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九）

镜子

几年前，去王进喜的家乡，路上看到赤金峡的标识。那时我想:赤金峡。赤，红色；金，黄色；赤金，应该是多彩，或者色彩斑斓。峡，峡谷，一定是幽深、幽静，且多植被。我想象着赤金峡的美好。早上起来，妹妹说，今天我们去赤金峡。从玉门油田出发，一路向西。道路两旁是我们看惯的戈壁，戈壁上依然只有骆驼草，偶尔石油河岸的窑洞又引起我的好奇，我还是想过去看看，可是没有。一路向西的道路一路慢下，妹妹不踩油门，时速超过80，这条路限速70。所以，一路上妹妹不得不一直踩着刹车。茫茫戈壁的前面现出两片绿洲。妹夫说，左面是赤金（镇），右面是东湖农场。我观察那两片绿洲，那里怎么会出现绿洲呢？塔里木盆地的绿洲出现在盆地的边缘，因为那里位于天山脚下，因为那里位于昆仑山脚下，因为那里有天山和昆仑山上的冰雪融水。这里？思考间，妹夫说，前面的海拔比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低600多米。哦！那里海拔低，那里一定水源相对充足，所以那里有绿洲！ 接近赤金镇，道路两旁有很多的植被。这里的麦子还没有收割，这里的麦子有些是一片金黄，有些还葱绿一片。中原的麦子已收割一个多月了。这里还种植着玉米，这里的玉米已长的比人还高，这里的玉米跟麦子同在。妹妹说:“一里不同俗，十里不同天”。道路两旁的庄稼地里，有成片的开着红色花朵的植被。妹夫说那是红花。妹妹问:“藏红花？”妹夫说:“只是红花”。两边的土地上还有成片的绿色的植物，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后来猜测是苜蓿，因为我们曾经见过王进喜村子里的大姐割苜蓿。两旁的土地上长着开黄色小花的植物，女儿说是油菜。我们看不像。后来我们奔进那黄色的海洋里拍照，我判断开黄色花的是小茴香。因为我辨别出了小茴香的茎，因为我闻到了小茴香的香。妹妹认可我的说法，我为我的“伟大发现”而自豪！这里还是向日葵的世界。看啊！那成片成片的向日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那里，它们化整为一，它们一行行一排排，它们好似阅兵场上的士兵——听从号令、听从指挥。它们美丽的头颅一齐向右转、向左转——转向朝阳！我们奔进向日葵的世界里，我们要跟这支世上最整齐的队伍在一起。 穿过赤金镇，我们驶向赤金峡。道路两旁是不太高大的山系。这山系由沙砾、石块、少量的黄土组成。这山系寸草不生，却很纯净。山与山之间有清澈的湖水。山间盆地偶尔有草地。寸草不生的山脉、山间清澈的湖水、山脚下稍绿的草甸组成了一幅风景画，这画给人一种安静和静止的感觉，这种安静好似人类遗忘了这个地方！ 我们来到赤金峡。妹妹说:如果不漂流，在外面转转即可，因为里面的景色跟外面差不多。 我和女儿还是进了景区。景区进口处，有一种好看的植物，它的叶子跟樱桃的相像，它结满了红色的果实，那果实似玛瑙很好看，扫一扫，扫出榆叶梅。 我不喜欢在景区拍照，因为那样做有些“俗”。可我在这更俗的地方拍了照。据说这里是最早的玉门关口。 景区里面仍然没有其他人。正因为没有他人，女儿我俩放肆的取笑着、调侃着，吐槽这景区何为AAAA？它若为AAAA，嘉峪关的草湖应该为8A，何况草湖不收门票。我俩尽情调侃、尽情吐槽，尽情大笑。 妹妹和妹夫在外面等我们，我们早早出了景区让他们很意外！回顾赤金峡，望着峡谷里的流水，我和女儿感叹着:在这荒漠戈壁，峡谷里有这样的河流奔腾不息，倒也难能可贵，所以大家才冠以赤金峡AAAA吧！ 王进喜，被誉为“铁人”。王进喜为中国的石油工业做出了突出贡献。王进喜是赤金人。我们从赤金峡出来，我们又来到铁人的家乡。此时是中午，阳光热情洋溢，女儿被太阳的热情融化了，她没有了精神。我们来到人家院落的外面，人家大门前种了杏树，大的杏结满果实，压弯了枝条，看那累累硕果，我真想上去摘几个。我是一个不太爱吃水果的人。曾经在网上看到一种杏叫李广杏。听其名，我对李广杏大感兴趣。君不闻: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王昌龄的这首诗中飞将军指的就是李广，李广在抗击匈奴的过程中，做出贡献，也历经坎坷。司马迁称其为“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李广杏，包含了多少的历史典故和丰厚的文化！来到玉门，我认识了李广杏，我品尝了李广杏。在铁人的家乡，铁人家乡的人们种了李广杏，我在李广杏树下徘徊不前！ 李广杏。口感极好，有杏的香味和甜味，杏的味道极其丰厚！果肉较少。 听妹妹说，去年妹夫他俩到了东湖农场。在农场，他们的车陷进了沙窝里，妹妹顶着毒辣辣的太阳步行几公里寻求援助，后来，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驶出沙窝。听他们言，我开始发挥我的想象。东湖农场是什么样子的呢？荒漠一片？成片的荒漠上稀稀疏疏的散布着几颗骆驼草，骆驼草上布满了灰尘。风儿扬起，满天风沙……从赤金镇和平村（王进喜的家乡）出来，我们向东湖农场进发。接近东湖农场，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深深的草原。望向那一望无际的草原，真有“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感觉。茫茫草原，偶尔有几棵粗壮的树木，或胡杨或沙枣树。胡杨和沙枣树的点缀给人以《呼啸山庄》、《简爱》里面的荒原的味道。我们醉了！我们沉醉于这荒原；我们沉醉于这原野；我们沉醉于十八十九世纪的空灵里！ 我们七拐八拐，我们拐进了一个世外桃源。这桃源有粗壮高大的胡杨树，它们或笔直的挺立着，它们或歪斜着。无论是笔直或歪斜，它们都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桃源的东面有叶子发白发亮的沙枣树，沙枣树们静静的站在那里，它们默默的对我们注视着。最为神奇的是那口井。东湖农场为玉门油田所有。五十年代，玉门油田的男职工找了当地女子为妻，为解决这样家庭的生存问题，玉门油田开辟了农场，这农场就是东湖农场。为生存，玉门油田在东湖农场一队打了两口井，这口井是其中的一个。自从打出这口井，这井就日夜不停自动往外冒水。这口井昼夜不息汩汩冒水已经五六十年了，今天，它仍然清澈的喷涌着，流淌着，在这荒无人烟几十年，不管你来与不来！我看着这清澈的泉水，我把我的手伸进去，哦，凉凉的，在这炎热的夏季，这喷涌着的流淌着的泉水给人以清凉！女儿把西瓜丢进去，西瓜漂了起来；我把西红柿放进去，西红柿也漂了起来。在这无人问津（农场早已废弃）的荒野里，这口井，或者说这泉水成了我们的天然冰箱。 妹妹是一个有趣活泼的女子。妹妹爬上那棵歪斜的胡杨，妹妹爬进胡杨的枝繁叶茂的枝条里，妹妹好似树之神仙！其实，我也早看上那胡杨，我早看上那胡杨倾斜的树干。几十年的岁月没有磨灭我那好奇探险的纯真之心。我也爬上那胡杨，我站在胡杨的身躯之上面对女儿火色，我抓着的胡杨的细枝咔嚓断了，我从胡杨树上掉了下来——四脚朝天！我保持四脚朝天之状几秒钟，我哈哈大笑，痛快！这痛快之感好似张飞喝了一坛的好酒！女儿见状赶快从溪流的对岸跑过来，女儿把我拉起来。不经意间，女儿做出了本能的反应！谢谢女儿！ 妹夫看见旁边的植物，他摘了些。妹夫称这植物为红果果。小时候，他们摘红果果吃，小女孩儿们吃了红果果满嘴的红和紫。妹夫讲红果果的事情，我们不以为然。我们在泉水边开启我们的别开生面的午餐。我们带着西北的白面饼。我从河南带来了“妗子牌”的西瓜酱豆。西北的白面饼子搭河南的西瓜酱豆，那简直是绝配！那简直是人间美味！以前从不吃酱菜的那二十一岁的家伙竟然吃的津津有味！远处，无尽的荒野；近处，高大沧桑的胡杨；身边，汩汩涌动着的泉水；旁边，还有那成为风景的兰新铁路。“每天，我们要翻越兰新铁路。我是孩子王，我让大家排好队，一旦铁路上的火车驶过，我说‘翻越’！我的伙伴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迅速穿过铁路。”妹夫接着说:“我们经常放一枚五分钱的硬币在铁轨上，等火车经过，火车碾过，我们赶快寻那五分钱的硬币，原来的小小的五分钱变成这么大”。妹夫用手比划着。是啊！每个人心中都装着一个丰富而美好的童年！ 我们离开东湖农场一队，我们向东湖农场二队出发。一队是妹夫曾经上学的地方，二队是他们曾经的居住地。途中，我看到一座寺庙——红山寺。之所以叫红山寺，顾名思义，寺庙后面的山体是红色的。这一带的山很多是丹霞和雅丹并存。丹霞，山体成分较多。含铁的成分多，它呈现红色，含其它成分呈现其它颜色，所以丹霞地貌会色彩斑斓，十分好看。雅丹，千百年来由于风蚀的作用，山体呈现不同的形状，千姿百态，引入入胜。红山寺的山门紧锁着。红山寺后面的山崖独具特色。山体不高，山体很像太湖石。山体上有大大小小的洞口。那洞口又吸引着我，我想过去看看。那里是人类曾经居住的地方？今天的洞里还有人类曾经生活的痕迹吗？我想知道。妹夫说，洞里曾经放置的有棺材，棺材破破烂烂，破破烂烂的棺材里有死去之人的衣服，那衣服因年代久远也破破烂烂的。难道这里的人们曾经有洞葬的习俗？我更想爬上去看看了。大家说过不去。我只得做罢。但内心仍充满一探究竟之意。 坐车上，我从来不睡觉。因为我总是睁着我的好奇的眼睛，心中充斥着喜悦和兴奋，担心美好的事物稍不留神稍纵即逝。今天仍然如此。一路上，我望向车外。哦，路旁有一树树一丛丛的红果子啊！红果子掩映在灌木丛中，红果子在夕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晶莹剔透。一路上有大量的红果子丛，一路上有大量的红果子，这些大量形成了规模，让人看起红果子来更加惹人喜爱。我们在最显眼的红果子丛旁停下车，我看着这一丛丛的红果子，我内心涌满喜欢和热爱。在这天干物燥之地竟然能生出如此似珍珠似玛瑙之物真让人感慨万千: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来到东湖农场二队。我们看着这里房屋的破败，我们感受着这里的苍凉，我们想象着这里曾经的热闹和喧嚣……“东湖，东湖，这里曾经一定有湖，湖在哪里呢？”我问。妹夫指着一低洼处，那里长满了芦苇，芦苇根部🈶一点点的水渍。他说那里就是曾经的东湖。同时妹夫讲了一个“刘家河”的故事。刘家河，四川人，老三届，四川大学毕业。刘家河曾经是玉门油田子弟学校的老师。刘家河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被打成右派。刘家河被打成右派后由玉门油田贬到东湖农场。刘家河被贬到东湖农场后从事赶马车的活儿。“刘家河游泳游得好，我之所以会游泳就是刘家河所教，我那时虽小，但打心眼里我觉得刘家河是一个有学问的人，所以，我尊敬刘家河。可是，跟我同龄的小孩儿却不这样。别的小孩儿看见刘家河赶着马车出来了，他们拿上土坷垃砖头蛋砸向刘家河。只因为说错一句话，一个大学生高材生被打成右派赶马车，多可惜！”妹夫述说着，感叹着。从他的叙说中可以感受到他对刘家河的尊崇、感慨和感谢。“后来的刘家河呢？”我问。“后来恢复高考，刘家河考上了研究生，上研究生去了。”“今天的刘家河不知怎么样了？他研究生毕业，分到了大城市，他学有所成，也许早已经一官半职了吧！”我想象着。无论什么的物，无论怎样的景，人类只要赋予它情感，那么这物、这景就更加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