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往事》

琴语

潘素（1915-1992），女，著名收藏家张伯驹先生的夫人，字慧素，江苏苏州人。当代女画家。

早年习花鸟，中年转攻山水，晚年善金碧青绿山水及雪景山水。民国时期曾任北平美术分会理事，建国后任北京中国画研究会理事，吉林艺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北京中山书画社副社长，北京工笔重彩画会艺术顾问，第六、七届全国政协委员，民革中央委员，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理事等职。

【白衣，琴语，三月天】

==潘素==

（一）小绝

1

隔岸芳菲又一轮，娉婷倚水抱天真。

盈盈盛夏多精彩，值此君来何必春。

2

柔风和律短长吟，半夏时分惜寸阴

见有温存堪解意，走心文字入眸深。

3.

流光冲淡一壶茶，石上青苔开作花。

老此生涯无定数，几番风信故人家。

4.

星子闲抛趣味添，月儿船泊到虚檐。

清欢共此清凉夜，燃起诗情正漫淹。

5.

珠露满盛荷叶杯，莲香细细夜为媒。

阿谁赠得天心月，好与卿卿醉一回。

6

细雨如丝酬半夏，临摹青绿从无价。

未知邂逅许良人，棋子闲抛开一卦。

（二）抛球乐

1

许我静无伤，许卿余岁长。情生一味痛，感动几回肠。忘记不容易，说来各自忙。

2

幻作藕花身，天香绕梦魂。眸光低回转，波影曲还伸。轻红开复紫，消息传故人。

3

尘世扰纷纷，高情何足论。拈花裁小令，叠字号千军。清寂无须悯，缘为槛外人。

（三）

字字双

秋千架上摇复摇，桃面含春娇复娇。

蝶儿欲扑瞧复瞧，罗衫儿动飘复飘。

（四）浪淘沙令

眼底起微澜，不说孤单。旧年心事已阑珊。夜探幽窗星闪烁，透着凉寒。

谁与诉祥端，梦里青颜。檐牙珠露滴清圆。光影杯中深或浅，月下阑干。

（五）浣溪沙

浅踏黄昏鸣古钟，足音小巷也城东。低徊往事不言中。

一伞撑开春夏梦，一肩挑起落花风。一帘细雨漫相同。

（六）一落索

燕儿翩然起舞，画无线谱。素心贴近伞花飞，滴答答、幽兰语。

青绿渐生薄雾，与卿同步。烟桥柳下一湖蓝，也留白、骚人赋。

（七）少年游

盈盈笺字啖奇香，笔下自洋洋。诗成险韵，词裁丽句，堪羡谢家娘。

深情莫把春来负，云梦到潇湘。桥头执伞，柳边横笛，醉了那时光。

（八）蝶恋花

点亮星灯闲挂起，盈月空悬，正好风如水。吹到伊人心坎里。双双还向琴台倚。

拟定佳期无别事，圈个圈儿， 不必书成字。月老红绳缠腕底，梦中梦外甜滋味。



（九）八声甘州

共眉尖心上许多年，孤怀寄难收。怅彩灯华服，喧繁车马，来往公侯。醉了江南柳巷，琴管与歌楼。叹息烟花冷，不耐貂裘。

邂逅春风来处，映诗肩清瘦，公子风流。并花前温婉，明月夜长留。许良人，许情根种，许华年，执手踏云州。将青绿，置来梦境 ，没有离愁。

（十）念奴娇 一怀清寂盈彻

一弯清皎，探柴门，穿过篱墙花叶。似此心情收不起，惆怅重逢离别。檐瓦流霜，星萝带露，怯听鸣蛩咽。偶然风动，眼波微漾凉热。

素月久作徘徊，几回圆缺，照白衣胜雪。零落琴台三二子，漫挑灯花重设。曲弄幽吟，叠翻碎念，唱到秋时节。来兮归去，一怀清寂盈彻。

（十一）满庭芳

薄暮含烟，圆荷擎露，亭亭独占清华。叮咚环佩，珠玉落琵琶。一曲春江花月，夜如洗、流水沉沙。盈盈月，风儿撩动，闲挂柳梢丫。

一时沉醉了，忘归时路，梦底同奢。更香来，耶真似幻轻嗟。想必前缘未尽，才消得、几世横斜。君家住，烟桥柳岸，守岁岁无涯。

（十二）暮山溪

一弯新月，恁把青眸豁。斜挂碧云天，把子夜、色调清烈。星儿颗颗，散落紫藤花，一三五，六七八，珠露盈盈叠。

夏虫在唱，唱到胸中阔。转眼又年秋，将绿梦、流黄扶抹。生涯已惯，冷暖等闲过。喧也罢，静如何，悲喜欣同悦。

（十三）霓裳中序第一

洇开水墨色，染就青山烟月白。柳外软风轻策。小径隐回廊，阿谁吹笛。纤纤竹笔，向碧空、书晚云迹。拈花指，盈盈一握，落款系南北。

沉寂。扶摇千尺。望星海、孤清近逼。流年记忆深宅，梦里殷勤，日里痴客。卷中藏点滴，欣有墨香香集册。平生愿，与梅花伴，坐拥一天碧。

（十四）东风第一枝 柳絮

阆苑难栖，长条不系，飘摇一世无主。纷飞晴雪梨云，漫逐乡间媚妩。纤柔无力，怎禁得、清风几许。向翠微、燕子低徊，目送夕阳归去。

夜凄迷、星明雨误。流水急、前程险阻。曾经绿梦芳华，迩来稀声旷宇。白衣露湿，怯回望、月华来处。思缱绻、梦泊烟桥，谁把此生呵护。



张伯驹（1898年3月14日—1982年2月26日），原名张家骐，字家骐，号丛碧，别号游春主人、好好先生，河南项城人。爱国民主人士，收藏鉴赏家、书画家、诗词学家、京剧艺术研究家[1]。

曾任故宫博物院专门委员、国家文物局鉴定委员会委员，吉林省博物馆副研究员、副馆长，中央文史馆馆员，任燕京大学国文系中国艺术史名誉导师，北京中国画研究会名誉会长，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理事等职。[2] 建国初期，张伯驹将多件珍贵文物捐献给国家。

【花小茉】

==张伯驹==

（一）荷叶杯

--1--

卷首话瞿秋白，民国，宋词同。取其丹色爱情写，行者。论英雄。

--2--

邂逅沈从文也，儒雅，世无双。醉边城字水涓澈，清骨，

淡回肠。

--3--

浅撰矣吴文藻，斟稿，细如丝。婉莹痴共释名著，倾学，后人师。

--4--

仗义者陈衡哲，评说，史文家。执言评论问题也，当下，史文家。

（二）绝句

1

皎月素颜斟满杯，飞红香手托诗媒。

伊人如系同心结，到老天心动一回。

2

有诗新佐客中茶。细点沉浮那朵花。

道是心头禅有悟，争相参到翥鸿家。

3

与景于情说转轮，枯荣繁简示诚真。

千红过遍又飞絮，浩荡人间不尽春。

4

月澈天心试净吟，随花开落赋晴阴。

由来留白多回味，似浅争如翰海深。

5

玉盘始有乐声添。更把帘珠挂满檐。

滴唱人间丹画手，诗花茂密不能淹。

（三）抛球乐

1

入戏啭花腔，存真未必妆。萌萌小女态，切切故人肠。隐却十分念，拂弦理羽商。

2

执伞雨空伸，苍穹洗乱尘。轻擎无字念，挺立瘦腰身。和弦舒又合，传听倚槛人。

3

似我拟君心，梅边小筑寻。拈香堆玉雪，挽手拾灵琛。千古兰亭序，听作妙高吟。

（四）字字双

春风枝尾摇复摇，拂绽花儿娇复娇。

香眸轻眨瞧复瞧，只听笑语飘复飘。

（五）一落索

信有云毫善舞，鸾笺共谱。约卿陌上看云飞，倾听着、情花语。

绿帐淡盈香雾，邀人静步。待拈诗韵抒胸襟，句句是、幽兰赋。

（六）浪淘沙令

尘雾溅轻澜，伞下人单。雨花敲起绪阑珊。斜织珠帘遮悴目，些许身寒。

惆怅聚眉端，寡淡容颜。琉璃盏里饮方圆。只道几番催梦老，渐已风干。

（七）浣溪沙

粟雨追凉湿瓦钟。倚栏伞下小桥东。辨听流水拨弦中。

细数一屏香溅雾，总关两遇梦摇风，相思诉尽落花同。

（八）蝶恋花

携手幺弦音乍起，奏到高山，奏到听流水。漫步红尘安暖里，共向明月清风倚。

喜乐频生今世事。朝着情天，书写相知字。愿有星光浮眼底，流年斟酌甜滋味。



（九）少年游

谁铺翠色点红香，水墨晕波光。荷塘十里，兰桥远跨，歌起采莲娘。

画中人把檀郎画，君已下潇湘。添来骏马，再涂烟渡，他日好还乡。



（十）满庭芳

北驿春风，南亭杏雨，海棠初灼其华。珠帘漫落，掩面抚桐琶。一曲飞天萦绕，似是处、大漠烟沙。弦音易，阳春白雪，梅苑荡枝丫。

谁人生感叹，纤纤玉手，若挽成奢。窃吾喜，丹青骚客长嗟。邂逅卿时惊见，相知语、追月西斜。缘来也，晨昏诗酒，泼墨醉生涯。

（十一）蓦山溪

有风吹过，屡送清凉豁。信步草丛中，似调油、青浓愈烈。精灵棵棵，齐听小虫啾。花朋友，树邻居，明艳清幽叠。

横斜路远，静享眸中阔。更替数枯荣，许人间、丹黄圈抹。炎凉看罢，再作世情观。寒处根，冷中芽，繁茂平生悦。

（十二）八声甘州

数枯荣人到小荷天，禅杯露华收。正惠风和畅，凌波净月，岁者君侯。清影悠然入目，香自暗登楼。早薄衫罗带，替却轻裘。

物外吟中添趣，思来成秩序，韵墨横流。续当年经典，古雅阁中留。忆江南、画栏雕梦，立中原、晴雨赋神州。余生景、有韶光续，少作拈愁。

（十三）念奴娇

眸穿窗格，树树花，夹着韶光摇叶。恰似尘埃今落定，懒忆与春相别。夏立荷尖，煦围蝉翼，管甚秋鸣咽。墨同清影，浅吟低唱凉热。

记取梦中腰身，明眸如睐，袖底挥葱雪。摘得月梅瓶水里，满室清香重设。入画而今，随形未诺，换却愁时节。孤灯初照，一怀新寂盈彻。

（十四）霓裳中序第一

丹青抹水色，欲漾清圆擎露白。波上轻舟如策，唱月下采莲，帆前听笛。舷边执笔。剪剪风、吹过诗迹。凭留待、与香浅握，又吹向江北。

阑寂，为时光尺。有卿听、清哦促逼。悠悠香韵许宅。数载平生，渐成儒客。墨珠和字滴。阕阕袅芳香扑册。幽簧里、伴鸣瑶瑟，彻漫九天碧。

（十五）东风第一枝

落地残红，沾衣冷露，时逢一夏今主。画中粉抹娉婷，诗里翠生媚妩。香蒸重碧，蔚蓝下、清波漪许。柳织帘、如钓嬉风，活泼小鱼惊去。

荷有令，月华怕误。毫已执、砚城未阻。夜来墨色围栏，镜铺珠光映宇。词长声慢，阕飞向、两相依处。品铿锵、扬抑交更，不败动情呵护。



◎◎从碧词之——

浪淘沙令

香雾湿汍澜，乍试衣单。小楼消息雨珊珊。斜捲珠帘人病起，无奈春寒。

愁思已无端，又减华颜。年年几见月团圆。燕子不来花落去，莫倚阑干。

浣溪沙

隔院笙歌隔寺钟，画阑北畔影西东，断肠人语月明中。

小别又逢金粟雨，旧欢却忆玉兰风，相思两地总相同。

八声甘州 三十自寿

几兴亡无恙旧河山，残棋一枰收。负陌头柳色，秦关百二，悔觅封侯。前事都随逝水，明月怯登楼。甚五陵年少，骏马貂裘。

玉管珠弦欢罢，春来人自瘦，未减风流。问当年张绪，绿鬓可长留？更江南、落花肠断，望连天、烽火遍中州。休惆怅、有华筵在，仗酒销愁。

念奴娇 中秋寄内

无人庭院，坠夜霜、湿透闲阶堆叶。月是团圞今夜好，可奈个人离别。倚遍云阑，立残花径，触绪添凄咽。满身清露，更谁低问凉热。

记得去年今日，盈盈双袖，满地明如雪。只影那堪重对此，美景良辰虚设。玉漏无声，银灯息焰，总是愁时节。谁家歌管，任他紫玉吹彻。

霓裳中序第一 西山赏雪归作

江山倏换色，万象无声都一白，桥下流冰潺潺。看亘野玉田，凌空银壁，荆关画笔。唳朔风、飞雁迷迹。恁阑望、一天黯淡，更莫辨南北。

清寂，埋愁三尺。玉街暗、繁云冻逼，归车难识旧宅。又夜永如年，酒寒无力，烛盘红泪滴。梦里觉梅花扑鼻。铜瓶冷、竹窗萧瑟，月影映丛碧。

东风第一枝 春雪

落地声微，沾衣力软，风欺弱絮无主。蓦催万树花开，旋湿一庭翠妩。熏炉重熨，恁禁得、轻寒如许。待捲帘、双燕来时，应共落梅衔去。

灯黯黯、小楼雨误。泥滑滑、玉街路阻。怕消剩粉江山，暗融糁银院宇。檐声凄断，怨身世、不胜高处。问谁怜、零霰残霙，借乞宿阴留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