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纵横家苏秦——官厅湖夜话(四)

阎世俊

7月14日凌晨，京城超级大月亮，又圆又亮，四周祥云朵朵

战国纵横家苏秦:

五千年首屈一指的外交大师



　　近来，中国外交舞台上演了一出合纵连横的大戏。

今年6月10日，中国防长魏凤和同美国防长奥斯汀，在新加坡举行的第19届香格里拉对话会期间举行高层军方会谈；3天后的6月13日，中央外办主任杨洁篪同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在卢森堡举行会晤；7月5日，国务院副总理、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方牵头人刘鹤应约与美国财长耶伦举行视频通话；7月7日，中央军委联合参谋部参谋长李作成应约与美军参联会主席米利进行视频通话；7月9日，中国外长王毅在印尼巴厘岛出席二十国集团外长会议之际，同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举行长达五个小时的会晤。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飘落客厅，倒影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想起李白的诗"月下独酌″: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 …



　　三十天之内，中美高层军政双方五次长时间会晤，引起世界舆论的高度关注。巴厘岛G20会议期间，西方七国外长拒绝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合影，拒绝出席主办国印尼举办的欢迎晚宴，没有达成共同宣言，而中国外长王毅展开穿梭外交，与多国外长举行双边会谈，上演了一场合纵连横的好戏，充分展示了中国外交的大国风彩。

王毅外长会见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对方作出三点承诺：欧盟坚持战略自主，一贯认为欧中之间共同利益远远大于分歧，愿坚定奉行一个中国政策，同中方开展更多战略协调与合作。这显然是中方所喜闻乐见的。

　　中德外长会晤，德国女外长十分罕见地提出，希望中方能够促成俄乌停火。如今的欧洲满目疮痍，几百万乌克兰难民在欧洲邻国流离失所，造成严重的社会问题，这场战争不能再打下去了，看来和平是众望所归，欧洲国家也不情愿在威逼利诱之下跟着美国一条道走到黑，天下"苦美″久矣。

德国外长希望中方促进俄乌和平谈判

　　此情此景，令人不禁想起春秋战国时代，各诸侯国为了抵抗强大的秦国而展开合纵连横的穿梭外交，不由得想到中国五千年文明史上的首席外交官苏秦。

　　苏秦是东周洛阳人，出身平民家庭，年轻时曾游学于山东齐国，拜师于鬼谷子门下研习治国理政之道，与另一位大纵横家张仪是同门师兄弟，此二人一出手，足以颠覆一个国家，真可谓一言以兴邦、一言以覆国，说是祸国也好，扶大厦于即倒也罢，总之在春秋战国那个年代是扭转乾坤的人物，改变历史进程的人，用司马迁的话说：“此两人真倾危之士哉！”

　　苏秦学成之后，开始游说各国诸侯，始终一无所获，非常狼狈的回到家中，被兄弟姐妹一大家人讥笑，甚至妻子、嫂子也看不起他，说：周人的风俗是治产业，事工商，如今你丢掉根本而去搬弄口舌，倒霉蛋，活该。《史记.苏秦列传》（上下同）是这样说的：“出游数岁，大困而归，兄弟嫂妹妻妾窃皆笑之。”

　　苏秦回到屋里，扪心自问，也感到十分惭愧与自责，于是指着天地厉声发问：一个读书人已经埋头读书了，我却不能用所学的知识谋取高官厚禄，或者是一份有尊严的生活，象这样下去，读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呢？从此，苏秦闭门不出，再次发愤读书，他从过去的书堆里找出一本《周书阴符》，伏案苦读了一年，从中悟出许多揣摩国君心理的诀窍，十分自信的说：“此可以说当世之君矣。”

官厅湖畔，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苏秦向西来到秦国咸阳，游说秦惠王：秦国的国防固若金汤，北有甘泉山为屏障，南有渭水环绕，西有川蜀的险峻地势，东有函谷关，大王手握百万雄兵，战车千乘，真是称王称霸之宝地。百姓害怕私斗而勇于公战，此乃王者之民也。这两大优势大王兼而有之。秦王回答：鸟的羽毛还没有长成时，绝不可高飞，我们秦国的治国方略还没确定，还谈不上兼并列国。此时，秦惠王刚上台，为了平息满朝文武的众怒而下令诛杀了商鞅，十分讨厌游说之士。

苏秦首先来到洛阳城，求见周天子，周显王的近臣们都知道他，十分轻视苏秦，不予引见。

　　苏秦碰壁后来到赵国邯郸，赵王的弟弟出任相国，相国大人讨厌苏秦这些说客，认为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没戏。

　　苏秦辗转一番最后来到燕国，遇到了第一个买家，经过一年多的等待，总算见到了燕王。苏秦铆足了劲大胆直言：燕国的东边是辽东和朝鲜，北边是胡人的地盘，西有云中（今大同），南边是滹沱河与易水，国土纵横两千里，能征善战的士兵几十万，战马六千匹，战车六百辆，存粮足够几年之用，真是天然的府库啊。

　　多年来燕国没有战争的摧残，是因为您的南面是赵国，这是您的天然屏障，秦国要想进攻燕国，就必须越过云中和代郡，穿行几千里才能来到燕国，秦军即使夺取燕国城池也守不住，所以强大的秦国不能直接加害于燕国，这是明摆着的事嘛，您大可不必那么害怕秦国。相反，赵国要是进攻燕国，几十万大军十日之内就可渡过易水，直达燕国都城。可见，秦国打燕国是到千里之外作战，而赵国攻打燕国是在百里之内作战，大王您不担心百里之内的忧患，而过于看重千里之外的威胁，这是错误的国策。因此，我希望大王与赵国结成联盟，联合天下诸侯共同抗秦。

　　燕文侯说：你说的很好，但燕国是弱国，周边的赵国、齐国都是强国，既然你决心用合纵之策保护燕国远离战火，我愿意把国家托付给你，一切听从你的安排。于是，燕王派苏秦为使臣，携带许多车马和金帛出使赵国。

　　苏秦的合纵之策在赵国大获成功，从此奠定了六国联盟的基础，苏秦摇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赵王，把一代大纵横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看家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请各位看官留意这段君臣对话。这时，恰好赵相国奉阳君已去世，苏秦见到赵王说：当今天下有识之士都仰慕您的风采，早就想为您效忠，可是奉阳君嫉贤妒能，您又不直接管理国政，所以没人敢在您面前一吐忠言。现在相国死了，我愿为大王建言献策：

　　当今的赵国，治国安民的根本在于邦交，邦交选择得当，国民就能安居乐业，若邦交选择不当，人民就会遭受战乱之苦，司马迁的原文是这样的：“安民之本，在于择交，择交而得则民安，择交而不得则民终身不安。”我先说赵国面临的外患：秦国和齐国是赵国的两大邻国，如果同时与这两大强国为敌，那是找死，肯定不行。假如依附强秦打击齐国呢，或者联合齐国抵抗秦国的进攻，局势的演变怎样对赵国更为有利呢？这其中的差别，无非就是合纵与连横两种外交策略，而赵国所面临的外交局面则大不相同。

　　赵国的疆土纵横两千里，西有常山之险，南有漳河，东有清河，北边是弱小的燕国，不构成威胁。赵国的战车千乘，战马上万匹，能征善战的兵将几十万，存粮几年也吃不完。可以这么说，山东地域还没有哪个国家比赵国更强大，所以秦国要征服天下，最大的障碍就是赵国。但是，秦国不敢轻易向东举兵攻打赵国，这是为什么？就是怕韩国、魏国从背后截断秦军的退路，所以说韩、魏是赵国的南方屏障。如果秦军先打垮韩、魏两国，解除了后顾之忧，秦军的战火马上就会烧到赵国头上，这正是我最为大王担忧的一桩大事。

　　我私下察看各国地图，六国的疆土加起来是秦国的五倍，兵员是秦国的十倍，只要六国联合起来，合力向西攻打秦国，秦军必败。大王如果能采纳我的合纵建议，燕国一定会献上盛产皮衣、狗马的土地，齐国也一定会献上盛产鱼盐的海域，楚国一定会献上盛产橘柚的园林，韩、魏、中山国也都会献上大片土地作为赵国权贵收取租税的领地。割取他国的土地而得到丰厚的收益，这是五霸冒着损兵折将的风险而全力追求的目标，而大王您安然不动就可以得到这两种好处，所以我要向您道喜。问题是，现在各诸侯国反而向西投靠秦国，甘心做秦国的附庸。打败他国和被别人打败，使他国臣服和向他国臣服，这两者岂可同日而语！

　　司马迁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今天读起来还是那么铿锵有力、慷慨激昂：“臣窃以天下之地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度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国为一，并力西向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西面而事之，见臣于秦。夫破人之与破于人也，臣人之与臣于人也，岂可同日而论哉。”

　　至于那些主张连横的大臣，是想借秦国的强大来吓唬各诸侯，把各国的土地割让给秦国，让自己的君主受辱，而他们自己的利益丝毫也不会损害，他们自家的亭台楼阁只会修筑的更高，宫室修的更华美，坐在雕梁画栋的廊庙下欣赏竽瑟的演奏，前面有楼阁张挂着乐器，后面有苗条艳丽的美女侍奉，至于国破秦患，大王受辱，他们是一点也不担忧。我私下为大王考虑，团结韩、魏、齐、楚、燕、赵六国合纵亲善，共同抗秦，实乃上策，那么秦军必不敢出函谷关危害山东。到那时，大王邀约各路诸侯聚会洹水之上，交换人质，杀白马对天盟誓，您的霸业大功告成矣！

　　请看司马迁原文：“夫衡（同于横）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予秦。秦成，则高台榭，美宫室，听竽瑟之音，前有楼阙轩辕，后有长姣美人，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是故夫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愒诸侯以求割地，故愿大王孰计之也。”

　　“臣闻明主绝疑去谗，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故尊主广地强兵之计臣得陈忠于前矣。故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以从亲，以畔秦。今天下之将相会于洹水之上，通质，劀白马而盟。”

　　赵王曰：“寡人年少，立国日浅，未尝得闻社稷之长计也。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诸侯，寡人敬以国从。”

　　不论大国小国，选择邦交，与谁结盟，与谁抗衡，乃国之大事，直接关系到国家安危，古今中外莫不如此。书读到这里，伏案长思，我要插几句题外话，点评百年来中国外交的几次站队：

　　一次大战，北洋政府选择与英、法结盟，致使积贫积弱的旧中国最终成为战胜国，其实中国并没有直接出兵参加欧战，只是派出十万劳工前往欧洲前线。一战结束后，中国以战胜国的身份参加巴黎和会，国际地位提高了一大步，曾经一举收复战败国德国在山东的特权（不料日本乘虚而入，窃取德国在山东的权益，消息传回国内，引发了五四运动，弱国无外交嘛，这是后话）。

　　二次大战，国民政府选择与苏美英三大国结盟，利用幅员辽阔的国土与日本展开一场长达十四年的艰苦抗战，力图用空间换取时间，积小胜为大胜，苦撑时局，等待国际局势发生有利于中国变化的那一天。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参战并公开援助中国抗战，中国这才摆脱独自抵抗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的局面，中国抓住这个战略机遇与美英苏正式结成世界反法西斯同盟，最终取得抗日战争的彻底胜利，中国冠冕堂皇的与美英苏四国共同发布《波茨坦宣言》，大义凛然的敦促日本无条件投降。战后，中国依旧贫弱，可是国际地位空前提高，与美苏英法五大国共同发起成立联合国，顺理成章的成为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成为响当当的世界五大国，这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从未有过的空前大胜利，一血百年国耻。

　　试想一下，如果国民政府的外交站错队，选择与德国结盟【这不是没有可能，最早支持中国抗日的就是德国，以德国前陆军司令法肯豪森将军为首的军事顾问团，长期帮助国民政府筹划抗日大计，帮助中国训练并装备十个德国标准陆军师（最后仅整编两个师），并向最高当局提出持久抗战的战略设想，提议万不得已的时候可退守重庆。直到1938年底武汉会战之后，德国顾问团才在日本的抗议下撤离中国，其后才是苏联、美国相继支援中国抗战】，或者效法法国贝当政府那样屈服于日本的压力而投降，那么战后中国的国际地位肯定是一落千丈，想依靠中国自己的实力跻身于五大常任理事国，就好比痴人说梦。

　　新中国成立之初，张治中先生建议中国在美苏之间保持中立，以博得最大的民族利益。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新中国外交一头倒向苏联阵营，必然与万里之外的美国对抗。中苏十年蜜月期，新中国迅速得到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外交承认，并从苏联获得巨大经济援助，奠定了新中国工业基础，之后，中苏两国从党内分歧走向公开对抗，几乎从边境军事冲突走向全面战争，最后还是中美携手共同对抗苏联，中国才摆脱来自北方的巨大军事压力。

　　自今年俄乌开战以来，俄与美欧之间的关系跌到了冷战结束以来的冰点，因此，中国的外交再次面临战略选择，中国不论与谁结盟，世界的天平都会发生倾斜，令人颇费脑筋。若中俄联手，美国就会在战略上处处被动，甚至什么国际热点问题也解决不了，在欧洲、东亚、中东三大热点地区穷于应付甚至束手无策，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就会不攻自破；若是中美联手，庞大的俄帝国就会走向衰落、分裂，沦落为世界二流国家；对于中国来说，最好是保持中立，坐看美俄两虎争斗，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中国再择机出手相助，为中国的和平崛起求得又一个十年战略机遇期，中国一跃成为世界老大，至少让美军退出西太平洋，在东海和南海无人敢挑战中国。

话说苏秦游说赵国，取得巨大成功，赵王为苏秦准备好一百辆装饰一新的大车，黄金千镒，白璧一百双，锦绣千匹，请苏秦代表赵国邀约其他诸侯国加盟。就在即将大功告成的紧要当口，秦军向魏国发动进攻，生擒魏将龙贾，占领雕阳城，计划下一步向东攻击赵国。苏秦担心秦军攻击赵国破坏合纵大计，于是用计激怒同门师兄弟张仪，让他投奔秦国，以阻止秦军攻赵，这是后话，我将在下文中就此展开话题。

　　苏秦带上赵王赠送的厚礼来到韩国，游说韩王：韩国北面有巩县、成皋这样坚固的城池，西有宜阳要塞，东部是栯河，南部是陉山山脉，国土纵横千里，几十万带甲壮士，特别是强弓劲弩均出自韩国，象著名的豁子弩、时力和巨来弩，都能射到六百步开外，士兵举足踏弩可以连续射击上百次，可以力透敌人的心窝。韩国出产的利剑可以斩断骑兵的马腿，刺穿敌兵的铠甲，韩军使用这些精良的武器，一人当百不在话下。“夫以韩之劲与大王之贤，乃西面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为天下笑，无大于此者矣。”

　　听到这里，韩王勃然变色，挥舞手臂，怒睁双眼，手按剑柄，仰天长叹：“寡人虽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诏以赵王之教，敬奉社稷以从。”

　　苏秦来到魏国都城大梁（今开封城），晋见魏王说：魏国北倚黄河，南有鸿沟，西有长城要塞，东有淮水，沃野纵横千里。人口众多，大道上车水马龙，昼夜不停，“若有三军之众。”而那些主张连横之士，却劝您向西侍奉秦国，真乃是乱臣贼子也。“魏，天下之强国也；王，天下之贤王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称东藩，筑帝宫，受冠带，祀春秋，臣窃为大王耻之。”

　　当年越王勾践用三千疲惫之师与吴国作战，在干遂生擒吴王夫差；周武王以三千兵士，三百辆战车，在牧野之战一举击败商纣王。他们二人的兵力并不占优势，打胜仗靠的是三军士气啊。“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士二十万，苍头二十万，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车六百乘，骑五千匹。此其过越王句践、武王远矣，今乃听于群臣之说而欲臣事秦。夫事秦必割地以效实，故兵未用而国已亏矣。凡群臣之言事秦者，皆奸人，非忠臣也。夫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偷取一时之功而不顾其后，破公家而成私门，外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愿大王孰察之。”

　　魏王曰：“寡人不肖，未尝得闻明教。今主君以赵王之诏诏之，敬以国从。”

大王若能听从我的主张，联合六国诸侯，就一定能战胜强秦。我奉赵王之命，前来向您献上合纵之策，何去何从，听凭大王决断。

　　苏秦向东来到齐国，游说齐宣王这段话很直白，且鞭辟入里，并不难懂，我把原文抄录如下：“齐南有泰山，东有琅邪，西有清河，北有渤海，此所谓四塞之国也。齐地方两千馀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三军之良，五家之兵，进如锋矢，战如雷霆，解如风雨。即有军役，未尝倍泰山，绝清河，涉渤海也。临淄之中七万户，臣窃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三七二十一万，不待发于远县，而临淄之卒故已二十一万矣。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六博蹋鞠者。临淄之涂，车轴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气扬。夫以大王之贤与齐之强，天下莫能当。今乃西面而事秦，臣窃为大王羞之。”

　　且韩、魏两国之所以惧秦，是因为他们与秦国相邻，秦国出兵，用不了十天就能决出胜负，俗话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韩、魏即使打胜了，也守不住边境，如果战败，国家就面临生死存亡的危险。所以说，韩、魏不敢与秦军开战，宁愿向秦国称臣纳贡。至于齐国，大王您的外部环境与韩魏大不相同，秦军要攻打齐国，就必须越过韩魏两国，经过卫国的交通要道，特别是亢父地区山路险峻，运送军需的车辆不能并行，战马不能并肩行进，只要一百人守住险要关口，成千上万的人也过不去。秦军声称攻打齐国，只不过是恫吓而已，何况秦军还有后顾之忧，担心韩魏断其后方粮道。总之，秦国不敢加害于齐，这是明摆着的事嘛。齐国上下看不清这一点，却总想着屈服于秦，这是大臣的严重失策。依我之见，即无事秦之恶名，又可增强国力，请大王明察。

　　齐王曰：“寡人不敏，僻远守海，穷道东境之国也，未尝得闻馀教。今足下以赵王诏诏之，敬以国从。”

　　苏秦南下楚国，对楚威王说：“楚，天下之强国也；王，天下之贤王也。西有黔中、巫郡，东有夏州、海阳，南有洞庭、苍梧，北有陉塞、郇阳，地方五千馀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夫以楚之强，与王之贤，天下莫能当也。”

　　“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强则秦弱，秦强则楚弱，其势不两立。故为大王计，莫如从亲以孤秦。”赵王派我来献上合纵之策，何去何从，请大王当庭决断。

　　楚王语气沉重的说了一段话：“秦，虎狼之国，不可亲也。而韩、魏迫于秦患，不可与深谋，与深谋恐反人以入于秦，故谋未发而国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当秦，不见胜也；内与群臣谋，不足恃也。寡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摇摇然如悬旌旗而无所终薄。今主君欲一天下，收诸侯，存危国，寡人仅奉社稷以从。”

　　至此，苏秦终于完成联合六国诸侯共同抗秦的合纵战略，腰挂六国相印，以一介平民，凭三寸不烂之舌，成为六国盟主，真是好不威风。此刻，苏秦的职业生涯也达到顶峰。

　　苏秦挂六国相印，北上向赵王复命，各诸侯国派出送行的使节车辆塞满了大道，其场面好像国王出巡一般。车过洛阳，周天子闻听苏秦大名，赶快派大臣到洛阳郊外迎接慰劳，派人清扫道路，以示恭敬。

国庆晚会上，一家人玩的多高兴呀

　　洛阳是苏秦的家乡，如今苏秦荣归故里，衣锦还乡，兄弟姐妹出门相迎，一大家人躬身而立，不敢抬头看他一眼，端着盘子伺候他进食。苏秦笑着问嫂嫂说：你从前对我那么傲慢，为什么今天这么恭敬呢？嫂子赶紧躬身下跪，连连谢罪，颤抖着回答：小叔你现在是高官厚禄啊！

　　过去苏秦穷困落魄时，家人看不起他，连结发妻子也轻视他，头也不抬的继续织布，不搭理他；如今发达了，周围的人都惧怕他三分，至亲骨肉尚且如此，何况是一般人呢！假使苏秦在洛阳城外有二顷良田，老婆孩子热炕头，还能佩戴六国相印吗？

拉斐葡萄园，丰收在望

　　苏秦深有感慨地说：“此一人之身，富贵则亲戚畏惧之，贫贱则轻易之，况众人乎！且使我有洛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配六国相印乎！”于是散千金以赐宗族朋友。初，苏秦之燕，贷人百钱为资，乃得富贵，以百金偿之。遍报诸所尝见德者。

　　几千年之后，中国社会依然如此，这也没什么好感叹的，一个民族的传统价值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并不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衰减，诸如：忠君报国，忠孝不两全，士可杀不可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挟天子以令诸侯，富贵多士贫贱寡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荣，匈奴不灭何以为家，等等，这些掷地有声的慷慨言辞，几千年来已经融入中华民族的血脉，沉淀于民族品格之中，而这些生动的语言都可以在《史记》中找到雏形，甚至是原话。

　　苏秦完成合纵大业，回到赵国邯郸，赵王封苏秦为武安君，万户侯。苏秦派遣特使把六国合纵盟约送给秦王，吓的秦国君臣十五年不敢兵出函谷关。

　　当今世界公认有三大军事外交体系：这就是古代中国与朝鲜、越南之间的朝贡体系，近代工业革命以来英国与美国、加拿大之间的殖民体系，现代社会北约国家之间的条约体系。以我之拙见，由此上溯到两千五百年前的春秋战国时代，苏秦带头制定的六国合纵盟约，恐怕是人类社会最早的国家之间用条约形成的军事外交联盟。

官厅湖晨曲

阎世俊/文 孔颖/摄

2022年7月15日 观澜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