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个应该是比较牛的:通讯工作二等奖!一个身处最基层战备连队的、最低级的军官能拿到这个奖,真的不容易。尤其是发表文章所涉及的内容不是所谓新闻报导,而是战术和教学法问题的研究,就愈发不简单。——只是这奖来得晚了点,1987年1月,此时的我己在地方上工作四个多月了。唉,用简单的一个字可以表述这事:命。</p> <p class="ql-block"> 实在地讲,这些文章是有一定水平的。要不然工程兵部队的顶级刊物《人民工兵》,不会给一个无权无势、无牵无挂和无依无靠的“六无”基层小排长授予这等奖励。</p> <p class="ql-block"> 如果说这是我思想的开挂,那么应当是从借调到湖州军教导大队工兵中队,担任教员那段时间起萌的。此文也重点说说这事。</p><p class="ql-block"> 1983年,我从学校分配到部队刚一年,还在工兵排长的路上艰难懵懂地跋涉。春节刚过,师工兵科就通知我,借调到军教导大队工兵中队当教员兼领队。负责部分工兵专业的教学和管理师里十名参加集训的学员。我先行去报到,备课;学员随后才到。</p><p class="ql-block"> 终于逮到机会了,可以名正言顺地读读书,钻研问题,写些文字。做我喜欢的工作,过我爱好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报到后的第二天,就赶到湖州城里的新华书店,抱了一堆书回来。主要是心理学和教学研究的书籍。也写信给学体育的同学,向他们借一些运动训练方面的教材。还托军校同学给我寄了几本外军工兵方面的资料。马上就要“现炒现卖”了,我得把一些教学法、心理学、训练学,外军工兵等等搞得清清楚楚;我得认认真真地快读!</p><p class="ql-block"> 不客气地说,我对我那军校那时那种“只讲是什么,讲不清为什么”的教学方法,是鄙弃的,那种没理论根基的教学或所谓教学法,真的不可仿效。不过它也给我反向动力:他们搞不懂搞不清的东西,正是我要弄懂弄通,并传授给我学员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临阵磨刀的钻研使我的知识水平上了个台阶。此时雪中送炭的好事也来了一件:上海的华东师范大学在军直开办了中文本科班。中文原是我高考中的弱项。我这个从下属师里外来人员也报名参学。什么《形式逻辑》、《哲学》、《现代汉语》……我学得不差,都拿到了单科《结业证书》。这样我当教员的基础素养应该差不多了。</p><p class="ql-block"> 读书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个傻傻的书呆子。开训后,一方面不断吸收新知识,做好备课;另一方面不断总结授课经验,提高水平。当教员久了,你是可以从学员们的眼睛里读到你的课受欢迎的程度。当时承担的课也不少。我的课,学员们从若无其事地冷眼看你,到聚精会神地盯着你,再到和颜悦色地欣赏你。我知道:干教员,我行!</p><p class="ql-block"> 就说“苏军航弹排除”这一课。我结合心理学和发现式教学法的一些理论,将这工兵最难的一课上得出神入化。而后,我将这课的体验,写了篇文章,给《人民工兵》。《人民工兵》在“怎样当好教员”栏目的头条刊登。(这篇文章可以在上面照片读到,应该说,这水平到三、四十年后的今天也不落伍)。</p><p class="ql-block"> 构筑防坦克壕这课,动员的人员多,爆炸的炸药量大,安全风险高。我这初生的牛犊,带领这批学员干了近百米。整个训练场都被炸药震翻了,我们这些人乐颠颠的安然无事。</p><p class="ql-block"> 湖州军部这区域,原就是个军事重地。日军占领时期建了不少碉堡等军事设施,有的也留到了当时。我上《控制爆破》这课,将它们做教学品。打眼,装药,填塞,撤离,起爆。几座几十年前的侵华日军的军事建筑工事立刻变成了渣渣。</p><p class="ql-block"> 排雷速度与质量是工兵专业的一个大问题。那时我也用数理统计的方法进行了研究,并用研究的成果进行了训练。取得了很好的效果。</p> <p class="ql-block"> 三、四个月的集训很快结束,我们在一起照了张结业照。这批学员真的让我骄傲。这次集训从我们连队带了五个兵,再从师里各团工兵排抽调了五个兵,我们一师一共有十个学员,由我负责管理;军里的二师、三师以及划入军所属不久的炮九师,也有二十几个战士参加。他们都顺利地结了业。一年后的老山轮战,一师和炮九师的曾经学员经历了战火的考验,交出了高分的“考卷”。</p><p class="ql-block"> 我们连队的五个人全都在战场上担任班长或副班长,是连队绝对的战斗骨干,为连队立“集体一等功”做出了突出贡献;他们个人都立了功或者入了党,其中两人立了个人一等功,提了干。团里工兵排的那五个学员,虽然在战斗中与我没有隶属关系,我了解的情况不多,但是我相信他们都是英勇善战的兵,为他们的集体做出贡献不会小。他们中二团工兵排的查证明被地雷炸去了一条腿。三团工兵排的尹光新被地雷毁去了两条腿。由此可见担负任务和完成任务的艰难程度。</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后,我(前排左五)和夏迎春(后排左九)一起开车去拜访战友。夏是我连的学员,老山作战的一等功,直接提了排长,在部队比我干得长,干得好。几天的接触,我发现他还是过去待事待人待我的习惯。他说:“老排长,你对我影响太深了!说句玩笑话,我的脚气都是跟你学到的。”——我真的不知道对他的影响有多少正面的。</p><p class="ql-block"> 也是在老山作战期间,我听说三团工兵排的尹光新(后排左六)身负重伤。便抽时间去医院病房看他。双腿被炸去了,刚刚换上假肢。我准备了一肚子鼓励的话,想当然地可以安慰他。见到他时,他一个动作,一句话,让我有些悲伤的心宽慰了不少:他穿上双假肢,站了起来,说“戴排长,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不少?!”——这种乐观的心态真的震撼我心。</p><p class="ql-block"> 连队副班长朱国俊也是这期的学员之一(后排左八)。几十年来我俩如亲兄弟一样。很痛惜的是这小伙子前几年过世了!那天我很伤痛写了篇悼文,说我的悲哀和我们的过往。这篇《悼国俊》我附录在此文章后。</p><p class="ql-block"> 谁说教与学仅是个一单向的过程?其实它是个教者与学者相互影响的双向活动。做为教员和带队的我正是与学员的他们朝夕相处,受他们的影响,思想、知识、能力各方面得以提升。</p><p class="ql-block"> 其实带兵也好,教学也罢,就是要把自己投入到集体,互相影响,互相学习,共同向上。</p><p class="ql-block"> 我的生命中有三十来个学员的影子,我坚信三十来个学员中应该有我抹不去的印记。</p> <p class="ql-block"> 在湖州的几个月,我感受到了这江南水乡城市的美丽。当教员的时间没有那么死板,可以抽些时间到城里逛逛。千层包子,湖笔都是湖州特产,那时那店里也常有我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休息时我最喜欢的是,借个自行车,骑到周边的水乡,走街串巷。那时这些地方还很清静,没什么游客,很畅快的。记得有一次,到了水乡古镇的小河边,在一店家让老板温了一壶老酒,煎了些河中的小魚,我一个人自斟自饮,不知不觉地就醉了,搞到第二天才返回。这个水乡常在梦里与我缠绵,但是却没有准确地名:南浔?新市?荻港?练市?菱湖?千金?——好象都不是,我寻思就是这一大块湖州乡村在脑海烙下的痕。</p><p class="ql-block"> 在湖州,我也创造了个人喝酒最多最长的纪录:整整一箱24瓶,整整喝了17、8个小时。那是学员们结业离开之后,中队领导看我帮了他们不少,要我留几天,一起享受“伙食尾子”。所谓伙食尾子,就是学员们供给关系进入中队时,中队开始买猪仔和鹅羊,然后用学员的伙食节余喂养它们,待学员结业时,这些东西都长大了,也没法带走,于是学员走后,留下了这所谓的“尾子”,留给余下的人员开吃。那天,杀了一只鹅,宰了一头羊,屠了一口猪,炊事班忙乎了许久。之后我们几个搬了几箱啤酒,从上午10点开吃,一直吃到第二天天蒙蒙亮。那年月,大家都年轻,都有身体,都有豪气,喝起来就没个完,直到把几箱酒喝得一瓶不剩。之后一算,每人应该平均喝了二十瓶以上!——哈哈,能干事的我也能喝。</p><p class="ql-block"> 其实,在湖州我也闯了个祸,这个事我在《三同学的老山征战记》做了述说,这里不赘言。这事也促使我不敢和不愿在湖州发展。</p><p class="ql-block"> 但是,湖州一军教导队那几个月的日子,真的是我各方面能力起飞的时光。</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附录:悼国俊(2016年3月30日) </p><p class="ql-block"> 早上,连队朋友圈发出"国俊走了!"我足足有半个小时呆在那时,脑袋一片空白。</p><p class="ql-block"> 国俊是我带的兵。如果说部队有什么嫡系的话,我的嫡系就是我带去军教导队学习的五个兵,国俊是其中之一。也是五人中最新的兵,83年入伍。当时,小伙长得干练,清爽,一看就让人喜欢。</p><p class="ql-block"> 国俊是个非常聪明的兵。在军教导队时,训练是比较苦和比较费脑筋的。我记得当时几十个反坦克地雷要在10分钟内埋完,而且必须伪装良好。他埋的就比炮兵部队的比他大一,二号的学员好。当时,我军的假想敌是苏军,苏军航空炸弹的解析是比较难的一门课,国俊硬是将四组电路,近百个元件背得稔熟。他一个刚入伍没几日的新兵,在强手众多的学员中也是佼佼者。</p><p class="ql-block"> 国俊是个勇敢的兵。84年部队参加老山地区轮战。这时他已是副班长了,绝对的连队骨干。冒枪林弹雨,置生死于战地,卫国家之尊严。我军几次激烈的战斗战役都有他的身影。正因为有他这一群这样的勇敢骨干,正因为有他们的影响,连队在作战中荣立集体一等功,据说,至解放以后,工兵分队立此级别大功这是唯一。毫不夸张的说,国俊是此功的主力!</p><p class="ql-block"> 国俊也是我的师。国俊家在扬州,久经江浙学风沐沥。接人待物之圆通在我之上。我初晓社会之规矩也是在他身上悟到的。现在看来,这些确实是为人之道。比方说,省亲返队,顺手带些家乡手信,着实能热烙些感情。</p><p class="ql-block"> 国俊是我联系多的兵。在部队时,我有几次路过江都,每次都到他家拜访了下。当时,家境并不太好,住在乡下,但父母很勤奋,家中兴旺之兆已现。我俩退役后,他是第一个到长沙来找我的兵。当时,我初到地方,接待安排有限。甚至还有次,他一家人晚9点到长沙,我又此时正不逢时,没有匆匆一见。这一直是我心里的愧疚。</p><p class="ql-block"> 去年十月,听说他重病了,我立马下决心,去扬州看看他。当时,他尽管脸色不好,但身形还挺,意志还坚,情绪还乐。他私下拉着我说:“哥哥,放心!我会好的,明年长沙我们战友聚!”</p><p class="ql-block"> 今天,他走了!——我最亲最念的兵到天堂去了!我的心也碎了!</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