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筝的孩子

单弦大叔

有这么一个国家，长期经受贫困和战乱的熬煎。外国军队数度入侵、宗教极端主义势力暴虐、等级制和种族歧视如瘟疫长驻……，说这个国家人民生活于炼狱中，一点也不夸张。在这悲惨世界中，支撑着人们存活下去的，是人的生存本能和苦难中相濡以沫的感情。影片《追风筝的人》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样的国家——阿富汗。

影片在整个阿富汗社会的悲惨背景下，讲述了一个感伤的兄弟情谊的故事，颇为细腻地呈示了人性善恶的转化。

让我们来看看这个故事：埃米尔和哈桑是一对少年玩伴，他们是这座小城里斗风筝游戏的最佳拍档。但他们身份有别，埃米尔是少爷，哈桑是小家仆。身份的界限是存在的，埃米尔有时也摆摆少爷架子，不过，更多的时间里，他们是勾肩搭背一起游戏、读书、看电影的小伙伴。埃米尔的父亲对哈桑也是关爱有加。在孩子们的街头冲突中，哈桑虽然年纪较小，但每次都是他挺身而出与对方较量，闯了祸也总是哈桑出来背黑锅，哈桑对埃米尔极其顺从，他对埃米尔说：“你让我吃土，我也会吃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转折点，是在埃米尔差遣哈桑为他捡拾风筝后发生的一起伤害：哈桑被几个小流氓堵在街角，为保护埃米尔心爱的风筝，哈桑被小流氓头子猥亵践踏。目睹这一切的埃米尔龟缩一隅，事后也假装对此一无所知。埃米尔将愧疚转化为对哈桑的疏远，希望哈桑离开他的生活，似乎这样他内心的罪恶感才能消失。

埃米尔与哈桑的关系始终笼罩在埃米尔与父亲紧张关系的阴影中。埃米尔敏感柔弱而又富于幻想，他的母亲生他时因难产去世，埃米尔深信父亲将母亲的离世归咎于自己，负罪感始终缠绕着他。父亲对哈桑勇敢的赞扬和对埃米尔软弱的失望，让忌妒在埃米尔的小心眼里滋长。目睹哈桑受害又不敢施与援手，双重的罪恶感终于将埃米尔击垮。他疏远哈桑、攻击哈桑，但这一切都不能让哈桑离开自己，哈桑的忠诚和情谊没有变。在听到父亲对偷窃深恶痛绝的一番言论后，埃米尔终于将自己的名表塞到了哈桑的枕头底下……。被罪恶感追逐的埃米尔诬陷哈桑盗窃，终于逼使哈桑离开家门。

哈桑似乎从埃米尔的生活中消失了。尔后，是战乱骤起，埃米尔随父辗转到了美国。埃米尔求学、恋爱、结婚，一切按部就班，日子平顺温暖。直到有一天，埃米尔接到通知，到巴基斯坦看望病危的恩师（也是他父亲的挚友），从恩师那儿，得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哈桑原来是父亲的私生子、是他的弟弟！

老实说，在影片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很不喜欢影片的主人公埃米尔，虽然他小时候长得像天使，长大了英俊潇洒。如果说，小男孩的怯弱和撒谎都可以原谅，但他下手陷害为他付出一切的小伙伴就太过分了！影片对埃米尔童年扭曲的心理的刻画，极其出色，让人看到恶和敌意如何从稚嫩的心田一点点萌生，直至最后遮蔽了他的良知。

恩师告诉埃米尔，哈桑及其妻子均被某班当街杀害，他们唯一的儿子沦落在孤儿院，作为孩子的伯父，他有责任拯救自己的侄子。禁锢在内心深处的愧疚此时汹涌而出，埃米尔明白，假如他不对哈桑的儿子做点什么，那他一辈子也回避不了哈桑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睛。他找到了打碎自己负罪感的唯一通道，那就是为善，救出哈桑的遗孤。我想，埃米尔此时一定想起了儿时父亲评价自己的话：“一个男孩不敢挺身保护自己，他长大后就保护不了任何人。”他对哈桑的负疚，转化成了巨大的勇气，在他踏上阿富汗的土地的那一刻，生性软弱的埃米尔令人信服地变成了勇士。善，迸发出的力量是巨大的。

宗教极端势力肆虐的阿富汗形同地狱，哈桑的儿子又已沦为官员的玩物，埃米尔的拯救之途有多艰难，不必细述。重要的是，埃米尔在救出自己侄子的同时，也完成了自己灵魂的救赎。

除了儿时干出的那件栽赃诬陷的事，埃米尔看起来还是个正派善良的普通人。善恶有时只在一念之间，善恶的转换有时也只在一念之间。

影片中，风筝被赋予某种象征意义。风筝，是与天空联系在一起的，美丽、自由，是风筝给人的直观印象。在影片末尾，埃米尔解救侄子成功，在蓝天和绿野之间，埃米尔带小男孩放风筝。曾被某班官员玷污的小男孩总是觉得“自己很脏”，他从内心到表情都是紧缩的。眼看风筝在天空遨游，小男孩从置身事外到接过风筝绳，开始在草坡上奔跑，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一缕阳光照进小男孩的心田。

不过，风筝终究是被人控制的，影片里，风筝又多处被赋予“斗”的功能，相互缠斗相互绞杀，其中的意蕴似乎就是那片土地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