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母河，家乡的小河

蒋文炳

　　一条蜿蜒流转的小河，年复年，日复日的在静静流淌。河水绕过绵亘不绝的丘陵，绕过青山碧黛，雨色涳濛下那一抹模糊的的轮廓线，穿过阡陌纵横的田野，千回百转，浩浩荡荡。

奔流的小河蜿蜒流淌，途中不知汇聚了多少沟沟汊汊，多少溪流淙淙。清澈的河水悠悠地从旁淌过，灌溉了沿岸无数顷良田，润泽了大片的沃土及茵茵的植被，田畴载绿，花木扶疏。

这条默默流转的小河，从我家乡这方土地上昼夜不息的奔流。千百年来经历了多少春秋，多少流年，又饱尝了多少朝夕晨暮，花落花开。雨余江色尽，风过稻花香，默默流淌的小河，酷似饱经风霜的老人，阅尽了人间春色，更悟透了尘世间的似是而非。

春去秋来，绿肥红漫，尽管时光匆匆，岁月无痕，但这条僻静的小河，依然风雨如故，仍滔滔不绝的在奔淌。而沿岸的田园风光，氤氲旖旎的湖光山色，岁岁年年，也不知痴醉了多少沿岸儿女，痴醉了耕耘在这方土地上的父老乡亲。

　　小河发源于株洲与浏阳交界的五一水库（云峰湖）库区，流经株洲市云龙示范区，大坝桥，龙头铺，燕子窝，鹅颈洲，横贯京广铁路，320高等级公路，全程长29公里，流域面积246平方公里。

尽管这条小河，在我国众多的江河湖泊，众多的支流干渠当中，因其渺小而不被外界关注，不为世人所知。正因它如沙粒般的渺小，虽处僻静，抑或处于闹市之中，它都毫不起眼，多少年来故沦落的如此寂寥，从大众的视野中消失。只在当地借籍名称，以及凭借那段传奇，经许多年的口口相传，才名声略显，令人咋舌。

河流全程不长，河面不宽，看似极为寻常，不足为奇的河流，却有非同凡响，而又倍感神奇的诡异，被唤作“龙母河”的江南小河，顾名思义用不着尽猜，或去浮想联翩，但凭想像，就能简单的演绎出某些玄幻，某些神奇的精彩故典来。而由神奇所杜撰出的故事脚本，那段传奇，给“龙母河”这条寂寂无闻的河流，陡增了不少神往。

　　传说颇具神奇，说是在白石港上游一公里处，走沙港东岸有位寡妇周氏，孀寡多年带着幼子周龙艰难度日。虽孀居于此，生活无人接济，日子过的甚艰。但念及将来小儿长大，便是她后半辈子依靠，即便日子过的很清苦，很难，都无所谓了，熬过去就行，因心有所系，有指望便有盼头。

旷久下，幼子渐渐长大，每逢夏秋之交，仅七八岁大的周龙，便和同村儿童常下河去摸虾捉蟹，在水里嬉戏玩耍，他那活泼好动的身影，那份独自的快乐，也算给这不幸的家庭捎来一许难得的欢快。

十五岁那年，周龙在河里岩石缝中摸到一枚硕大的怪蛋，足足半斤有余，抱回家中献与母亲。母亲念及儿子年少羸弱，正处发育时期需要营养，便煑熟让儿啖食。岂料睡至半夜，他逐醒，顿感全身发热，发红，狂躁不已。事发后，周母不忍视之极为惶恐，逐祷告神灵庇佑。赶巧，一白发老翁突兀拄仗前来，告知周母毋须惊慌，此乃幸事，因他误食的是枚龙蛋，不久会化身为龙飞升上天。 老翁随即从兜里掏出一粒药丸，让其服下，并叮嘱了几句，逐告辞而去。

药丸吞服后，周龙顿感药效很好，很灵，起了安神的作用，燥热也慢慢减退，而紧接着却浑身布满了大块的红斑，像披鳞挂甲似的，样子很骇人。

顷刻间，晦暗的天空被一道道闪电划亮，惊雷滚滚，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似乎要撕开这漆黑如墨的夜色，要将夜幕劈裂。顿时，狂风大作，风驰雨骤，豆大的雨粒迅速从山坡上冲刷下来，河水急剧地翻腾，水位瞬间抬高。

天色虽暗，但迟早会亮，周龙要赶时辰归位，要急于走了，周母急不择言忙对儿说“儿啊，娘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大，原指望百年之后能为娘养老送终，没曾想你一场造化就丢下娘轻松的走了，娘孤苦无依，后半辈靠谁来供养？你如此狠心，要娘怎么活啊……”周龙跪倒在地劝慰母亲“娘不必忧伤，娘的养育之恩儿岂能忘记，儿虽不孝，不能赡养娘亲，但走后，儿自会安排妥当。吾不作孽障，不殃及乡邻，广行善道，造福桑梓，自然会有人乐于照看。倘若娘真有什么难处，尽可呼唤龙儿，龙儿定会前来救助。”周母听后大喜，因了却了这茬烦脑，包袱卸下，再无忧虑，心情也自然开朗起来。

意切言尽后，他随即化身为龙，踏着七彩祥云腾空而去，周母惊愕的望着天上那团飘走的祥云，还有云端上那渐渐远去的背影。

多年后周母亡故，左邻右舍为其操办丧事，出殡那天，秋高气爽，朗朗晴天，棺椁移至河的东岸，约几十米远的一处空地上正待下葬，没曾想，天色说变就变，霎那间晦暗的天空，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看似一场暴雨会突兀袭来，帮忙的村民都慌不迭的开始躲避，弃灵柩不顾逃了起来。

少顷，天色渐渐的晴朗，蔚蓝色天空一碧如洗，在一阵急骤的阵雨之后，和火红的太阳争艳的却是那道五彩缤纷彩虹，彩虹从山峦后凌空而起，弯向碧蓝的天空。此时，更令人惊讶的是一丘新的坟茔，就高高堆积在河东岸几十米远一处旷地上，墓牌上最显目的是那行苍劲的魏碑字体，抒写着龙母娘娘周氏老孺人之墓几行简洁的大字。

这就是龙母河的传说，当然还有不同的版本，以及不相同的故事，而僅凭这些传说，便给龙母河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增添了不少诡异，平添了一些神奇。

　　龙母河上桥多，沿白石港往前，行至几公里远便到龙头铺镇，短短的距离，河上就建有三座石桥，走沙港一座花岗岩石垒建的石拱桥，往上不到一公里还有座红石桥，因石桥是红色的，是用深褐色的风化岩石垒建而成。红色的桥墩，桥面及桥的整体，远远瞥去，宛若一匹褐色的彩练弓弧在河面上，在阳光折射下，褐色显得如此夺目，使视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也只有在水草丰茂，水质清澈的龙母河上，才逐使熠熠生辉的褐色石桥，凸显得如此端庄，如此大气。

再沿河往上，泛舟几公里便是龙头铺镇，龙母河流经于此，地势早趋于平坦，河面骤然开阔，河水在此悠悠地流淌，花岗岩石垒建的双拱桥就横架两岸，该拱桥被叫作太平桥。

龙头铺镇只有一条不长的麻石老街，老街两旁有众多铺面，豆腐店，肉食，饮食，布匹，南杂，药铺，客棧，各类商号牌匾林林总总不下几家。龙头铺镇历来就是繁华的商埠码头，因紧靠河道舟楫便利，水运发达，往下不远处便是白石港码头驶入湘江水系。而龙头铺又是湘赣驿道必经之地。往北既可连结长沙，往南又能直达衡阳，南来北往交通方便。繁忙时，镇上四家客棧都宾客云集，应接不暇。从早到晚，只听见独轮车压在麻石道上发出的“吱吱”声，响彻不停，挑夫运货的，更是络绎不绝的从小镇上穿过。

太平桥是在老桥拆建，在原桥地址上重建的一座新桥。该老桥原名叫望虞桥，相传由孔门弟子言偃后代所修，因言子死后葬在江苏常熟虞山，为纪念先祖，言子后人就将此桥命名为望虞桥。

清咸丰年间，新桥刚刚建好，适逢西王萧朝贵率太平军北上攻打长沙，途经该桥时，瞅见桥下水势汹涌，长沙，湘潭两县一水相隔，有感之下，便找当地人询问，此地此桥有何说法。村民毫无芥蒂如实道来，以前叫望虞桥，是言偃后人所修，但现在是新桥，暂没命名。萧朝贵听后很是高兴随即说道“我们太平天国军队途经此地，就是要保天下太平，保百姓安宁，该桥既有这等福缘，就取名为太平桥吧。”于是太平桥及太平的寓意被传播开后，不久便被广泛的叫响。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尽管龙母河是我家乡的一条小河，但家离河岸仍有段距离。孩提时代对龙母河的印象，仅停留在知其名而不知其实，言之无物的抽象认知当中。虽听人涉及，或津津乐道的讲述，僅凭他们的寥寥数语，虽让我记住了龙母河的一些精典传奇，但对河流的概况，却一无所知。

邂逅龙母河，让我亲临其境，还是小学二年级的事，当时学校组织的春游（户外野餐）活动，选择在走沙港，离河畔十多米远地方野炊。第一次参加由学校组织的活动，从校园到户外，从束缚到放松，环境遽然转变，无疑让这些八岁大的孩子，毫无羁绊的放飞了自已。

搞户外野餐，要自备许多东西，很琐碎，大至柴米油盐烹饪佐料，小至锅碗瓢盆菜蔬什么的。不曾记得，当时我都自备了哪些，但始终记得那件青花瓷海碗。因父亲偏爱瓷器，遇上好的从不吝啬花费，青花瓷海碗还是他去南昌出差，亲自挑选带回来的，是整套餐具中的一件。瓷器产自景德镇窑口烧制的精品，其光洁度宛如镜面，色泽很好，胚质纯正，碗口很薄，很轻，轻轻敲打时会发出一阵清脆的罄鸣声。

单为这次野炊，我有意选上它，执拗地不顾母亲反对，只顾及自已的感受。如母亲所说像这样一件瓷器，是整套餐具中亦不可缺的部份，一旦毁坏就难以补救。而当时，我确实找不出适当的理由来为自已辩解，可惜，母亲拗不过我的纠缠，最终这件青花瓷，还是被我带走了。

在行走途中，碗和蔬菜及其它杂物被混乱堆在一起，放置在桶里，拿根烧柴用的木棍抬着。突然，单听到咚的声响，木桶竟重重的掉在地上，碗从桶里翻滚而出碎裂成几块，顿时我傻傻的呆住了。抬桶用的木棍有点朽腐，承受不了如此重量，为此，我曾提出过质疑，但老师不以为然，没引起重视，以至于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此时，我脑袋仍在嗡嗡地作响，仍在考虑回家后如何面对母亲，父亲面前又如何善了。父亲的脾气我知道，盛怒之下想轻描淡写的揭过去，是不可能的。顿时，一阵后怕袭来，心里猛的收紧，绝无仅有的感觉，仿佛连空气都被牢牢的禁锢了。

黯然下，我不由得忌恨起这次野炊来，连带这条河流都忌恨上了，正因这次的意外，让我留下了本不该留下的遗憾。

时光匆匆， 岁月无痕，若干年后，当年的黄口小儿，已长成了弱冠少年，也有了他的独自个性。

暖风扶摇绿，细雨思乡愁，尽管随着我的年龄不断增长，事过境迁物是人非后，或许有些记忆会被忘却，会被时光冲淡，唯独没有冲淡的，不会忘却的，是那份浓浓的乡愁。因为乡愁的记忆是温馨的，它有着对故乡千丝万缕的牵扯，有对桑梓之地的那份离殇别情，更有那份对故土的眷恋情怀。

常忆起年少时的情景，那时酷爱钓鱼的我，不可自拔的沉湎在野钓时的兴致当中。龙母河畔的流年往返，沿河上下无数次踏寻，那些小溪，小坝，无不轻车熟路，甚至河岸旁的那些沟沟坎坎，都很熟悉。

春夏之交，南方雨水频多，雨季让南方的河流都不约而同的进入了汛期。大水漫过龙母河，河岸旁的那些农田，池塘，沟壑，与河流浑然一体，烟波浩淼的水面，早就辨识不清河流的去处。大水弥漫时的场景，有些像江河的入海口，滿眼波光粼粼，浩浩淼淼，汹涌奔腾。其架势颇有气吞万里如虎，席卷八荒叫绝的那许粗犷雄浑。眼前这幕情景，震撼的让人置疑，这还是那条娴静的小河，那条温顺的龙母河吗？

大水退后，龙母河沿岸的这些大小池塘，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河流依旧温婉如初，河水依然清澈。

退水后，涨水时漫过来的鱼群，不会因退水都回游到河里，绝大多数会留在原地，留在河岸边的池塘内。这正是野钓的好时机，趁此我频频出手，像置身事外的渔夫端坐在池塘旁，把钓竿伸到水面上，屏心静气的垂钓。

那会，我常穿梭在龙母河的沿岸，足迹踏遍了沿岸的犄角旮旯，遍寻了河岸旁的那些大小池塘。每天满满的收获，鲫鱼，鲶鱼，黄鸭叫，鳑鲏屎，遇上机会，偶尔还能钓到鳡鱼。

当时，因文革的原因学校全都停课，我闲居在家，无所事事时，便喜欢上了野钓。兴致盎然的我，便隔三差五的邀伴去野外垂钓，常在龙母河畔的附近逗留，乐此不疲的享受野钓时的快乐，尽享野钓过程中所带来的开心。

　　龙母河是我家乡最富有灵性的河流，每当朝朝暮暮，落日黄昏时，清爽的水气就会从宁静的水面，从河流的浪尖上升起。雾锁云笼的时候，静静的小河，仍旧缓缓地流淌，水气氤氲的河道会腾升起袅袅云烟，幽蓝的河水，会柔柔的泛起细碎的银波。

虽然这条温婉的小河，是那么的柔顺，但洪水来袭时，再柔顺的河流也会殃及到受灾区域。龙母河内涝最严重的地段，是它的下游白石港这带，该段地势较低。

六月，是河流的汛期，洪水漫过龙母河堤一路奔淌，流经白石港闸注入湘江，当水势湍急，流量很大时，便会引发严重的内涝灾害。

为解决白石港上游10.5公里范围内的防洪排涝问题，备受关注的白石港水环境综合治理项目，白石港排渍泵站工程正有条不紊的推进。泵站总排水量180立方米每秒，装机5台全贯流潜水电泵，单台装机2300Kw，总装机11500kw。整个工程包括白石港拦河闸，泵站拦汚闸，进水前池，泵站主副厂房，泵站出水涵管，泵站出口检修闸及上下游护岸等主要建筑物。

目前排水泵站进水段，拦汚栏，泵池主体工程已基本完成，自排闸建设已完成90％，接下来将完成压力函出口段，穿堤箱函，汇洪闸等后续工程，整个项目预计在年底前全部竣工并投入使用。

该工程将一劳永逸的解决白石港段的洪涝灾害，给龙母河水环境的治理，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随着城市化进程加快，过去的城郊结合部，如今已成了城市的一隅。昔日的龙母河沿岸一带，早就华丽转身，转换成了国家级的云龙经济示范区。

株洲市职业教育大学城也座落在这里，占地面积1300多公顷，总投资100多亿元，办学规模拟定为10一12万人，常年培训学生6一8万人，实现本地长住人口10一12万人。职教城园区内现有7所高职院校，3所中职学校入住，今后还会陆续吸纳其它的高职院校入住园区。

以往龙母河沿岸那些低矮的民房，早已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一幢幢别墅，一栋栋新楼拔地而起，富裕起来的村民，已不是当年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靠着城市的飞快发展，尽享改革带来的红利，沿岸一带那些征收户，拆迁户动辄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进账，已成了富甲一方的富庶大户。沿岸许多私营加工企业，林林立立的厂房矗立于此，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新型的亦工亦农模式，为乡村工业化的进一步发展，为振兴乡村经济起了决定性作用。

今非昔比，今日龙母河沿岸的那些村村落落，令人嘱目的云龙经济示范区，宛若一颗冉冉升起的启明星，以它耀眼的光束点亮了这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