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记忆（三十四）

千里骝

　 　公元一九九八年三月二十六日，对我来说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日子。服美专业19班学生宁斌武不幸遇难。

按照《周工作计划》，中午休息将班主任老师及政教处的工作人员带到距离我校三公里远的二中，参观二中学生宿舍管理。二中的学生宿舍管理得井井有条，被子折叠地犹如军营的一样，箱子、漱口杯、洗脸盆或铁桶成一字型排列整齐;寝室的墙上是一些与学习相关的励志语言，充满阳光和活力。

就在我们参观快要结束的时候，学校保卫科的建光一辆踏板摩托车风风火火骑到二中校园来，急促地对我说，摔了一个学生，从二楼摔到地上，报110后已经送到中医院去了，摔的很严重。

哦？

从二楼摔到地上？这可是严重事件！我想了一下，就对分管政教的老谭说，你回学校去调查第一手资料，找到目击者落实好现场材料。

老谭说，好，我要保卫科和政教处一起将材料做扎实。

我对周校长说，你通知后勒所有人员和班主任老师，今天全部在学校值班不要离开，随时应对情况的变化。

周校长说，好，我回到学校就落实好。

我对总支书记老李说，你负责通知学生家长和所在的乡镇领导、以及公安局刑侦大队、资阳派出所，要他们马上赶到学校来。老李说，好的。

然后对晓君说，你和我一起去中医院看看受伤的学生吧！

分工完毕之后，学校的双排座车已经开到了二中校门口，先将大家送回学校，然后就将我和晓君送到了中医院。

我们直奔急诊科的抢救室，只见校医小王正在守候伤者，伤者插满了输液管、输氧管，头部全是白色纱布包裹着，处于昏迷不醒中。

见此情景，我对小王说，你去将医院院长叫来。小王赶紧去寻找院长，不到五分钟，院长来了，因为同属文教卫系统，开会的时候彼此都见过，因此都熟，我对院长说，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命，拜托了！

院长说，我们尽力抢救，只是伤者摔的太严重，脑颅大出血，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我听院长这样说，就想到了最后的结果。于是我对院长说，无论如何要坚持到孩子的家长能见上一面！

然后，我将晓君叫到一边，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有三：一是要联系殡仪馆，要他们随时准备好。二是要班主任张家友赶到医院来见学生最后一面。三是要封锁好消息，绝不让这个事情流传到外面。晓君说，我马上要张家友老师赶到医院来。

一直到晚上七点，家长乘坐一辆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从西洋江乡赶来，一进病房，这个学生就睁开了眼睛，叫一声“爸”，头一歪，永远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张家友老师也赶了，可惜学生没能见上老师最后一面。

我将白被子盖上了学生的脸。然后就对家长说，节哀吧，我们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家长站起来，哭诉着对我们几个说，老师啊，我的崽到底还是没有躲过灾星啊！

家长随同我们一起乘坐学校的双排座在返回学校商量后事，张家友老师介绍说，本来星期一通知家长到学校，要家长将孩子领回去，可是孩子家长执意要求张家友老师帮助读完这一期。张老师说这个孩子有好动症，上课的时候总是没停止过，影响其他学生学习，找他多次谈话和批评，每一次批评教育后总是向老师承诺改正，可就是不改。家长对张老师说，他请了“八字先生”给孩子看了“八字”，“八字先生”说孩子要注意，会遭凶，叮嘱家长别让孩子到处乱跑，不要去山塘水库。所以要求张老师将孩子留在学校无论如何读完这一期。

我们在学校的小会议室里与家长一起商量后事。因为正是县里的“两会”期间，西洋江乡来了人大主席，公安局来了两个刑警，资阳派出所来了两个干警，桃洪镇来了司法所的人。我主持会议，首先要分管政教的副校长老谭介绍一下案情。

老谭打开一沓资料，从中抽出一页纸来，然后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今天中午十二点四十分左右，也就是吃了午饭后二十分钟的时候，这个服美19班宁斌武同学与同班同学王昌民同学互相吵笑，王昌民在前面跑，宁斌武在后面追。两个人从地上一直追到楼上，当王昌民到了楼上一直从服美楼东头跑到与红楼接口的西端，然后就从栏杆上一步跨过去到了红楼;宁斌武也想跟随跨过去，没想到一步没跨过去，直接掉到了楼下。

服美楼是后建的教学楼，红楼是原068子弟学校建的老教学楼，两楼之间留下了一米五宽的空隙，供师生通行，却没想到成了此次两位学生的危险之处，成为宁斌武的夺命追魂处。

老谭介绍完案情后，又展示了证据材料，都是目击了现场的学生问话材料，他从二中返回学校后，先后找了二十多个学生问话，材料都是按公安办案的方式行成的记录，扎扎实实。

接着就是商量后事怎么处理？我向家长及所有参加处理工作的人员先入为主谈了个基本思路，一是遗体尽快火化，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拉去火葬场，不能孤零零地摆在医院了，那是对不起亡者。二是家长有什么要求，我们校方将在法律的许可下尽力满足。三是对这个事情做个定性和结论，一次性处理好。

最后，在快接近零点的时候，形成了协议书，主要内容是，学校处于人道主义，一次性给予3386元补助;丧葬费全部由学校负责;此次事故属于意外事故，不追究任何法律和行政责任。我和家长分别在协议书上签字，乡、桃洪镇司法所、县公安局刑侦队、资阳派出所分别在鉴证人一栏签了字。

协议书签定好后，我又赶到中医院，通知殡仪馆的车子将宁斌武的遗体运到了邵阳市火化场，火化场的工人都在等候，我守着将遗体火化。待我将骨灰装进了骨灰盒，东方已经露出鱼白。家长不愿意将骨灰盒带回去，我只好将骨灰盒寄存在殡仪馆，寄存时间为一年，将火化和骨灰盒相关手续资料交给了家长，然后就返回学校，此刻正是上午八点。

次日中午十二点四十分，我在学校科教楼的阶梯教室召开了全校教职员工大会，通报了宁斌武的死亡事件，大部分教师一脸懵，昨天发生了这种事情？整个事情经历了十八个小时。

一个礼拜后，这两栋楼之间用砖砌上，给封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