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 姥 姥 的 姐 妹 情

文竹

<p class="ql-block">  人生的路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一种情节会永远铭记在心,那就是家乡情,思乡愁。家乡的那片土地记载着无数人的悲欢离合,也承载着无数人的思念与眷恋,每当想起心头都会涌起一股暖流,许多早已消失的人或事,突然变得清晰,凡尘往事中的种种,重新在我眼前展现。</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九年五月我家插队后,家人搬到了离县城不远的新家,我的户口虽然也随家人一起迁入农村,但人留在县城,和太姥姥一起生活,几个月以后上小学。太姥姥是妈妈的外婆,也是和妈妈相依为命的亲人。这不但是因为妈妈出生后,没有跟随外爷和外婆去上海,而是留在老家由太姥姥和家里的其他亲人抚养长大;还因为太姥姥二十四岁守寡,一生只生养了外婆一个女儿,外婆去世后,她把对外婆的无限思念倾注到了妈妈身上。</p><p class="ql-block"> 我认为太姥姥对妈妈的关爱超出了任何人,我们家插队后,妈妈每个周六要回到太姥姥家,有时突降大雨,太姥姥推算这个时间点,有可能往回赶的妈妈在路上淋雨,他就站在雨中,说要陪着妈妈。但在家庭教育中,她始终秉持爱孩子但不娇惯孩子,家务活可以不做但不允许不会的理念,把妈妈教育的知书达理、粗活细活都能干,尤其烹饪技术更胜一筹。</p><p class="ql-block"> 我上学后和太姥姥住在一起,每天天不亮她要送我上学,还有一段时间我和太姥姥住在她的姐姐家,她们两个人每人一天换着送我。太姥姥的姐姐住在离太姥姥家二百米左右的另一条街道,她也是一个苦命的人,早早地守寡,过继了一个本家侄子,但她那个侄子成家后还是和他父母在一起,住在离县城不远的老家,她也是一个人独居。</p><p class="ql-block"> 太姥姥娘家在县城南门里,兄妹共四人,哥哥去世较早,只留下一个侄子,侄子温文尔雅,在县城上班。她姐姐和她早早地守寡,还有一个妹妹,嫁到离她有一公里左右的县城西南处,离当地中医医院很近。</p><p class="ql-block"> 太姥姥的妹妹,结婚多年未生育,她劝自己的丈夫纳妾,丈夫不同意,她就用自己的私房钱给丈夫又娶一房,那个人进门后,她发现自己怀孕,她丈夫特别懊悔,一直埋怨自己说这办得什么事。她的孩子只比小妾的孩子大几个月,但她们家关系处得很融洽。解放后实行一夫一妻制,她主动让丈夫和小妾一起生活,后来她的丈夫把祖屋留给了她们母子,带着小妾到工作地安家。太姥姥妹妹的孩子,只比妈妈大几岁,妈妈称他叔,因为他在渭南上班,我们称他“渭南爷”。</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渭南爷”,也是人生坎坷,在省城师范大学读书期间任学生会主席,大学没毕业就被划定为“右派”。多年来,一直在当地的师范学校任教并做管理工作,虽然业务突出,群众基础好,但因为“右派”身份,几乎没有进步。平反后,众望所归,曾主持地区教研室工作。</p><p class="ql-block"> 妈妈因为是太姥姥带大,所以和太姥姥的姐妹们感情很深,她们都是妈妈的亲人。我上学后跟着太姥姥,也经常目睹她们的姐妹情深。</p><p class="ql-block"> 她们兄妹四人只有三个孩子,外婆还过早去世。她们中年以后,姐妹三人就守着他们的侄子、“渭南爷”两个孩子。那时的人特别重亲情,她们的侄子隔几天要看望各位姑姑,他们也很惦记侄子。“渭南爷”在外地工作,回家时间不是太多,但逢年过节一定带着“渭南奶奶”和三个孩子回家。他的两位姨妈都爱吃他做的“蒸碗子”和甜饭,每年他都要多做,要送两位姨妈,两位姨妈也给他准备了他爱吃的“茶果”,以及其它小吃,每年过年是她们姐妹最开心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她们姐妹都是小脚老太太,出行不方便,但隔几天就要见面。每次小太姥姥先从她家出发,走到太姥姥家,稍作休息后,一同去他们的姐姐家,在大太姥姥家做饭,天黑前又各自回到家。她们姐妹手都非常巧,不但家常饭做得特别好,而且都是做花馒头的高手,经常被邀请去街坊邻里家,帮忙捏各种花样的馒头。</p><p class="ql-block"> 平时她们三姐妹各守自己家,但都非常牵挂彼此。大太姥姥性格外向,能吃苦,平时头疼脑热很少用药,实在扛不过去,就吃片止疼片,止疼片是她的常备药。有一次,一个年轻人扛着粮食,踩到了她的小脚上,脚肿得厉害,妈妈要带她去医院,她不愿意,就自己在家锻炼,一直到消肿。小太姥姥体弱,我印象中有两次病得特别厉害,家里去了好多人,病情好转后,大太姥姥和太姥姥让我去陪她。</p><p class="ql-block"> 那时是暑假,她们每天让我去送饭,送了下午饭后,晚上就住在小太姥姥家,我胆小,天黑后不敢去院子,就一直在房间。几天后,“渭南爷”回家,给我带回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铁骑》等书籍,而且隔几天还给我换新书。</p><p class="ql-block"> 她们姐妹好像都有心灵感应,一九七四年春天太姥姥去世那天,小太姥姥在家心慌待不住,就过来看姐姐,正碰上妈妈给太姥姥收拾,大太姥姥也是自己走过来帮忙。每次大太姥姥让我给小太姥姥送吃的时,也碰巧是小太姥姥不太舒服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八年我初中毕业考上中专时,太姥姥和小太姥姥已去世,我去看望大太姥姥。我在灶前拉着风箱,看着她给我做好吃的,她说县城东北这一片,就考上了两个,一个是右派的儿子考到了省城的大学,可惜他父亲几年前上吊自杀了,还有一个就是我,考上了中专,说她们姐妹没有白疼我。她坚持给我做了“坨坨馍”,这是老家人送人的最高礼遇,都是平时舍不得吃的。我一直记得她嘱咐我的话,我不会忘了她。</p><p class="ql-block"> 我上中专几个月后大太姥姥去世,妈妈没有告诉我。大太姥姥在世时,一直说,要和太姥姥葬在一起,但她去世后,她的侄子、外甥和妈妈没有说服她的合法继承人,她过继的侄子,没有实现她的愿望。每年农历十月初一,当地人的风俗要给过世的亲人送寒衣,妈妈要在地上划许多圈,每个写上名字,她感激给予她无限关爱的她的亲人们。</p><p class="ql-block"> 妈妈说,很少见到像太姥姥的姐妹们,相处几十年没有一点矛盾,太姥姥的姐妹情让人感动。我在羡慕她们之时,有时会迸发出悲伤地情分。她们在旧社会,从出生到出嫁,只有小名没有大名,还是到解放后,才正式起名报了户口,姐妹三人都随了夫家姓。从小遭那么大的罪被裹脚,生活都受限。成家后婚姻名存实亡,还要为夫家守着家。与其说她们姐妹情深,倒不如说她们是互相取暖,彼此安慰,共同走完人生的历程。</p><p class="ql-block"> 一个人,无论漂泊多远,总是忘不了自己的家乡,因为那里有曾经养育他的亲人,那里埋葬着有他的祖先。思念是瞬间的无语,是无尽的话题,是对过去、现在、未来的沟通,是悄然间发自内心的颤动。</p><p class="ql-block"> 我深深地爱着家乡这片土地,家乡是我心灵停泊的港湾,是我的精神寄托,是灵魂深处不可磨灭的印记。乡愁是一颗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