊跃然纸上。</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扬州八怪)</h5> <p class="ql-block">“扬州八怪”之一金农助商解围可谓一段佳话。一日酒宴,某盐商围绕“飞红”酒令苦思不得其句,只好顺口说道:“柳絮飞来片片红。”座中顿时哗然,称其为杜撰。金农却说:“此元人咏平山堂诗也。完整的四句是‘廿四桥边廿四风,凭栏犹忆旧江东。夕阳返照桃花渡,柳絮飞来片片红。’”实际上,这并非元人的诗句,而是金农为解盐商之围当场口占之诗。</p> <p class="ql-block">在中国古代文人身上,时常会看到一种“物质上——乞养,精神上——自养”分裂式的文化人格,但这种人格到了两淮盐商这儿似乎有所弥合。盐商与文人互为依存,互为推崇,使曾经历过清军十日屠城的扬州很快恢复了文化元气。</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四</b></h3> 作为清代与山西票商、广东行商并驾齐驱的商业资本集团,两淮盐商们不但没有殚精竭虑地营造自己的商业帝国,反而如硕儒雅士般沉醉于诗坛书苑,个中原由颇值得咀嚼回味。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读书好,营商好,效好便好</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div> 这副对联出自于众多两淮盐商的故园-—安徽徽州。吴敬梓写作《儒林外史》时,曾将其略作改动镶嵌到了扬州大盐商万雪斋的厅堂里。这不只是雕刻在门楣厅堂上的点缀,而是两淮盐商们人生感悟的结晶。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盐商与文人雅集)</h5> <p class="ql-block">从明嘉靖到清乾隆间,移居扬州的盐商大多来自程朱理学的故乡。他们自幼深受儒学的浸濡滋润,又因身处山水阻隔的徽州对外出谋生充满神往。所以,他们把读书与营商都作为实现人生价值的途径,当科举不顺时,则轻儒而重商;当商而有成时,则轻贾而重儒,一弛一张,交相为用。</p> <p class="ql-block">于是,两淮盐商中既有“先贾后儒”之辈,也有“先儒后贾”之流,更有“儒贾兼备”之人,进而形成了其他商帮少有的儒商群体。他们的儒士之风不仅抬高了自己的社会声望,而且创造了自身的商业文化。盐商张四教精通《九章算术》,并在业盐过程中将勾股、商分运用自如。正是有了这样的丰厚底蕴,两淮盐商们才把“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盘弄得风生水起。</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图片来源于网络)</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