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谷杂粮之花生

半支烟

五谷杂粮之花生

花生在祖国大江南北分布极广，食用人群之多无与伦比。在川中，花生属于大春作物，既可以作粮食，又可以作油料，还是经济作物，被戏称为“搣（音mie）开香”。儿时农村点播花生，全部卖给国家创汇，有一颗花生就是一颗螺丝钉的比喻，所以特别金贵，想吃花生，除了挖花生的时候，就只有春节过年了。

花生种植，选择较为肥沃的一二台土最为适宜。平潮土泥脚厚不怕干旱，遇泠雨不利于“刨花生”，三台土保湿回潮相对差一些，安排一二台较沙土质点播花生，是生产队主要选择。种植花生的土块，实行轮作，也就是这季种植了花生，二季不能再种，否则虫害加重，还会出现“蚕壳子”花生，必须调换土块点播。

花生按挖的时间先后分为伏早花生和炼冬花生。天府花生为伏早花生，点播时间在二三月份，一般安排空土或者种植猪胡豆较早收割的土块，花生长在窝口周围，属于“扯籽籽”花生。鼻尖花生可以收了早豌豆土点播，属于迟熟品种，花生藤牵到哪里花生结到哪里，藤节开花下针结着三四颗花生不等。种花生剥出花生米，选择饱满亮色的做种，种植花生追求一个“早”字，目的是躲过伏旱下针。种花生发水和上六六粉或者呋喃丹，起到杀灭虫害和禁止偷食，女工趁半晌回家喂奶的空隙，装几把花生种点播菜园地无人干涉。计划点播花生的土块，拢厢开沟六尺宽，挖窝口八寸行距七寸窝距，一窝点播三颗花生种，干粪盖窝覆土平窝，干粪中混合鸡粪柴灰是花生丰产的保证。

一块土花生点好，再按横厢竖向四尺一路点播“打瓜”在厢沟交叉。花生发芽出苗，嫩苗主要防止“地蚕子”和“老母虫”吸食根叶，除草是田间管理的农活，其他不用经常照顾。花生苗长满土块，开黄花从蔸部开始，打瓜一根藤蔓结三个瓜掐尖，随着天气炎热打瓜一天天长大成熟，那是细娃最高兴的时候，因为可以吃瓜了，打瓜如同现在的西瓜，只是以收取黑瓜籽为目的。节岔结着打瓜必有爬地“龙须”，往上看两节龙须干了，下面的打瓜一定熟了，以此类推。成熟一批，生产队通知男工妇女打瓜，担着箩蔸路路前前的大人细娃去到土边，由熟手摘瓜担到土边沙凼，一声“打瓜”开始，围拢箩蔸的细娃看准个大花纹明显的瓜抱起，扬手一腚子砸下，“砰啪”声不绝于耳，或破口或四分五裂，搣开掏瓤猛吃狂吞，打瓜籽必须吐出或挤于箩筐，那是生产队的收成。偶尔摘到打瓜破开是白籽，不能吃作喂猪处理，摘瓜人往往被警告，甚至取消资格，那是非常没面子的笑话。打瓜的黑瓜子晒坝暴晒至干透，细娃悄悄偷食却难咬破壳剥出瓜仁，发现在木材厂工作的本队人从水路放木筏的抓钉是个好东西，利用穿铁丝扎筏的孔眼逗把，用这种小锤子剥黑瓜子手到擒来。

稻谷打上岸，“扯籽籽”伏早花生便可以挖了。细娃趁早晚割草去到花生土边，观察守山老人不在，扯两窝花生藤开跑，相隔一定距离的土背沟摘花生咀嚼，生花生既甜又粉，如吃“山珍海味”。开始扯花生，男工妇女担着箩蔸，扛着钉耙，带着小凳，挑着开水，去到花生土，一人几路花生用手扯，相隔几米堆成堆。扯完花生藤，大部分妇女开始摘花生，少部分有经验的人沿窝口用钉耙挖花生，钉耙一般四齿，用钉耙挖花生，避免铲破花生外壳影响质量，视为“刨花生”。妇女坐在小凳上摘花生，拿起一窝花生藤不论老嫩全部摘到背篼箩筐中称秤评工分，扯花生的过程中，允许吃不许装荷包，那是要扣工分甚至罚款。一块土基本收拾干净，才允许捡花生，捡到的花生可以拿回家随便吃，不算违规。那时搞不懂的是，明明看到大人挨着窝口翻了个遍，怎么还是捡得到花生？原来大人趁监工不备，故意跳窝钉耙，留给细娃捡花生，细娃捡花生用的三齿短小钉耙，十分精小乖巧，逗把五寸长用起得心应手。

担到晒坝的花生用拌桶装水洗淘干净，择选嫩花生社员平均分配，老花生晒干交粮站完成统购。分得嫩花生的家庭煮熟吃耙花生，晕得二两酒的农民特别惬意，细娃则把眼睛盯住晒场，趁看守打晃眼抓一把牵趟跑到树林躲藏，籽粒晒得有些蔫干的花生吃起脆甜，那是儿时最深刻的记忆。炼冬花生在立冬前后挖，那时感觉已是天寒地冻，扯花生藤的女工常常扯几窝对着手板哈气，可见冷的程度。炼冬花生都是跑藤，只能扯起窝口一些花生，全靠钉耙挖，所以扯完花生藤，男工妇女要对整块土翻挖一遍，鼻尖花生种尖细如“笔尖”，三夹米四夹米比比皆是，十分爱煞人，细娃多选择四夹米花生吃，带泥花生特别难剥，免不了用牙齿磕，经常整得嘴皮泥糊捎带，心里却是美滋滋的。炼冬花生由于油率高，除了留种就是榨油，其余分配到户头，社员分到户平几斤花生油，如同宝贝一般储藏柜子舍不得吃，晒干的花生悬挂二梁以应不时之需。偷食花生枯是小伙伴想方设法的童趣，不怕抠烂泥壁也在所不惜，保管员特别憎恨看到晒坝疯打的顽童，都是采取追打撵跑的方法，所以那时特别讨厌守保管室的王老伯。

有亲戚到家，没有肉菜招待，捧几捧干花生下酒，一般不允许细娃上桌子，打发几管生花生特别知足。母亲煤油灯下做针线活纳鞋底到深夜，陪伴读书写字，抓一把干花生作宵夜，那是母亲的味道，上床睡觉还在回味。春节过年，在大年三十晚上用盐巴炒花生，除了守岁剥花生下酒，都是留作大年初一装在荷包鸡头寺逛庙会作零食。也有剥花生米干煎的时候，因为缺油，如遇少量油炸花生米，那一定是贵客到家或者父母其中一人过生日，招待远道而来的亲戚六眷。改革开放土地承包到户，得到大量旱土的农民，把土脚厚的坡土种上花生，保证一年有花生吃，打破了花生的金贵。一次生产队放坝坝电影，看得正起劲，大哥说去看看牯牛坡的浸水土种的花生有没有贼娃子偷扯，悄悄走拢土边，发现正有二人勾头在扯花生藤，大哥一个箭步冲上去抬手就打，突然遭到袭击的盗贼撒腿便跑，其中一个向我蹲守的位置跑来，举起木棒劈头便打，撵急了的盗贼逢崖就跳，几丈高的崖坎跳下去不见了踪迹，大哥顺着他撵的盗贼追到家，正是彭家湾的唐纪尧，报案捉拿处理赔偿。

休闲的遂宁，在南小区到处是坝坝茶摊，其中不乏干酒馆。五角一块的麻将搓得风生水起，休闲之人出门之后不忘皮鞋擦得啵亮，麻将杀得兴高采烈，中午在干酒馆享受“三宽”下酒，二两白酒一个盐蛋、一把花生米、一碟汲豌豆，喝得面红耳赤难得糊涂，过往人群不乏熟人的，拉着劝酒办招待，不到十元钱付账还争先后。至于大餐厅订餐标准达到一定金额，有一道菜名曰“五谷杂粮”，即用拼盘或者小木桶盛出红苕、芋头、山药、花生等经过蒸煮，端上桌即被抢食一空，视为绿色食品被人们推崇。更有“鱼皮花生”、“宫保鸡丁”等川菜驰名，用蛋清调和白糖和匀灰面穿衣油炸花生米，盘装端上桌，夹一颗丢进嘴里咀嚼，脆糯香甜化渣，迷倒了各个层面的食客，吃了还想下回。“宫保鸡丁”油炸花生米七分火捞起，切成肉丁的鸡胸脯肉用猛火爆炒至入味熟透，倒入花生米翻匀净，钩芡粉起锅装盘，是川人招待客人的招牌菜。

改革开放中期，有乐山市人承包涪江河沿滩水淹地种西瓜花生。采用地膜覆盖的方法种植，西瓜十几二十斤一个个的，花生在旧历五月就开始上市，颠覆了认知，原来在川中地区一样可以种植早花生，承包经营者突出一个”早”字，就是为了躲过涨水的破坏。随着物流业的繁荣，广西花生、云南花生一年四季占领着家乡的嫩花生、鲜花生市场，哪个时候想吃煮耙花生，随便选购只是价格略微偏高，需要十一、二块钱一斤。

遂宁市中区一分为二，建立船山区和安居区，安居盛产花生，催生了本土企业“泥脚杆”花生品牌名声远播。炒瓜子花生的老板赵花生虽是小本经营，占领了安居市场半壁江山，建区迎来做大做强机遇，征地办厂的宽松政策支撑，引进新工艺蒸汽熏蒸花生烘干装袋，加上蒜香味，口感香脆化渣，是零嘴及下酒的美味，人们争相购买，常常被抢购一空，更是送礼的土特产，吃了都说“好”，有口皆碑。只可惜赵花生嗜赌成性，债台高筑逼迫出让厂产折价变卖，“泥脚杆花生”被“憨果果”品牌取代，安居人至今怀念泥脚杆花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