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洼东山别样的密码》——《中梁记》

壶流老农

　　光阴飞纵，岁月如歌，记忆里抹掉了多少个春秋，唯有那几张苍老的面孔永远在脑海里深刻停留。

　　那还是俺刚记事时，正值二月二，在姥爷（明文）昏暗的小屋里，中梁老人端坐在板凳上，准备着让姥爷给他剃头。

　　中梁老人，发白背驼，嘴匾齿落，居然有一对明亮灵活超凡脱俗的大眼睛。全然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

　　他嗓门宏亮地说道:

“相传，咱沙洼在老祖利民迁来前，已有黄马庄立户，咱再往前推，听说汉朝时就有人在此福地过往，并有大户或悍匪埋葬于正中梁附近，其中有“九缸十八瓮”金银珠宝殉葬一说，由此可见，正中梁是块风水宝地，不知老哥可有耳闻？”

　　中梁老人儿女多，家境贫寒，常常遭受沙河底众人取笑褒贬，姥爷年轻时，常年在外，见多识广，暮年时为敬孝曾外祖父（福祥）回村，姥爷为人豁达开明，常在人前，力排众议，聊以解嘲，帮中梁老人解脱，二人一来二往便成了莫逆之交。

　　姥姥（毓秀）这时，端来一盆温水放在了炕沿处，姥爷拿热毛巾浸软中梁老人的白发，然后均匀抹上香皂沫，在中梁老人头顶百会处，开始下第一刀，边剃边风趣地说:

“俺也听说过，这正中梁和老弟钱中梁就差一个字，莫非前世有啥机缘，老弟不妨试试巡山探宝之路，也许会有咸鱼翻身的机遇，一改咱家徒四壁之困境！马上就有钱了”

　　此言幽默风趣，就连站在一旁打扮素净的姥姥都扑哧一声乐了，中梁老人更是愁眉渐展乐得合不拢嘴。

他记忆力非常好，姥爷尊称他是“行走的故事会”。

只见他匾嘴一张，黑毛眼一眯，很多故事就成型了。

“咱今儿个拉答闲话，不瞒老哥说，俺从小住在老爷庙和五道庙拐角处，还真做过几个怪梦，

梦见一白胡子老汉儿跟俺说:沙洼有四龙，三龙分别为“壶流河”永利渠”“跃进渠”由南向北横贯福地，三尾水龙蜿蜒曲折烟波浩渺滋润着村落的财运。

另一为土龙，由村北合家台山二龙戏珠之势起尾（壶流河和桑干河交汇处与合家台山呈二龙戏珠之势），胡家梁为尾，庙梁为脊，正中梁为首，雄踞于村东，延绵起伏，由北向南拔地而起。并且与三条水龙首尾相接遥相呼应，强悍地呵护着咱村的祥和安宁。”

　　中梁老人吐字清晰，说话铿锵有力，讲起故事来信手拈来。

俺哪里还顾得上玩耍，连忙侧耳细听，就连姥姥端着拌食盆，也顾不下喂鸡，立在原地静静地听了起来。

只有姥爷气定神闲，手上的剃刀继续在中梁老人的脑袋上游走，发出沙沙的声响。和颜应道“有点道理。”

　　中梁老人见引起了别人关注，并且得到姥爷的肯定，顿时来了兴致，眯着毛毛眼，接着娓娓道来:

“白胡子老头还跟俺说:

“沙洼东山有二泉，一泥寺山泉味咸苦，盐碱性大，不足提论

二:大水沟泉，甘醇清澈宜浇灌。日夜汩汩涓涌不息，可谓“龙涎。”

　　【兰为香之主，石是无童寿】

这时，一束阳光透过格子窗巴掌大的玻璃，投射到老人的脸上，显得格外耀眼夺目，中梁老人轻咳一下又说道:

“六几年，老哥本家树文，宗关带领大家开沟扎大坝，虽百姓因运动对二人有些成见，但他们兢兢业业为本，一心一意为公，为发展沙洼农田水利基础建设，做出的业绩是有目共睹可圈可点的。

“七沟六坝修好后，咱沙洼东山一片锦绣，旱地梯野全都挑渠建涵洞修水口，蜕变成了新水地，老百姓安居乐业其乐融融，幸福指数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刚刚砸起的大水沟坝可谓“龙口”！与正中梁呈首口相望之势”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新落成的坝口，连年水患不断，即便预留了缓冲带，和排洪渠，依旧无济于事，这可为难住了宗关和树文，……”

　　这时，头已剃完一遍，姥爷干活向来认真精细，还要收一遍，就是用剃刀轻轻贴着头皮由下向上倒着再走一遍，把漏掉的头发或者汗毛收一下，这样，无论手在头皮上咋摸，就是俩字：光溜儿！

他连忙回答:“兄弟红炉点雪，神领意得，分析透彻，悟到了精髓！”

　　由于姥爷剃头时。不时移动身体，变换角度，中梁老人顿了顿接着说道:

“就在二人急得焦头烂额团团转时，有一夜，俺又梦到那位白胡子老头，他说，只怪壶流水性柔，山泉龙涎性烈，二者相克难融，再有正中梁龙首秃贫气弱，镇不住台，造就水土不服之乱像。。

只需做到龙首长角，给龙头佩戴花冠，龙口处再嵌珠，此凶像可化为祥兆也！”

　　中梁老人摸了摸光葫芦似的脑袋，诧异地说道:

”老哥，你说神奇不神奇。就在俺做罢那个梦的第二天早起，树文大五更就在村里大喇叭里，做了重要指示“为了响应上级治理荒山荒坡号召，东山要搞绿化，计划在山头栽大批量杏树，正中梁为绿化重点区域。

俺听后恍然大悟，梁头栽杏树，树长成后，老干虬枝，盘曲峥嵘不就是龙首长角吗？！

阳 春三月，杏花满坡，层层叠叠，不就是给龙头佩戴上了艳丽的花冠吗？！

不过俺当时'是茶汤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就是不敢对外讲，生怕自己被当作“牛鬼蛇神”让人抓起来！”

　　中梁老人眨了眨毛毛眼，接着说道:

“正在俺思详的工夫，见宗关带着几个人风尘仆仆地由村部走了出来，俺赶忙上前问候:“敢问几位，这是做啥恰？”

宗关客气地回答“二叟，咱村的水利发展建设得到了县委领导的褒奖，上级还给咱沙洼特批了一个果园建设项目，并且要在咱村成立林业队，常驻咱村传授技术，这不，俺带几位科技人员去东山进行实地考察，勘测一下果园适合在哪里栽培建立？”

俺甚喜，忙诺道:“好，好！”

　　这时，姥爷把头剃完了，该剃胡子了，这个难度比较大。他让中梁老人仰面坐好，再用热毛巾将胡子沾湿，抹上肥皂。

姥爷马步躬腰，把刀子紧贴在中梁老人下巴壳，小心翼翼地刮着，嘴里还不时提醒：“低头、抬头、侧脸，匾嘴！”剃刀所过之处白生生一片，掉下许多白胡拉茬的毛发。不一会儿，连剃带刮搞定完成。

　　头剃完了，中梁老人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满意的咧着嘴，露出已经掉的稀稀拉拉的几颗牙，接着上文又说道:

那天后半晌，俺特意蹲坐在沙河底打听，听宗喜说经宗关他们几番考察， 依据科学实际数据，进一步推理证实大水沟坝口处，沟壑错落形成天然屏障，阻断了西北风的肆虐，气候温和，背山向阳，沙土疏松，最适宜果树的栽培生长。

那果园的落成，枝叶婆娑，树冠蔽日，柳暗花明，果实累累就像在那沟岔梁岗栽满了摇钱树，让乡人受益匪浅。

又岂不是龙口嵌珠，熠熠生辉，她和老磨坊一样，就像咱沙洼的两张名片，在方圆几十里，声名鹊起。”

　　这时一向端庄大方的姥姥，端上茶盘茶杯，二人沏茶共茗，

姥爷高举红玛瑙色的带盖茶碗，闻了闻淡淡的茉莉茶香，说道:

“南方岳阳楼有个二仙亭，有二石柱，对联为“梦中说梦原非梦，元里求元便是元。”上联说的是“善睡”，俗人不解以为“懒”，

下联则取“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句意，世人非解，认为“虚”。”

　　今日听二弟一席话，愚兄妨悟:“昔日沙洼龙显迹，今朝果园再留踪。”

　　中梁老人似懂非懂地接着说道:

”老哥，咱哥俩全是戏迷，都爱听山西梆子，一日，俺添了三女，找咱村草根戏剧班陈士旺师傅叙旧，恭请老先生给三女赐个乳名，陈师傅曾和唱“红”老生丁果仙同台唱过戏，山西人尊称她为“果子红”。”

　　山西人非常喜爱果子红，精彩之处听得过瘾。台下的票友们不喝彩也不鼓掌。而是大声喊叫：“果果!”

陈仕旺老师傅说:“就叫“果果”吧”

俺听后大喜，于是就给爱女起了“三果果” 希望她今后嗓甜、音美、平安快乐。”

《中梁老人之女——四果果》

　　中梁老人双手端起蓝边茶碗，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漱了漱口，饮下，又说道:

“巧的是在正中梁百亩杏岭和大水沟坝口苹果园初步建成时，俺又得四女，取名“四果果”

另层含义就是咱阳原、蔚县一带把苹果和长把海棠等都统称叫做果子。

孩娃们又把她们叫做果果，

俺希望四女出生在咱家，虽像正中梁的山杏一样贫困苦寒，但以后要像海棠果一样娇红艳丽，像黄元帅一祥幸福甜美，更像国光苹果一样具有嘎巴脆的性格！……”

　　《中梁老人后人——钱奋军（左三）》

这些故事有真的，也有编的，但不论虚构与否，全都让中梁老人讲活了。

　　当岁月流逝，所有事物即将消失殆尽时，唯有空中飘荡在村落的几缕炊烟还久久不能散去，那柴草烟熏火燎后的味道，将历历往事全部化解为站在另一维度彼岸张望的眼神。

回首过去，思绪似燕雀纷飞，在这大山陌野划然掠过……！

部分摄影:钱瑞熙

　　编辑整改:壶流老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