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桃源天台行

木鱼

二十多年前出差曾两次走进天台，因行旅匆匆，只依稀记得有个国清寺，其他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这次参加单位组织的天台一日游，临行前特地做了功课，得知天台(tāi) 以“佛宗道源、山水神秀”而著称，因“山有八重，四面如一，顶对三辰，当牛女之分，上应台宿，故名天台"。随着旅游业的迅猛发展，天台山旅游风景区已被打造为国家级重点风景名胜区。

天台山位于浙江省中东部，系中华十大名山之一。自古以来就为文人墨客所青睐。王羲之、谢灵运、孟浩然、李白、杜牧、陆游、朱熹、康有为、郭沫若等名士硕儒在此留过足迹。有唐一代，就有400多位诗人游历或栖居天台山，因而有“唐诗之路”的美誉。

东晋文学家孙绰曾撰《游天台山赋序》赞誉:“天台山者，盖山岳之神秀者也……夫其峻极之状，嘉祥之美，穷山海之瑰富，尽人神之壮丽矣。”

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三上天台山，留下二篇游记，并将《游天台山日记》置于《徐霞客游记》的篇首，可见天台山在徐霞客心目中的地位。

清代著名学者潘耒在游览天台山后曾赞叹:“吾足迹半天下，所见名山岳镇多矣，大率山自为格，不能变换。掩众美、罗诸长、出奇无穷、探索不尽者，其惟天台乎!……台山能有诸山之美，诸山不能尽台山之奇，故游台山不游诸山可也，游诸山不游台山不可也。”

读罢诸多介绍及美评，我对天台山不由肃然生敬了。

“五一”节前夕的一大清早，久雨初晴，和风拂面，我们一行30多人坐旅游车出发，近三个小时的行程，多才多艺的同仁或讲笑话，或唱戏曲，各献其艺，气氛轻松活跃。

第一个游览的景点国清寺，坐落在天台山南麓，距天台县城约3公里。我们溯溪徒步而行，一路阳光明媚，清风徐来，鸟语花香，看远处青山如黛，闻近处流泉潺湲，“翠耸五峰环古寺，碧流双涧绕禅林”，漫步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山水间，怎不令人心旷神怡，物我两忘。

途中遥见一座古塔矗立于翠绿的山坳间，原来这就是始建于隋开皇十八年、重修于北宋初年的国清寺隋塔，浙江省最高的古塔之一。此塔又名报恩塔，系晋王杨广为报智者大师给他授菩萨戒的师恩而建。塔身呈黄褐色，六面九级，高59.4米，尽显古朴雄伟之态。宝塔伴名刹，护佑一方，相得益彰，风姿无限。遗憾我们此行只安排远观，因而无缘塔下亲近。

国清寺乃中国佛教天台宗的发祥地，始建于隋文帝开皇十八年(598年)，初名天台寺，后取“寺若成，国即清”之意，改名国清寺，隋炀帝予以赐额，与齐州灵岩寺、润州栖霞寺、荆州玉泉寺，并称天下寺院“四绝”。南宋时名列“江南十刹”。光阴荏苒，沧海桑田，后来国清寺殿宇屡毁屡建，现存建筑大体上为清雍正十二年(1734年)奉敕重修的。

进山门要先过跨溪而筑的拱桥，这桥以唐代高僧丰干为名，历史上曾几经兴毁。据考证当今的桥型还是隋朝始建时的桥型，主拱券还是唐大中五年所建迥澜桥的旧物。桥的前后两端各有照壁，右照壁题有清末民初著名书画家王震（一亭）书写的“教观总持”。同行的黄老询问这四字的意思，惭愧，我对佛教文化知之甚少，只能摇头以应。

之后求教“百度”，读其释义仍一知半解。大意是：佛祖之要，教观而已矣。“教”指教理教义，是佛学的理论；“观”为观心观法，体现佛教的修持方法，也就是实践。教中有观，观中有教，观非教不正，教非观不传。有教无观则罔，有观无教则殆。天台宗的最大特色就是“教观双美”，即理论与实践并重。此亦谓之中国佛教精华。

越过丰干桥，迎面就是写着“隋代古刹”的巨大黄色照壁。国清寺名扬四海，寺门却并不起眼，若非寺门檐下挂着红底金字的“国清讲寺”横匾，真的看不出这就是皇家级寺院的入口。不过进寺院后却别有洞天，甬道两侧，修竹滴翠，佳木繁阴，清幽雅致，神秘静穆。

枕山而建的国清寺，依山就势，层层递高，每一殿堂楼舍都是古建筑的精品，渗透着幽古的神韵。全寺共筑有四殿、五楼、四堂、二亭、一室，600多间屋宇，是我国最完整的大型寺院之一。

游历过的不少寺院，殿宇布局大都雷同，而国清寺却别具一格。一般寺院大都坐北朝南，国清寺的寺门却朝东而开，既蕴有“步至佛寺不见寺，停立门前门何处”的含蓄之美，又避开了寺前开阔地不足的缺陷。

寺院规模宏大，分为五条纵轴线。我们首先沿中轴线前行，先是弥勒佛殿，接着是雨花殿。雨花殿供有四大天王，一般寺院都称为天王殿，惟国清寺有此雅名。传说国清寺建成后，章安灌顶大师登台讲述《妙法莲华经》，感动上天神灵，天降花雨，故名。

移步大雄宝殿，左侧有一座梅亭，亭前花坛植有一株梅树，部分主干已腐朽，斜靠于院墙之上，苍老遒劲，枝繁叶茂，相传为寺院初建时天台宗五祖章安大师手栽，已历1400多年，是国内三株最古老的梅树之一。一代文豪郭沫若曾咏诗赞之：“塔古钟声寂，山高月上迟，隋梅私自笑，寻梦复何痴。” 历史学家邓拓亦赋诗《题梅》：“剪叹东风第一枝，半帘疏影坐题诗，不须脂粉添颜色，犹忆天台相见时。”可叹十年动乱时期，寺院荒芜，梅树枝疏叶凋，濒临枯死，直至阴霾散尽，寺院全面整修，才枯木回春，花满枝头，暗香浮动。这也算是红尘间的一桩奇迹。

隋梅每逢新春开花，此时虽然花期已过，但花坛前还是人头攒动，游客争先恐后拍照留影，我也不甘人后，挤进人群去细细品赏这珍稀之宝，感受这千年的历史沧桑。

在迷宫般的寺院穿堂入室，素来方向感不佳的我早已晕头转向，不辨东西，不分南北，再也搞不清自己走在哪条纵轴线。信步走进一个树木荫翳、幽雅静谧的小庭院，见有一座小殿，门口照壁上嵌有一块刻石，书有寒山的七言诗：“云山叠叠连天碧，路僻林深无客游。远望孤蟾明皎皎，近闻群鸟语啾啾。老夫独坐栖青嶂，少室闲居任白头。可叹往年与今日，无心还似水东流。”

对于寒山的生平，我还略知一二。前些年偶读寒山诗集，对这位隐于山林的诗僧颇感好奇，由此查阅了他身世行状，心有所感，便撰写了《寒山：白话嬉皮皆宗师》一文，以抒发对这位白话诗和嬉皮士的始祖及“和合”文化代表的崇敬仰慕之情。

入小殿之门，才知此殿是奉祀三大士的三圣殿，旧名三贤堂。殿中莲花座上立有唐代得道高僧丰干、寒山、拾得的塑像，拾得立左，丰干居中，寒山在右，形象栩栩如生。据说这“国清三隐”分别是阿弥陀佛、文殊菩萨、普贤菩萨的化身，后来皆隐栖于国清寺。目睹三僧放荡不羁的造型神态，不由想起丰干留存的壁上诗：“本来无一物，亦无尘可拂。若能了达此，不用坐兀兀。”

游走于药师殿、观音殿、钟鼓楼、聚贤堂、方丈楼、三圣殿、妙法堂、伽蓝殿、罗汉堂，观赏过明代铸造的重13吨的铜铸释迦牟尼金身和千姿百态、惟妙惟肖的五百罗汉塑像，拜读过寒山与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的对话，咱虽非佛家子弟，但博大精深的佛教文化，及他们宣扬的超逸处世态度及不懈追求智慧、勤修善行的精神让我尤为赞赏敬慕。

结束了国清寺两个小时的游览，驱车至石梁宾馆用膳，早已过中餐时间。下午赴华顶国家森林公园。华顶山系天台山主峰，海拔1098米，四周群山拱秀，峰峦重叠。李白曾诗吟：“天台邻四明，华顶高百越。”

华顶山成片成林的野生云锦杜鹃有近300亩，我们来此顶峰也是专为观赏云锦杜鹃的。杜鹃是我童年就认识的花种，唤为映山红。那时每次春天上山，都要折一簇花儿回家，插在装水的瓶中，还可飘香一周。

我一直以为杜鹃是草本植物，一般都一簇簇匍匐在地，可是上华顶杜鹃园一趟，傻眼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孤陋寡闻。原来杜鹃属落叶灌木，国内共有530多种。华顶特有的野生杜鹃，古称“娑罗”，属杜鹃花科，每遇花期，数百亩云锦杜鹃竞相怒放，那五彩缤纷的花海，远远望去，如霞似锦，艳丽夺目，所以名为云锦杜鹃。

云锦杜鹃生长在海拔千米以上的高山，在华顶峰看到的庞大杜鹃古树群，树龄均在百年以上，许多竟有千年树龄，树高达3至7米，枝干如铁似钩，每年开花1次，一树可开花千朵，这仅天台华顶峰独有，不愧为中国特有的稀有珍贵树种。如此植物奇观，令人叹为观止。

“人间四月芳菲尽，华顶杜鹃始盛开。”天台华顶的五月，才是一年中最热火的日子，其时杜鹃花会纵情怒放，红遍山野。可惜我们不谙时令，来得有点早，杜鹃并不领情，含苞枝头，颔首低眉，羞涩地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只有几棵耐不住寂寞的杜鹃，争先绽放了几朵拳头大的花朵，便被游客们团团围住拍照。人面杜鹃别样红，也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离华顶峰下山，拐进斜阳映照下的张思古民居，在安详宁静的青砖黛瓦民房间逛了一圈，大家似乎都有点累，便收住了脚步，宣告天台一日游程的结束。

天台名胜繁多。俗话说：“天台山大八景，小八景，无名无胜三十景，究竟共有多少景，数来数去数不清”。天台山必去的有三处景点：寒岩、石梁、华顶，我们仅仅去了华顶，未能目睹悬崖峭壁、奇峰怪石、流泉飞瀑、深峡幽谷，也未能尽情领略天台中山“古、清、奇、幽”的风光特色。

唐代大诗人李白曾诗吟：龙楼凤阙不肯住，飞腾直欲天台去。我也想仿效诗仙，何时小住天台，拜谒寒岩，攀援石梁，洗涤尘埃，清心养性，阅尽天台风情！

文：木鱼原创 图：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