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不规则的“地图”

马春

　人的这一生，有多少往事变成了故事，有多少记忆变成了回忆，只有经历过许多坎坷和挫折，才能够读懂坎坷和挫折的意义。是珍惜，还是放弃，也就成了当时自己所做出的唯一选择。

　看到这张既不规则，又不平凡的“地图”，让我思绪万分。过去那种心酸、那种忧伤、又再次涌上了心头。故事要追逐到“三十”多年前那艰苦的岁月里。在那个年代，这张不规则的“地图”，可以替代现在的一张“导航”图。在这张不平凡的“地图”背后，蕴含着许许多多难忘而心酸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一九八五年春天。那年三月，我走进了“代课教师”这队伍的行列中。先后被分配到离乡镇三十多公里以外，比较边沿的哈尼族山寨，拉沙村小学任教。



　记得，出发那天，是由一位村完小学校负责人带我走的，他再三叮嘱我不要带太多的东西，我只带了简单的备用品。我们走了一段平路之后，就开始走山路了。虽说山路，哪里像我们想象中的山路，路面纵草杂深，有些地方甚至被一些枯枝烂叶所挡住，走起路来十分缓慢。当时给我的感觉是“山有多高，路就有多陡，箐沟有多深，路面就有多窄”。翻过几座大山，终于看到了一处哈尼族村寨，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我们也只能在这位老师家过夜了。说实话，我要报到的那所陌生的山村小学，让我走了两天的路程。

到达那天，我眺望村庄，整个村庄尽收眼底，村庄不仅坐落在环山之中，还以“悬崖峭壁”为背景。一栋栋、一排排的茅草小屋，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茅草片枝在微风中唰唰作响，如果你能爬到村庄后面的“悬崖峭壁”上，一伸手好似就能摘到天上的星星！不由而生，我提笔写下了这样一首小诗：

峡谷中的哈尼族人民

凸凹起伏悬崖壁

山峰峦峦跨重山

峰峦石边君子土

拉沙人民啃君山

悬崖角下盖粮仓

秋收季节囤储粮

丰收季节大忙过

人们驮粮过峡山

悬崖头上一片云

悬崖角下建片房

房子建盖挺筹密

茅片唰唰作响铃

　让我真真实实的感受到，那个年代那种生活条件，是多么的艰苦。当时全村已有一百多户人家，几百号人口，还过着集体式的大锅饭生活，大家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更不用说重视教育了。

　这个村的学校建盖在村寨下方一条小箐边。当我看到教室那瞬间，我的心都碎了，无法诉说当时的心情。整间教室只有三四十片茅草遮盖着，几根埋在土里的柱子，也被白蚂蚁肯坏了。教室里面没有课桌椅，只有几根圆圆的长竹子，并搭成一米高的长方架子，上面摆放了几块小木板，作为学生简易的写字台，教室周围是用竹篾围起来的。学生的读书条件非常艰苦，每当碰到雨季天，外面下大雨，里面同样也下起了小细雨。这样艰苦的生活条件，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我想这就是留不住教师的根源吧！

　接下来，就棘手的事情，就是做群众的思想工作，尽快修建教室和教师宿舍；让这些孩子早点回校上课。要解决这些实际性的问题，确实存在很多困难。首先是语言上的障碍，因为山高路远，交通闭塞，这里的人们接触外面信息和文化很少，大多数人不会讲汉话，只会讲哈尼话。人们的思想非常保守，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也特别严重，很多家长不支持自己孩子读书。有两三个孩子的人家，只能上学一个，其余的孩子要留在家里做“捡柴火、背饮用水”等家务活。摆在眼前这些活生生的困难，弄得我交头接耳，不知如何去解决。后来，本村有一位“退伍”老兵，他懂点汉话，并主动给我当哈尼语的“翻译”官。每天晚上，我俩挨家挨户做群众的思想工作，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部分家长陆陆续续把自己的孩子送进了学校。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高兴归高兴，始终要看结果。开学的那一天，第一节课和学生进行互动交流后，本是让学生课间休息一会儿，可我从宿舍回到教室，正准备上课的那分钟，惊呆了，教室里空荡荡的，连一个学生的影子都找不到，弄得我哭笑不得。后来才知道，学生听不懂我讲的汉语，把课间“休息”理解成放学回家。这“语言”上的阻碍，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 学”，必须学习哈尼日常用语，这是我唯一解决语言方面的办法，只有掌握一些哈尼族日常用语，才能正常进行双语教学。我白天上课，晚上跟“老兵学习“哈尼语”。比如：读书（哈尼语：sanq bovq gee；上课（哈尼语：dzaw dang bae ；写字（哈尼语：sanq bovq bovq；下课（哈尼语：dzaw saq；扫地（哈尼语：yav pyaw yav； 回家（哈尼语：eevr kanr khoq ir等。还有“1——10的阿拉伯数字”。哈尼语（tiq、nivq、sonr、oeq、ngaq、kovq、xivq、yaevq、ghoeq、tseir）。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苦学苦练，我基本上懂得了一些哈尼族日常用语，学生也能跟上我的教学节奏，也适应了我的双语教学。此时，我的教学才得于顺利开展，教学上的压力也逐渐减轻。这里的家长们也非常关心我，师生之间的感情也非常融洽。只要家长们有好吃的东西，老师也缺少不了。

在教学中，为了提高学生的写作兴趣和写作能力，我经常会利用课间活动，带学生到野外活动，让学生去观察大自然，去感受大自然，去体验大自然。在观察和体验中，让学生对写作产生浓厚的兴趣，以便提高他们的写作能力。

　在“双语教学”开展得如荼如火之时，其他的问题又接踵而来，就像人们常说的：“上山容易，下山难”。下乡镇开会和办事，集中搞教研活动，购买学生学习用品，全部落在我的肩上。那么远的路程，那连绵起伏的大山，那漫山遍野的竹林，不用本村人带路是行不通的。但时间长了，请人带路也不是个办法，不管怎么说：总得自己去面对，去尝试。

记得有一次，有些村民对我说：有一条山路离乡镇比较近，大概近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听到这个消息后，让我喜出望外。没过多久，乡小学通知我去开会了。我想这是一个锻炼自己的好机会，我可以大胆的去体验，大胆的去尝试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带了点干粮，并带着一个（男）学生走那条传说中的“近路”了，我俩引着崎岖的山路，翻过几座大山之后，可那条崎岖的山路不见了，到处都是纵草杂深，这时我已意识到我俩迷路了。走来走去，绕来绕去，还是走不出那几座高山，绕不出那几条箐沟，弄得我俩筋疲力尽，我不时地听到那小男孩的哭泣声。就在我俩绝望之时，突然碰到一位窜山的猎人，是他把我俩带出了大山，带到了他们家（老吉坡村），并住了一晚上，由于走错了路，并耽误了此次开会。当时我在想：耽误开会是小事。可我和自己的学生走失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才是大事呢！

　从那次迷路之后，我内心深感愧疚，并给自己画出了一张不规则的“地图”，每次走路时我会随身携带，以指导自己行走的方向。

风风雨雨三十年，既艰辛，又向往憧憬；既带泪花；又带甜蜜；既带微笑，又带幸福。虽然我没有什么惊人的事业，但可谓“桃李满天下”。这张不规则的“地图”，这所不平凡的山村小学，这条不平凡的崎岖山路，造就了我那不平凡的人生，并实现了我的教师梦。

其实，走过的路，不回头看是不知道前一步走对了还是走错了。有时候不怀念是不知道珍惜的，怀念过去它会让我更加的心酸，更加的心痛。每一次回忆都会让我流下伤心的眼泪。回忆是每个人与往事的链接通道，它能促使我们了解过去所发生的一桩桩往事，每个人所经历的往事是不同的。因此我们尽量去守护那些应该属于自己的回忆，不要让它悄然淡忘。

我还是留念那张既不规则，又不平凡的“地图”。因为它指明了我前进的方向，同时也磨练出了我那坚强的意志，使自己走向了人生最辉煌的明天。