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刘禹锡印象》游生忠撰，2022、7、15

文川山人

刘禹锡印象

游生忠

古代诗人，我最早印象很深的，不是李杜和王维等等，却有一个诗人在我心灵一直存在着。

1974年秋天， 我考上永安二中高中。当时，永安二中是福建省“开门办学”的一面红旗，校长（胡步枢）为了给自己捞取政治走红的资本 ，不惜牺牲学生的利益，建了一个“五七农场”。

高中时，在“五七”农场”几乎“天天劳动”劈山、植树造林，挖沼气池，开荒拓建果园，挖平台，种柑桔，半夜去永安二中总校挑大便，或者到附近大队参加生产劳动。

所有的高中同学中，我是特例，跟班主任兼语文教师黄正元辩论，他说：“你怎么什么劳动都不参加？”我回答：“我是来读书的，不是来劳动的。毕业回家不会劳动，没有人说 。但是，不会读书，走上社会会被人笑……”他知道我说得有道理，那个年代，又不好当面赞同，凡是劳动都不叫我，这样我每天在同学们去劳动时，到同学的抽屉搜一本文学书籍，便独自一人到农场后面的山坡上看书。

我看的是什么书？

有些同学家庭是知识分子，或者爱看书 ，每星期都会从家里带一些唐诗宋词或者小说等来学校。

因为在家乡，我有听老人说刘禹锡的故事，是一段浪漫的爱情。所以，看见唐诗时，对刘禹锡的诗比较关注。

白天几乎劳动，夜间一般也得去附近的大队访贫问苦，偶尔语文老师或給我们开小灶，讲一点文学方面的课。有一次，语文老师请林海奇老师来给我们学生介绍刘禹锡。

“刘禹锡（772年-842年），字梦得出生于河南郑州荥阳，唐朝文学家、哲学家，有“诗豪”之称……”

这次课程，我了解到刘禹锡创作游玄都观的历史背景，公元793年，刘禹锡进士及第，为监察御史。贞元末，加入以王叔文为首的政治集团，被贬出京城到连州，再贬朗州当地方官。元和十年，返回京城为官。他有一天去玄都观游玩，回来根据所见，所想创作了一首诗：

游玄都观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没有想到这首流传出去，被旧日政敌看见，上奏皇帝说刘禹锡对新政不满，后来新进朝廷的权贵看见“尽是刘郎去后栽”认为刘禹锡对新人有意见，同样上奏参了一本，因此又被贬出京城。

　　不久的一天，胡校长来农场检查工作，我趁校长到附近走动的空闲，走到他面前，问：“校长，毛主席说“学生以学为主。我们农场天天劳动，这怎么解释？”他看了看我，回答道：“毛主席也说，学生要学工学农学军嘛。”

有一天由于下雨，没有办法去劳动，同学们都在宿舍玩。我跑到二楼宿舍串门，大家议论农场的事情，我说：“我们是来读书的，学校却要我们天天劳动……”

没有想到班干部去学校告状，说我对学校不满。结果，第二天晚上，农场突然召集同学们到我们班级开会，进门便看见教室横梁上贴着一排横幅斗大的字“批评帮助游生忠同学大会”我心里清楚有人告黑状了，走到一个位置淡定地坐下。全场同学都在，农场领导、所有老师们都来了，接着，看见一个同学出来主持会议，有几个同学轮流上台批评我“对走毛主席的五七道路、开门办学的言论是错误的，反动的……”“强调读书，就是走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甚至还有人喊出：“坚决与修正主义教育路线斗争到底！”的口号。

我知道，这是学校组织出面的一场政治批斗大会。

第三天早晨集会，农场的负责人陈兴南（英语）老师说：“同学们，游生忠同学的言论虽然有错误，但是我觉得他是一个有思想、主见的同学，热爱学习，将来也许能够成为一个大有作为的无产阶级革命人才。”

　　事后知道，永安二中党支部和校委会会议上，有人要把我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树立一个典型；党支部委员、学校农场负责人陈兴南老师极力反对 ，“他还是一个学生，我们把他定为反革命分子，学校的全省开门办学这一面红旗还怎么保得住？”提出了留校察看的做法。

从此，我成为一个“留校查看”的学生，我也索性照旧不去参加学校组织的劳动和活动，一看见有书专心地阅读。我坚信自己的想法和观点是正确，爱读书无罪，有文化知识总会有用武之地的。

在此期间，我读到了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等诗。

　　唐敬宗宝历二年（826年），刘禹锡罢和州刺史返回洛阳，同时白居易从苏州返洛阳，二人在扬州初逢时，白居易在宴席上作诗赠与刘禹锡。

《醉赠刘二十八使君》相赠：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在诗中，白居易对刘禹锡被贬谪的遭遇，表示了同情和不平。于是刘禹锡写了这首《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回赠白居易。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刘禹锡重新返回朝廷担任员外郎职务，他去玄都观，观中桃树已经荡然无存，昔日的政敌武元衡等也已经死光，因此又做了一首诗：

再游玄都观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此诗表现了诗人表现了屡遭打击而始终不屈的意志，与邪恶势力斗争到底的铮铮铁骨勇气和精神。

　　刘禹锡游玄都观两首诗和一些其他诗，因为正逢我少年发生风波事件之时，所以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

1978年秋天，永安二中突然打电话给我，我去到学校办公室，傅国财老师对我说：“游生忠同学，根据中央的政策，学校给你平反了。”他把一张“平反通知书”递给了我，我接过通知书，如释重负，飞快地跑出了学校大门。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往事如烟。历史证明了我当年当学生时期的观点是正确的，我也成为一名教师、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一个文化人，深深地感动文化知识对于人生影响重大性。我那一届同学中，受“开门办学”之害，他们在学校几乎没有几个有读过几本书籍，我是唯一私下读过百本书籍的学生——曾经被学校定为“对走毛主席“五七”道路有错误言论”的学生。

我经常会油然地想起刘禹锡的“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等诗句。

我非常喜欢韩愈，他的耿直骨气和卓越才华，同样喜欢刘禹锡的立场坚定的个性。

　　刘禹锡在唐朝的文学史是一位显著的文人，著名的诗还有《乌衣巷》《竹枝词》《秋词》《西塞山怀古》，文章《秋赋》《陋室铭》，哲学著作《天论》（三篇）。

有个性、有才华，因此才能使人生有所作为，产生不同凡响。自古以来，大多的有才华的人才，命运总是曲折的。可是，如果性格耿直则更容易吃亏。韩愈、刘禹锡是同朝好友，由于一个敢于当面谏言皇帝迎佛骨，一个敢与权势炽天的宰相武元衡抗争，结果一个“夕贬朝阳路八千”一个“二十三年弃置身”。历史以来，只有那些八面玲珑，圆滑世故者，没有什么文化而很有心机者，或者投机取巧，或者会阿谀奉承之辈，才能混得好，弹冠相庆。然而，活得圆润，能够潇洒者，像过云雨一样，风一吹就烟消云散了 。像刘禹锡这样铁骨铮铮的人物，加上有丰厚的著作，不少脍炙人口佳作，才能流芳千古。

刘禹锡一生官职不大，但是他在中国文学史上却是一颗璀璨的明星，令后世景仰。

2022、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