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不出户之三 回乡知青的麦收奇遇

朽木

今天是小城封控第三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作核酸。排队的人在传说昨天筛查出了新的阳性患者，具体是什么人不清楚。我听着他们议论没有作声，默默地跟着队伍往前行。作为一个体制内退出的人，多年的统一思想教育，让我养成了不见官宣不随便议论的习惯。虽然我心里知道有时官方的话也并非都可信。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可天空并无雨云。只是雾腾腾的，似有霾。路上车辆不多，鲜有行人。我的心情有点沉重。附近的福田超市还在营业，百合堂药店也开着门，他们都属于物资保障门店。小的商店饭店门都上了锁。一辆执法车停在路边，几位身穿执法服装的工作人员站在旁边，目视四野，警惕着是否有违犯通告走出户外的人们。

平时热闹的广场，没有些许人气。一只黑色小鸟很好奇，蹦两下，走几步，歪头看看四周，好像在自言自语，欲说还休，这人儿都去了哪儿呢？园圃里的野草借了阳光和水份拚命疯长，青青的嫩嫩的，风吹草动，枝叶舞翩迁，全然不受病毒的影响。紫薇花倒是众花皆谢我独放，初阳嫩枝，开出了紫的，红的，白的各种碎花，有的仰脸，有的低头，含羞带笑，娇艳无比。几棵相邻的大树枝连枝，叶连叶。树下时不时会突然透出一丝丝光明，这一定是阴云里的太阳挣扎出云的包围，勉强露了一下脸。

美丽的小城死一般寂静，地球好像也不转了。这大自然赐予的花草树木，本该人世间来享受，它们需要人的爱抚，需要人的欣赏，需要人的相亲。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花为赏己者艳。可是，肆虐的奥密克戎无时无刻不在觊觎人间的缝隙，它们也想扩大自己的生存空间。人们足不出户，设法躲防而唯恐不及，哪里还有时间去与花草树木肌肤之亲呢？它们只能顾影兴叹，自艾自怜。

回到家里无所事事，躺在床上睡不着，就回忆青年时的趣事。七十年代中期，我高中毕业回到农村老家，那时城市青年到农村叫下乡知青，我们本就是农村人，高中是在县城或公社所在地，毕业回乡称回乡知青，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实际上就是和家里人一样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挣工分。

我想起有一次收割小麦的一个场景。记得那是一个下午，大伙正在一块大田里挥镰收割，挥汗如雨，割一会儿直起腰抹一把脸，就又弯下腰去。光芒四射的大太阳忽然就被飘来的一块黑云遮住了，人们常说六月的天，妖婆的脸，笑的灿烂变得急。队长站在地头催命一样，“加把劲儿，要下雨了”。这时有人喊：“队长，这有一窝搬仓老鼠，”队长立马改了口喊“捉住它，如果让它跑了，明年会生一地”。

于是，麦田里的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有的挖洞，有的撵地上跑的。老鼠很狡猾，从人们的眼皮底“赤溜赤溜”瞬间逃跑，它们并不回老巢，而是顺着还未收割的麦笼飞快的四散躲藏。社员们兴奋异常，满地追逐，人人喊打，全然不知天雨欲来，不顾马上就要到嘴边的粮食。未割的麦子被贱踏的成了平地，麦穗踏碎，满地狼藉。

折腾很长时间，终于在割倒的麦铺里打死一只，在地沟边捉到一只，正在追捕其余几只时，天开始滴雨。一会儿就瓢泼一般，追捕行动只好不了了之。一地小麦损失惨重，有老农提出意见，说因小失大，为捉几只老鼠毁了一地粮食。事情被汇报至大队，大队书记说，这事并不错，虽然损失了些小麦，但捣毁了搬仓老鼠老窝，消灭了两只老鼠，防止了鼠疫流行，保护了社员生命，这是除四害取得的成效，它比多收点粮食利大的多。我们要讲政治，看问题不要目光短浅，眼睛盯在蝇头小利上，一番话让社员欢呼雀跃，都说还是大队干部有水平，看事远。

事情过去了四十多年，中国改革开放取得了巨大成就，社会进步，生活改善，人们的知识水平，文明素养都得到提高。往事随风，这件事却依然印在我脑里，挥之不去。想着想着我就入了梦。睡梦中小城全民围追堵截，奥密克戎逃得无影无踪。

我多想我的梦有假有真。

2022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