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nt color="#39b54a"><b>韩美林画猪</b></font> <h1><font color="#167efb"><b> 我们那个年月的“佩奇”</b></font></h1><h3><b style=""><font color="#ed2308">(长篇纪实文学)连载(56)</font></b></h3><div><font color="#167efb"><b> 赵 顺 年</b></font></div> <h1><font color="#ed2308"><b>(上接连载(55),第九十三章)</b></font></h1> <h1><b style=""><font color="#ed2308">第九十四章</font><br></b><font color="#167efb"><b> 王振利说:“我醒过来的时候,开始没看清抱着我哭的是哪个老师,待稍微缓和了一会,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嘴也不那么哆嗦了,我才看清那个老师是学校负责人石钟俊。石钟俊抱着我,用他那个半大棉大衣盖着我的上半身,把我的头掖在他的怀里,他身上的体温便传给了我一部分,我的头暖和过来一大些,但双腿还不大听使唤,但我却装出一副很坚强的样子说,哭什么哭,我这不是很好吗?杨站长,你想,石钟俊怎么说?”<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就笑着说:“那四个老师早上起来敲锣,都是被老赵同志逼的,他们比你爬广播台轻松多了,石钟俊还能说什么?”<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王振利说:“石钟俊看着我很是坚强,还在‘嫌吼’他,便不哭了,而是把气狠狠地撒到老赵同志身上,恨恨地说,‘那个老赵同志真不是人,他就是个孙猴子,不是孙猴子就是个‘狐大爷’,他不但会念‘咒语’,还会‘掐算’!<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说:“钟俊,你先别生气别上火,快把我拉起来,咱们回家再说!”<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石钟俊就使劲撸着我的两个胳膊窝往上拽拉我,但他个子矮,身上的劲也小,撸着我往上拽拉了两拽拉也没拽起来,反而把他使的大喘气。我说:“别这样硬往上拽了,关键我的腿不是很听使唤,钟俊你把我的腿使劲捶捶,我往上爬的时候你扶着就行,我的腿能使上劲爬,身子就站起来了!”<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仍然装着坚强。石钟俊就给我捶腿。石钟俊给我捶腿捶了大约有五、六分钟,我试着两条腿由麻到疼,棉裤腿里边也感觉不出有冻冻碴子了,我就双手摁着地,使劲往上爬,石钟俊就两手搂着我的腰,使劲往上抱,我终于站起来了。<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站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被我扔在一边的那个广播喇叭。我让石钟俊去拾起来,并让他到磨坊的窗台上拿着那个被跌下来的广播喇叭小嘴。我背着那大半截烟筒往广播台上爬的时候,我怕下来找不着那个广播喇叭小嘴了,就把它顺手放在了磨坊的窗台上。石钟俊拾起地上的广播喇叭,拿着我放在窗台上的广播喇叭小嘴,还有他的锣和锣槌子,我就看见他已经腾不出手来扶我走路了!我那时的坚强实际上都是装的,也正是因为石钟俊在眼前,要不我也不装。可装毕竟是装,要是石钟俊不在跟前,我绝对不敢往家走,那种感觉就是路上肯定会磕倒。我不敢再磕倒了,再磕倒还不定会出现什么状况。我就让石钟俊一只手扶着我,另一只手提着他的锣,而我一只手拿着那个广播喇叭,另一只手搭在石钟俊的肩膀上,两个人紧紧地互相依靠着往我家走。<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路上没遇到村里其他人,男女劳力都已经到了大湾里开始挖湾泥了,不能挖湾泥的都在家里做饭。我们一路蹒跚,一路小心,到了我家,我老婆也没在家,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了,这真是个好机会,趁她不在家,我赶紧把脸洗了,棉袄棉裤都脱下来抖擞了抖擞,又快穿上,然后从暖壶里倒了两茶碗开水,给石钟俊一碗。我们把水喝完,老婆还没回来,我就试了试锅盖垫。锅盖垫是热的,说明已经把饭做好了。我就敞开锅,锅里就是半锅地瓜粘粥,别什么也没有,我便舀出两碗,端到炕上,和石钟俊一人一碗喝起粘粥来。石钟俊开始还不好意思喝,我说:“钟俊,不就是碗地瓜粘粥吗?过了年,小麦大丰收,等割了麦子,咱就不是整天喝地瓜粘粥了,而是擀单饼擀面条吃,急了就拨拉个‘馉馇汤’(疙瘩汤)喝,又快又顺口,你说是吧!”<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石钟俊看了看我说:“那个小麦产量可是你算出来的哈,要是实现不了,社员群众就要埋怨你的!”<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说:“我算的不假,但那是按照老赵同志的办法算出来的,社员群众要埋怨就埋怨他。”<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石钟俊说:“要让社员群众埋怨老赵同志可不容易!在广播台底下我要刚要说老赵同志不但会念‘咒语’,还会‘掐算’,你就不让说了,要来家说。现在来家了,我说说你听哈。我们平常说孙悟空,那都是从书上看的,书上说孙悟空会‘掐算’,会念‘咒语’咱都没见过,书上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也就互相传什么。但是那个‘狐大爷’会‘掐算’会念‘咒语’这可是真事的,好多人都亲眼见过的,我们有个老师还去凑过热闹。亲眼见过‘狐大爷’给别人‘掐算’过事念过‘咒语’,村后头胡同里老惠家那‘狐大爷’刚来的时候,就‘掐算’着丁家庄子有烧肉,派人去割,还真就有,并且还只有两斤,既不多也不少。‘狐大爷’又一次来时,说下常旺铺的屠宰点有烧肉,随即派人去割,又是很准,去到割到。以我们四个老师看,那个老赵同志比‘狐大爷’还‘狐大爷’,我们议论过多次,有三件事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一致认为老赵同志的水平真不是一般水平,最低也是个‘狐大爷’的水平,他不但会‘掐算’,还会念‘咒语’,是真会哈!”<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接着问石钟俊:“你们老师有哪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石钟俊说:“第一件事,我们晚上打扑克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的关键是老赵同志刚刚到王家庄子,头天晚上开的欢迎会也是见面会,第二个晚上我们打扑克就被他抓了现行。我们晚上打扑克,你们大队、生产队干部都不知道,白天老赵同志和你还有书记石锡泰到坡里看麦子,晚上就来抓我们,结果一抓就准。这件事我还专门问过石锡泰,石锡泰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晚上干什么。那晚上到了学校,老赵同志才告诉他我们几个老师在打扑克,还耽误白天学生上学。我们晚上打扑克,早上起不来,还耽误学生上学,老赵同志是怎么知道的?第二件事,就是学校里的这面锣,老赵同志怎么会知道学校里有这么一面锣呢?并且,他还知道这面锣就挂在我们办公室的东墙上。这面锣我们挂在东墙上,快一年了也没人动过它,我们在办公室里出出进进来来回回的,半点印象都没有了,全当没有一样。但老赵同志一到咱村,那面锣挂在墙上,好像就是在为了等老赵同志,在等待着为老赵同志惩罚我们提供条件。那个晚上我们十分惊讶,老赵同志在我们教师办公室,二话没说,就让我们早上起来敲锣叫人,我们觉得从他抓我们打扑克的现行到让我们早起来敲锣叫人,就像早有预谋,是提前计划好了似的;第三件事,是我们四个人早起来敲锣叫人,嘴里不敢说,心里相当抵触,意见很大,还感觉没脸见人了,走起路来都不敢抬头,迎面碰见来人,老远都躲着,亲戚家也不敢走动了,怕人家笑话。可是过了没有一个星期,四个老师都齐唰唰神魂颠倒了,轮班都轮差了,早上起来自觉去敲锣不算,而是都争着去敲锣了。有好几次,我们四个人都一起到了学校,都要抢着去敲锣,我还‘嫌吼’他们不按值班规定,该在家休息的不在家休息。老师们都说,在家睡不着,听不见锣响就觉得是个大心事,锣响了又担心社员群众听不见,耽误了去挖湾泥,四个老师,四个人的心里都试着有个东西在抓抓挠挠的。我们都觉得老赵同志就是个‘狐大爷’,‘掐算’着我们敲锣,念着‘咒语’让我们都争着抢着去敲。事实证明,他想叫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我们四个人心里的抓抓挠挠,就是他给我们念的‘咒语’。”<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听石钟俊说他们四个老师都认定老赵同志是“狐大爷”,我就假装积极地说:“既然你们都说老赵同志是‘狐大爷’,会‘掐算’,会念‘咒语’,你们就该相信老赵同志在全村社员大会上讲的那个‘画饼充饥’就一定能够变成‘真饼充饥’,我刚才说拨拉个‘馉馇汤’(疙瘩汤)喝,钟俊你说,还不是‘手指鼻子’(太容易)的事了!”<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石钟俊连连点头说:“是,我们也觉得老赵同志说的和做的以及全村人的统一行动,对明年的小麦丰收很靠谱。”<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就借机问石钟俊:“今天早上那锣你们怎么就是敲不响了?”</b></font></h1> <font color="#39b54a"><b>流浪 摄影作品选</b></font> <h1><font color="#167efb"><b> 石钟俊说:“今天早上真是个例外,也是个意外,我现在想,肯定是老赵同志念了‘咒语’,叫敲锣的和到广播台上吆喝的都必须出现今早上的这些状况。振利呀,我只说我们敲锣的哈,你爬广播台吆喝的事你自己对照对照,答案也就有了。今天早上,本来是我值班敲锣,我就提前半个多小时到了学校。但是我到学校的时候,石培友老师在我之前早就到了。培友老师拿着锣走出办公室,锁好门,回过头来刚要走,想不到锁门的时候,那面锣的提把和锣槌子缠在了一起,他一边解着锣槌子,一边往前走,脚下一滑就擦倒了,锣扔出了四、五米。石培友老师个子高,脚不沾地一下子摔倒,当场就跌晕了。我拐过最前边那排教室西头的屋山墙时,看见他还仰脸躺在地上。我赶紧把他拉起来,他说头又晕又疼,很厉害,我就扶着他进了办公室,拖过把椅子让他坐下,他就势趴在了桌子上,头垫着两只胳膊,‘哼哼’出声。我问他怎么样,他也不说话,我心里害怕,担心他被跌的‘脑震荡’,便从墙角拿起那把暖壶想倒杯水给他喝。其实我是忘了,那暖壶空空如也,因为那把暖壶早就不保温了,每天晚上放学时我们都把里边的水倒干净,因为有水就上冻,暖壶里边有水又不保温,黑夜太冷,一上冻就把暖壶胆冻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石培友老师还在‘哼哼’,我心里又害怕又着急,拿起暖壶就出了学校办公室,想找个人家装壶热水。我们老师平常喝水都是在煤炉子上燎,但生炉子太费劲,就是有好煤,生起炉子再燎开一壶水也要大半天的时间,而我们根本买不到好煤,连块煤都买不到,买来的都是些碎煤末子,我们生炉子,只能是掺上土合成煤饼子。煤饼子本来就不好点火,我们学校又没有木头或玉米骨头那样的好引柴火,有时天晌了我们才生起炉子来。所以,我就想先找个人家要壶热水,给石培友喝上杯水,我就好快去敲锣。天还没亮,全村都被黑暗笼罩着,只有天上的星星和地下刚铺上的一层薄雪闪着冷光。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谁家敞开门了谁家没敞开门,只是提着暖壶碰运气,看谁家敞开门了就去谁家要热水。我提着暖壶出了办公室就往东走,因为挖湾泥的来了都在湾东沿集合然后动工,湾东沿的住户也就要更早些时间起来。我到了湾东沿,挖湾泥的男女劳力还没有来的,大概都在等着我们敲锣。我手里提着暖壶心里在纳闷,怎么广播喇叭还没吆喝?我觉得是不是下了雪,王振利睡着了,忘记上广播台了。这样心思着,我就顺着湾东沿最北头的几户人家快往前走,想要着水回来让石培友喝上我快去敲锣。顺着湾东沿往前走,眼看走到最南头了,我就在石武成家的胡同头上往里看。石武成家的大门口正对着老赵同志住的支部书记石锡泰家那两间西屋的后窗户,那后窗户虽然用堲挤(把窗户用堲堵严封严叫“挤窗户”)了,但屋里边有声音还是能传出来的。我在那后窗户外边一站的功夫,就听见了老赵同志的屋里已经有了响声,肯定是老赵同志起来了。村里人都知道,自老赵同志住进石锡泰家之后,他家的大门白天黑夜从来都是不关的,是为了社员群众去找老赵同志反映情况方便。我想,我现在就去老赵同志的屋里要暖壶开水保证没有问题,但我又想了想,就不敢去了,因为已经快到敲锣的时间了,锣没敲响还来要开水,岂不是自找难看。我正打算返回来,按照挖湾泥的时间,估计有的人家也该敞开门了。我刚要往回走,‘吱’地一声,石武成家的门就开了,我立即上前,用很小但很急促地声音对石武成说:‘快,给我装壶热水’!石武成看我急成那个样子,也没问为什么要热水,转回身去就往屋里走,我跟着他,在他屋门口外边站下等着。石武成进到屋里接着就提出了一暖壶水,说:‘这是昨天晚上装的开水,你看行不?’我连忙说:‘行行。’接过暖壶来就要往自己那把壶里倒,石武成说:‘倒什么倒,连壶提了去就是。’我想也是,为了节省时间,二话没说,提着暖壶就走出了石武成家。我提着两把暖壶,急乎乎往学校走,想着石培友是不是还头疼,想着赶紧给他喝杯热水,想着自己要尽快把锣敲响,想着王振利今早上是咋了,怎么还没上广播台吆喝……到了学校小广场,刚爬上那个小崖头,脚还没踏稳,‘搐啦’就擦到了!我把提着暖壶的手尽量往上举,怕把暖壶摔在地上磕破。结果,就在自己倒地的刹那,自己怎么也没控制住自己,两把暖壶竟不由自主地被同时扔了出去,只听‘呯啪’两声,盛着水的和没盛水的两把暖壶都被摔破。我趴在摔倒的地方,两眼看着暖壶摔破之处,那地方冒出了一阵白雾似的热气!’<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顾不得身上疼与不疼,两手撑着地迅速站起来,又去将两把暖壶皮子提起,‘嘚瑟了嘚瑟’摔破的暖壶胆那些碎玻璃碴子,快步走进了教师办公室。石培友已经清醒了,我问了问他,又摸了摸他的头,见没有什么事了,便说:‘培友你快回家歇歇吧,我去要了壶开水想给你喝,走到小广场边上擦到连壶也摔破了,这壶还是石武成家的,等买把新的给人家。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我这就快去敲锣,你往家走要小心点哈!’石培友走了,我也紧跟着走出了学校办公室,接着就敲响了锣,同时,也听到了你在广播台上的吆喝声!”</b></font><br></h1> <font color="#39b54a"><b>流浪 摄影作品选</b></font> <h1><font color="#167efb"><b> 王振利跟我说完石钟俊到石武成家要了热水,眼看着就要到办公室了,结果又擦到,热水全洒了不说,连人家石武成家的暖壶也摔破了,后边又说了一会那四个老师敲锣,不是在路上磕倒就是碰了墙上,再就是撞了树上,然后跟我说:“杨站长你别嫌我啰嗦哈,我说的这一大些,特别是关于老赵同志的事,都记在我的一个大本子里,待会我拿给你,你拿回去说不上什么时候会有用。我在往那个大本子里记东西写东西时,心里是有个想法的!”<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就笑着问王振利:“你有个什么想法?是不是在记人家老赵同志的黑账?”<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王振利说:“杨站长你想哪里去了!老赵同志在俺村里所开展的每一项工作,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光明正大的,都是为全村社员群众着想的,我就是想记他的黑账也找不出可记的事情。”<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就催促他说:“那你就快说,自己的想法还用吞吞吐吐了?”<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王振利笑着,还有些羞涩地说:“我的那个想法,对别人我是不能说的,说给你听还行,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是听县委办公室来王家庄子搞党组织整顿试点的几个同志说起老赵同志,我从他们的嘴里听说老赵同志会写小说,我也想跟着他学学,说不上能成个农民大作家呢!可是老赵同志又走了,想跟他学也没有机会了!”<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一听王振利竟有这个想法,便鼓励他说:“振利你还真是个有心人呢!我师范毕业的时候,也想写小说当作家,可得先干工作创饭吃。没地方给你发工资,没地方给你发粮票,你吃饭都没地方,你还当作家?没有饭吃,你什么也当不成。咱县里有个李新民,在县财政局工作,经管站就在财政局一边,我们都很熟,他写了一部小说,叫《第二个春天》,一下子出了名,被调到省里一个出版社,当了编辑。他跟我说过,他能写出小说来,首先要感谢共产党,前提是共产党给了自己一个饭碗,先有了饭吃才写出小说来。如果你连饭都吃不上,你说你能写会写小说,那纯是扯淡!振利,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你现在起码有饭吃,饭孬饭好是另外一回事,吃饱就行,大队里还给你补贴着一个整劳力的工分,在王家庄子这个村子里,我看你是最有条件写小说的,你抓紧写,你写出小说来,我帮着你找李新民,到时我陪着你一起去济南找他。”<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王振利一听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杨站长,我就是跟你说个闲呱开个玩笑,我还当什么作家,当个‘坐家’都不行,像你说的,得先挣饭吃。我写的东西主要是记事,是怕时间长忘了,其实留着也无用。干脆给你吧!”<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杨站长讲到王振利要写小说时,又点上一支烟,朝我笑着说:“赵书记,我真没想到王振利还有这个心计,真是‘人不可只看貌相,海水不可用斗量’,王振利猛然间让我刮目相看,只见他半点没犹豫,转身敞开他柜子顶上的‘首箱子’,伸进手去,打捞了两下,就摸出了这个本子。“<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杨站长说着就站起来,走到他靠窗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很厚的黑塑料皮本子,放在了我的面前说:“赵书记,这个本子我转送给你,也算得上是物归原主了,因为这里边王振利记的全是你在王家庄子驻村时的事情,包括你整王振利和其他人,你离开王家庄子之后,王振利就再没记,一个字都没记。可见他对你的感情是真心的,嘴里说恨你,心里却亲你。你留下这个本子,比任何人都好,我之所以接受了王振利的馈赠拿回来,就是为了给你,但我没敢跟王振利说。跟他说拿回来给你,他肯定就不放手了。“<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说:“杨站长,这个本子还是你留着吧,他记了我的事,以后王家庄子王振利也好,石锡泰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一旦有个什么事,再跟这个本子有什么联系,对王振利就不好了。”<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杨站长说:“赵书记你考虑的很对,但这个本子你必须留下,也只有你最有资格留。你留下的目的,是从另一个方面了解自己认识自己。我从头至尾都看了,看了还不止一遍,大体的事件我都记住了。你再看,你看的作用比任何人看作用都要大,因为一个人要直面真实的自己很不容易,认识真实的自己更不容易,有时还自觉或不自觉地用各种荒谬甚至很不现实的办法自欺和欺人。从王振利跟我讲的到我看了他的这个记事本子,对你在王家庄子驻村到现在又来了解留公社党委工作,我从几个方面对你非常认真地作了预判,讲完我去王家庄子跟王振利交谈的事情之后,我要把我的预判全告诉你,你可以不信,可以不往心里去,但你不要嫌弃,时间作证,让时间任其向前走路,让事情任其向前发展,以此来证明我对你在王家庄子的判断与分析,当然还有你到了解留工作之后的一些判断与分析。“<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杨站长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对王振利的那个记事本子我点头表示欣然接受,并随手翻开几页看。杨站长说:“赵书记,本子你先别看,先听我说完,另找时间看。”<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把本子迅速合起来,朝杨站长点了点头,心里想:王振利不简单,别看那一双小眼睛与面部结构很不合理,说起话来“吱嚶吱嘤“像个女人,但确实非同一般,在王家庄子恐怕再无第二。杨站长更厉害,恰如一位精通天文地理世态炎凉和政治经济的高人,是解留公社机关干部中既不显山又不露水的真正的高人!杨站长这样的高人被我遇到了,并且跟我推心置腹,我心里禁不住在暗暗庆幸。</b></font></h1> <font color="#39b54a"><b>流浪 摄影作品选</b></font> <h1><font color="#167efb"><b> 天色已经开始发白,我担心后边还有我不知道的更重要的事情杨站长来不及说天就亮了,我便又拿出一支烟递给他说:“杨站长,你到王家庄子还了解到更重要的情况了吗?”<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这样一问,杨站长随即看了看表说:“赵书记你放心,咱们俩人说话的时间我有数,咱不能天明了话还没说完!”<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杨站长把我面前的火柴拿过去,很斯文地划着,很斯文地点上烟。我心里暗暗称赞:这个杨鉴同志确实不简单,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并且他的分析非常正确,我一句简短的问话,他就理解并猜到了我要说而没有说出的后边的话。<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杨站长点上烟,吸了一口说:“赵书记,你刚才的话,你不说我也很清楚,因为王振利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也向他作了提示。我提示王振利,老赵同志在王家庄子整人的事,从受罪这个角度讲,如果后边没有比你受罪更惨更严重更厉害的,就不要再说了,只告诉我全村被老赵同志整的总人数就行了。其实,我是看王振利又要说那几个民办老师的事,担心他半天说不完。而那几个老师就是早起来敲锣,受的罪肯定不如王振利厉害,有了王振利这个例子,我回公社对G书记也好交代了,便说:‘振利,我看你别说了,你再说那四个老师被老赵同志怎么整的,还有其他人被怎么整的,就明天了!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我赶紧回公社吧,这个时候天热,你家里也不凉快,我回去洗洗澡,还能睡个好觉。老赵同志整其他人的事我就不听了,你只跟我说,抱着你哭的那个老师为什么哭就行了。”<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王振利说:“原来我也以为那四个老师敲锣比较轻松,可你不知道,他们也是因为早上起得太早,天又不亮,一只手提着锣,一只手敲,这个锣的铜质又不好,必须用力才能敲出大声音,所以,两只手就没法拿手灯,只能摸黑敲着锣走街串巷,俺村里所有的大街小巷都坑洼不平,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边走边敲锣,耳朵震得‘嗡嗡’响,一不小心,不是被绊倒就是被磕着。最严重的是一个老师在北小胡同里,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倒,头撞到一棵树上,当场出了血,脸擦破了皮,好几天没法上课……”<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问:“他们对老赵同志给他们的这个惩罚有没有意见?”<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王振利说:“还意见呢!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明着不敢,但在背后却说,当然,绝对不敢守着老赵同志说。他们说,看着那面锣,就想起敲锣受的罪,心里就发酸,就难受,就想哭,恨不能把那个老赵同志吃了!可是,过了几天,早上起来敲锣就由抵触变成了自觉,特别是打下小麦来,口粮分到家之后,他们又无不感谢老赵同志,还觉得早上起来摸着黑敲锣是吃了苦受了罪,但与小麦丰收比起来真是算不了什么,并且他们觉得早上起来敲锣是在为小麦丰收做贡献,那一声声锣响,就好像是在给小麦追肥、给小麦浇水,小麦大丰收,他们四个老师是立了功的,和我到广播台上吆喝是一样的,和我的想法也一致!”<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听到这里,就一边下炕一边说:“振利,你再说我也不听了,我现在就回公社。”<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王振利一下子愣了,用一只手摁着我的肩膀,把我摁在炕沿上,不让我穿鞋,说:“杨站长你这是咋了?说好了今晚住下,你却三番五次要走,真是太不实在了!杨站长,那几个被老赵同志整的人我就不说了,你不是要了解去年的小麦产量吗?咱俩还没谈,你这就走?”<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只能坐在他的炕沿上,也没法穿鞋,抬头看着他说:“振利呀,老赵同志整的其他人也没有几个,至于怎么整的,整成什么样子我已经有数了,他们被整谁也不如你惨,听完你被整的故事我就很过瘾了,其他人的就不听了!再是去年的小麦产量,我也没有必要听你说了,因为国家夏粮征购任务,你完成了就是完成了,完了多少就是多少,一斤一两都错不了,有国家粮食部门的收购报表在那里摆着,没有半点水分,谁也造不了假;社员的小麦口粮,吃了100斤就是100斤,这个数谁也虚不了,老赵同志也不能虚,你们大队干部也不敢虚,要是没吃到100斤硬说成是吃了100斤,社员群众能让老赵同志还是能让你们大队干部?再是,到秋天小麦播种时,如果没留出来种子,你们今年还有小麦吗?你们村去年的小麦总产量你连说都不用说,我就能给你们算出来!”<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王振利摁着我的手一直没松开,另一只手又掀起我的腿,把我重新推回到炕上,眼睛眯成一条缝说:“杨站长,那四个老师挨整的事我就不说了,他们受的罪,吃的苦都不如我厉害(严重的意思),顶多就是早上起来看不清,一手提着锣,一手拿着锣槌子用力敲,没法打手灯,只能摸索着走黑路敲锣,加上起来的早,迷迷糊糊没睡醒,有的被绊倒,有的碰了墙,最厉害的那个撞了树上,把脸和头撞破了,可是比我受的罪差多了,他们的事我就不说了。我要跟你说的是,在家西搞大寨田的地里,老赵同志整了一个‘邪头’(刺儿头)的事,再就是去年俺村的小麦产量,老赵弄虚作假的事,你不能不听吧?”</b></font></h1><div><font color="#167efb"><b><br></b></font></div><h1><font color="#ed2308" style=""><b> (未完待续)</b></font></h1> <font color="#39b54a"><b>流浪 摄影作品选</b></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