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六月探斗山

愚寓

　　斗山又名神峰山，位于加斗村南，西与磨峪为界，东至蔚县石门峪，最高海拔1841.3米。
翠峨迢迢南斗间，珑玉积雪隐苍颜。
全封鸟道无行径，迥入银河绝仰攀。
玉峡盘回龙矫矫，琼岩深锁月弯弯。
虚疑诗思侵人骨，翘首云中见此山。
　　清代知县李焕斗《斗山积雪》如此描述，足见当时景观之奇秀俊美。岁月悠悠，历史兴替，今日斗山又将如何？壬寅年六月十一，一个阴晴交加的日子，我有幸目睹斗山真容，将历史渊源拉回三元世界，真正体悟到攀登探究之苦与乐。

绿元：生命的原创
　　穿直峪过磨峪，沿着北麓起伏的曲线东行，南仰是绿绒绒屏蔽半天的连山，碍眼的同时觉得清新舒坦。北俯是绿海一样的庄稼，从身边一直汹涌到天际，近村远城似航行的船，舟群巨轮任由铺陈。小心翼翼地蹭过几道沟沿，眼前兀立一株杏树，空撑绿冠华而不实。树南一峪斜插一角天空，名曰窑肚（广灵方言，烟囱之意）。峪中灌木葱笼，芳草萋萋，野花点点，彩蝶翩翩。兼以两侧崖壁藤本蒙络，榛柠坚强，攀爬其中，虽屡被针扎刺伤，仍感愉悦激荡。
　　及至山顶，境界洞开。南望后山，层峦叠嶂披绸挂缎，前呼后拥面北朝圣，化出国风词韵，染成人间仙境。北瞻斗山脚下，广蔚大地一碧万顷，浩浩荡荡；阡陌交通，青鸟殷勤；大小水库，如鉴明彻；烟村散落，模具孤城。此时绿风袭襟，神思悠悠，知自然之伟力莫过绿元，涤荡繁劳洗尽风尘，与人食物方得续赓。
　　斗山之绿，大器，雄浑，浸润了一方水土和一乡百姓。

白元：清爽的雪意
斗山，素以雪名。据康熙乙丑本《广灵县志》记载：“斗山，当邑中户牖，城里外皆共见焉。山顶多积雪，不独冬春为然也，夏亦间有。晴天晓望，但见积素凝华，霏霏微微，嶙嶙峋峋，若断若连，若远若近；若玉龙蟠涧，若银河坠影；若白鸦之栖远树，若琼台之现碧空。仪形因之一静，心胸为之一快也。”作为广灵八景之一，斗山积雪孤高冷艳，吸引着游方僧侣、文人墨客和忘情仁者的眼球和脚步。清代县志收录诗作甚众，其中李长荣《斗山积雪》最为美好：
遥峰隐隐碧云间，一夜冰花裹旧颜。
缀玉琼枝松欲折，寻梅瑶圃径难攀。
美人踏月从何觅? 高士移床第几湾?
说与南人浑不信，夏深犹见雪铺山。
志书存史鉴今，极具真实性和权威性，足见当时确有斗山雪事。今至山顶，所见艳阳碧草嶙峋山石之外，哪有雪的影子？咬诗嚼志沉思细究，还是有些原委在其中。
其一、彼时林广人稀，工业落后，气温偏低，雨雪丰沛。忆及四十年前，一场大雪覆盖老家平城，门前砂土路积雪经冬不化，伙伴们上学放学滑冰溜雪，虽穿着臃肿仍冻得面红耳赤。推及古代，更甚于此。
　　其二、斗山位居县城之南，山之阴松柏森森阳光难以企及，虽进六月气温持续低迷，积雪大可不必融化。
　　其三、温室效应使得气温抬升，林木尽毁失却保温屏障，虽有一些温柔冬雪，怎经得起高温笼罩阳光普照？无论理论还是实际，斗山都无法再有积雪。
　　目睹山间白岩，沐浴出峪爽风，俯视四野薄雾轻笼，仰观长天云絮悠悠，虽不见积雪，亦过一把清凉瘾，很有雪的味道。

红元：燃烧的情愫
　　漫步巅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道口崖边的红壤红岩，顶着一髻倔强的荔枝草，酷似寂寞的古装少妇拥抱久战沙场的归人。如此热烈奔放的礼遇，不禁使我想起“斗山脚下无挼人”之豪言壮语。回味攀登之旅，觉得我等虽非斗山脚下人，亦非挼挼之辈。运福老哥六旬有五，做事雷厉风行，待人热情有加，大到打探路线筹备野餐，小到装备手杖安排善后，亲力亲为谋划周全。小王小杨小刘虽为女性，然巾帼不让须眉，攀爬陡峻炎热的窑肚峪，速度和耐力让我等男同胞汗颜。
　　一株多年野生的荆棘树下，壮实的枝叶撑起一片荫凉，丝毫囿不了我们狂放的热情，嚼驴肉，饮啤酒，撕面包，燃火煮茗。侃大山，信天游，舞牛仔，畅聊古今。话题转到斗山取名上来，贵全老弟娓娓道来：斗山因“峰峦峭立，迥出云霄，有如斗星布列”而得名，而加斗村系元朝大宁路总管聂谅故里，为祝福其加官晋级，故取斗名。山中曾有圮城，疑为屯兵设防之用，可见此山易守难攻……
　　忽见来路口有三四人影晃动。我等招手呼喊，来人高声响应，回音震荡山谷。切近方知是两对父子，儿女中考逾600，带领他们登山磨炼意志，开拓视野，顺便领略自然造物之伟大。谈及学业事业，当过兵的周家长慷慨感言：无论干什么，俺们加斗人保持热情，坚韧不拔，全力以赴，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斗山脚下无挼人”，听过吗？我们开怀大笑，直笑得风云散尽，阳光载满归途。
斗山夫如何？一览广蔚小。
峭削入云端，叠翠鸣归鸟。
万顷碧田田，积雪一梦遥。
寄言后来者，挼人难为高。

　　郭友记于壬寅年六月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