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父亲去世26年了,但那场葬礼一直在我的记忆里。我小时候见到村上去世人家都是绕道而行,外公去世时,我看到他躺在棺材上的直直的脚,心里害怕极了。后来隔壁二公公得胃癌,临死前,我怎么也不肯去看。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在他乡无锡的幼儿园工作,噩耗传来刚刚踏上工作岗位的我心都被掏空了,人也有点恍惚。</p><p class="ql-block">96年7月,我大学毕业为工作的事焦头烂额,父亲去医院查出患有高血压症。他不以为然,认为自己平时身体很好,他还说:“你看隔壁二婶,得了多少年高血压,到现在还不是活着呢。”</p><p class="ql-block">他虽然遵医嘱吃药,但是烟酒都没有戒掉。到了10月农忙过后,他还被推选为杨庄生产队小组长。姐夫劝他年纪大,不要干了。他笑着说:“世道轮回,我好不容易得到大家信任,现在翻身做共产党小干部,我一定要为大家服务。”做小组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农田。</p><p class="ql-block">在分到邪头“小武子”家时,意外发生了,小武子不服,认为爸爸分田不公,还大声用难听的话骂爸爸,爸爸一急,瘫倒在田里。</p><p class="ql-block">家人赶忙用板车拖到乡医院,乡医院不接受,家人再送往南化医院,这样一番折腾,抢救不及时,爸爸昏迷了十多天,其间我从无锡赶回去看望的时候,他还清醒过来,情绪很激动。我走后第二天,噩耗传来,爸爸离开了。</p><p class="ql-block">我忍住悲痛赶回家,一看到躺在堂屋的爸爸时,忍不住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大声痛哭。眼泪流在爸爸的手上,舅妈过来劝到:“小萍子,眼水不能滴到死人身上,不吉利的。”然后她把我拉开了。她还说:“你以前看到死人,眼睛都不去看的,这个倒底是自己爸爸,不一样。”</p><p class="ql-block">母亲在隔壁房间睡在床上恸哭,一边哭一边像说唱着父亲的生前种种,平时母亲不说话,这时我奇怪母亲怎么像个哭丧婆了?房间里站满了乡人婶婶大妈,都在劝说母亲节哀。我们姐妹几个听着也跟着一直一阵阵大哭。</p><p class="ql-block">按照风俗,母亲不能看父亲,也不能给他送葬的,好不可以给父亲上坟。这个风俗实在叫人难以理解。</p><p class="ql-block">父亲安详地躺在案板上,脸上用黄色的钱纸遮着,头上带着一顶呢帽子,身上穿着藏青的呢大衣,那件大衣还我读初中时是父亲过年时请裁缝做的。他还穿着这身大衣到姐姐家跟我在六合文庙合影留念的………</p><p class="ql-block">按照风俗,去世的人要放在家里三天,家里洋鼓洋号吹拉三天。那个音乐听得人心碎,我看见别人吃饭,却没有一点胃口,被别人劝着吃了一点点,三天下来明显消瘦不少。每天晚上都由子女守灵。那几个晚上,我们睡在爸爸的棺材下,却感觉很安稳,睡得很沉,一夜无梦。</p><p class="ql-block">到了出殡那天,一大早要吃上山米饭开始送葬。八名抬重人抬着棺材走在前面,我们四姐妹披麻戴孝跟在后面,送葬队伍走上家乡主道上时,我惊呆了,村民们自发组织了等在路旁,他们还打着“队长一路走好”的白色横幅跟着送葬队伍一直送到村口的大柏油路上。他们还不停地说:队长是好人啊,队长慢慢走啊……</p><p class="ql-block">我听见了,更加悲痛欲绝。</p><p class="ql-block">到火葬场火化后,爸爸的骨灰被装进骨灰盒。我看见骨灰盒又忍不住放声恸哭。可父亲再也听不见我的呼唤了。</p> <p class="ql-block">我们在灵岩山麓帮他选了一个朝南坟地。现场几人开始挖坑,挖好后,我们扔了很多硬币垫在下面,骨灰盒小心翼翼放好,我们在上面说:“父亲注意啊,父亲小心啊……”等到掩埋好骨灰盒后,姐夫们开始放鞭炮,我们要离开下山了,把父亲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岭了。</p><p class="ql-block">父亲的葬礼很简朴,父亲是个节俭的人,我们没有为他大操大办。父亲的葬礼又很隆重,他是乡亲们的致富带头人,他因公而去世,乡亲们都自发组织而来浩浩汤汤的送葬队伍送他这位为民的小队长,父亲在九泉之下看见一定很欣慰吧。</p><p class="ql-block">安息吧,父亲。我会继承你的遗志,坚守好家规,赡养好母亲,好好的替你活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