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公粮随忆

雪山雏鹰

粮食安全是“国之大者”。中国人的饭碗任何时候都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中。

 ——习近平

建设工业化 余粮卖国家

每到夏收季节，看着家乡田野里泛起的层层麦浪，等待收割的块块麦田，微微点头的一束束麦穗，就会情不自禁地钩沉起自己对缴公粮时代的往事，一些难以忘却的记忆历历再现。

 笔者至上祖辈世代为农，面朝黄土背朝天度生，直至20世纪70年代末，国家恢复高考后才结束农民身份生涯。虽然进城工作，但是父母仍在农村勤劳耕耘，经常往返于城乡之间，对农村生活的牵挂从未间断，对支农帮农扶农的事从未少做。曾在乡镇挂职任职期间，还是“催粮要款、接扎上环”的骨干分子，时至今日，尤其对农村缴公粮的往事记忆犹新。

乘风扬场加油干 扬净晒干爱国粮

那时凡是农村户口的都有缴公粮的义务和任务。早先开始是大集体交，后来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分配到每家每户交。大户多则几百斤上千斤、小户少则几十斤，分夏收、秋收两季。笔者的家乡宁夏吴忠紧挨黄河金岸，是黄河自流灌溉区，有“黄河之水天上来”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更有塞上江南“米粮仓”之美誉。这里平畴沃野，水源充足，主产小麦、水稻等粮食作物，完成国家公粮任务也就是小麦、水稻为主。笔者打小记事起就目睹父母缴公粮，成年以后也参与过大集体缴公粮和家里缴公粮。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家里分到耕地八九亩，也算大户人家。每年夏秋两季，粮食收割完， 肩扛背驮车子拉，运到粮场上脱粒后，趁着好天气抓紧扬净晒干，挑选干饱净的粮食装好袋子，一般要早早起来赶头趟，拉着人力架子车到粮库已经汗流浃背了。有的家庭条件好的有牲畜的，可以套上架子车，人坐在上面哼着小曲，手里甩着小鞭子，“嘚球”“驭驭”“嗷嗷”地吆着牲口来到粮库。那时，吴忠街上没有划分道路行车线，机动车也没几辆，不存在赛车堵路。缴公粮的人力车、蓄力车随便走、随便停，无人维持交通秩序。常常没等天亮，踊跃缴公粮的几百支农民大军，长长的一路纵队排在粮库大门外马路上，目之所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赶集的场景，等姗姗来迟的验粮员验收合格发号去过筛过磅秤。

金黄稻谷堆满场 农民丰收把歌唱

扬鞭催马运粮忙 集体大道奔前方

验粮员工作手法十分流畅，“一看二尝三化验四过筛”，加快了验粮速度。他们一手拿着一个尺把长、带尖头亮铮铮的扦样器，一手拿着一个器皿，正眼不看地对着粮袋子，就是“嚓嚓嚓”地捅几下，连贯地倒在手心往嘴里扔几粒，“嘎嘣”脆响，表示已经干透合格，如果没有响声表示含有水份，倒在器皿里取样化验。他们真有一套“慧眼识珠”的本领，似乎专拣有问题的袋子捅，潮湿夹杂的粮食逃不过他们的“火眼金睛”，业务那个娴熟令人叹服！可惜新新的粮袋被捅了几个窟窿，心疼的农民心里仿佛滴血，没办法啊！有时候如果粮食干湿度化验不过关，还要自找地方就地晾晒，甚至过夜或者拉回去重新晾晒，待水份晒干二次拉来验收，合格才能入库。

吴忠城镇分东粮库和西粮库，东粮库收小麦，西粮库收水稻。每年夏秋两季开仓收粮，每个粮食仓库都是几十间大，净空高达六米左右的青砖瓦房，如今早已被开发商业楼盘占领的毫无踪迹。粮库上粮完全靠肉身扛，十足的体力活。农民一袋一袋地往进背，有一种比爬楼梯还艰难几倍的感觉，直至盛满仓库，再进下一库。黄澄澄的粮食堆得就像小山包似的，达到一定高度，再铺上木质踏脚板，人踩着踏脚板一袋一袋地继续往上背，一直盛到粮满仓足。一趟一趟地背着百八十斤的麻袋，两腿不停地打颤，艰难地沿着踏板爬上爬下，如有不小心，脚下打滑，连人带粮摔倒在粮堆上的也时有发生。因此，有经验的农民光脚丫子上粮是最安全的，但是硌得有些疼。汗水浸透了衣衫，就光着膀子背粮入仓。可谓“晒粮日当午，汗滴粮仓库，不知盘中餐，粒粒多辛苦”。真正体验农民最辛苦劳动生活，是要接受“三伏”收割、“三九”备耕，收麦、打场、交公粮的考验。不像现在网络上传的有些美女穿短裙、挂吊带衣，露胳膊露大腿，麦田作秀摆“Paosi”，即使蚊子牛牤钉不死，也会日晒脱掉几层皮，完全亵渎了农民劳动的艰辛。农民爱惜粮食胜似自己的孩子，每次都将粮库过筛后下剩的等外粮装回去自己吃。等交完公粮如释负重，精神也才放松了，便拍打掉衣衫上的灰土，擦干额头上的汗水，耐心地排队领到公粮凭证和购粮钱，开始散尽疲劳的烟云，笑容弥漫脸膛。劳顿一天，手里有钱、心中不慌。或者下馆子小饱一顿，改善一次生活，但绝对不敢奢侈，胡吃海喝；或者在就近的商店买点喜爱的用品，给小孩子买点小吃零食，便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回到家里都到掌灯时节。有的不顾疲乏，饶有兴趣地对家人讲述缴公粮遇到看到听到的奇闻趣事，一年的累一天的苦，躺在炕上消化，品味丰收的乐趣。

滚滚车轮送公粮 颗颗粮食都归仓

那时人们不仅羡慕粮食局的工作，就连粮食车队的牲口都令人高看一眼。计划经济时代，人们向往的行业被编成了顺口溜：商业局的姑娘，粮食局的驴，方向盘、听诊器，人事干部再把提；对象找在商业局，吃好喝好在粮食局。犹如“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一样出名，一样媲美。吴忠街道上最靓丽的风景线是粮食局粮库的运粮驴骡车队，驴骡头上扎着彩绸，脖子上套着“叮叮当当”的响铃和“嗒嗒嗒嗒”蹄声吸引着人们的回头率。甚至还在人多的地方，车把式再“啪啪”甩上几挂加速响鞭，那个招摇过市、八面威风，畅通无阻，路人无不避让。这群黑驴也有定量供应的黄豆、豆饼、麸糠、碎米等为饲料，每到粮库，车子一停，就驶到粮堆上摇头摆尾，旁若无人地大吃二喝，个个膘肥体壮、腿粗背圆、毛光溜滑。这是一群唯一能够吃到“皇粮”的牲口，也是畜牲中的佼佼者。

五谷丰登欣喜狂 丰收不忘共产党

如此这般的缴公粮，年复一年、复始春秋，直到2006年国家废除农业税，彻底减轻了农民负担。从此中国农民告别了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缴公粮的历史成为中国共产党载入史册的历史功绩。

 国家取消公购粮征收政策虽然过去了几十年，但是每到粮食收获季节，一桩桩、一件件缴公粮的往事还萦绕在记忆里，挥之不去，更勉励自己珍惜今天的美好生活，踔厉奋发，笃行不怠。

此文2022年7月14日，《吴忠日报》刊发有删减。

图片为吴忠市档案馆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